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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让眼睛尽量发亮。
他痴了……
我走上前,以如云似烟的声音轻轻道:“公子,可是赴京赶考?”
他这才从发痴中回过神来,浑身一震,才清了清嗓子,向我行礼:“正是。敢问姑娘……”
我没有回答,而是歪头微笑:“那公子的盘缠……够吗?”
“呃……”他脸一红。行礼的手不自觉抖了抖。
很好。我说中了他的痛处。
我将手中提着的包袱举起:“这包袱里,是千两纹银,可助公子上京赶考。”
在他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脑中,是学富五车,可助公子……求取功名。”
他愣。
我站在原地,不再解释,只微笑。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消化。
终于,他反应过来,更是不解:“姑娘,你……”
“如何?”我笑望他。
他一瞬间又晃了神,半晌才摇摇头再度清醒过来,说出自己的疑问:“小生……小生不知姑娘这是何意?”
我笑,不答反问:“你可识得我?”
他怔,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喃喃:“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我不可能忘记啊……”
“哦?”我看着她,笑颜斜飞。
“呵呵。”他半痴半醒,认真道,“小生说的是实话,若小生见过姑娘,必定……是不会忘记的。”
他说的倒是实话。
可是……
“如果,我们见面之时,我不是女子呢?”我的笑意更深了。
他怔,继而恍然大悟,指着我:“啊!原来你是……你是……”
“正是在下。”我以儒家风范躬身行礼,“风月阁蒙公子承让了。”
“啊,啊……”他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
大概,以他十年寒窗的自负,输给一个女人,很丢人吧。
果然,他终于长叹:“想不到我苏茗十年苦读,竟然输给一个女人……果然,我是个天生的朽木呵。”
言辞间,甚是落寞。
“你错了。”我纠正他的话,“在赴考学子里,你算是一等。”
他吃惊地望着我。
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认真道:“因为普天之下,没有人的学问可以赢我。”
他被我的言语震撼。半天无语。最终,长叹一声,似乎多少承认了这句话。
毕竟,风月阁空置几个月的“月初之夜”对联,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昂首,不再多说,而是直奔主题:“公子可听过当年刘邦与吕雉的故事?吕雉携一身才智豪情,与富甲一方的家财,欲嫁项羽,共成大事。奈何项羽嫌弃吕雉女流,不将其看在眼里。后,吕雉改寻刘邦……然后夫妻携手,叱咤春秋。”
叹了口气,我续道:“你也知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没有我等女子可出头之地。可叹我一身才学、一腔智计,空有凌云之志,却枉为女儿身。所以,只能效仿吕后。”
看着他,我让自己的眼波温柔含情:“那日在风月阁,见公子文采出众、仪表不凡,料想他日必成大器。所以,这才倾心相投,追至此处。只望……有幸能做一个千里马的伯乐,在你凌云千里之前,与君携手。以你之才智,加上我之才智,他日若成……夫妻,必定位极人臣,名垂青史。”
该害羞的地方要停下来害羞,该让他相信的时候要拿出魄力,一段话说下来,竟是比干了一天的活还要累。
还好,这段话的收效也是极好的。
只见他背脊已然挺起,眉宇间竟有了一股轩昂之色。而眼中,更是透着无尽的希望与憧憬。
“所以你要……”他询问地看着我,心中却已有数。眼神间,已添暧昧。
我将手中包袱扔给他:“你金榜题名之时,就是我们定亲之日。”
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
“你不必想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那风月阁的舞纤罗姑娘,既然肯每月弄一个所谓的‘月初之夜’联会,不过也是厌倦了风尘,想以千金为筹,博一个状元夫人之身而已。”我娓娓道来,“试想,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怎能领得了一个妓、女进门?而一个光鲜位高的状元郎,又怎么可能不顾颜面迎娶一个青楼头牌?而普通百姓,只怕有这心,也没机会一睹芳容了,更遑论是赎她花魁之身!所以,她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在状元发迹之前,倾心相许、倾囊相助……以定白首之约。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脱离坊籍的机会。”
“她的心思,小女子都能想明白,难道公子去风月阁对对联,却想不明白么?”
我斜睨他。
他不可能没想出其中的意思,不然以他囊中的羞涩和如今迫在眉睫的赶考,怎会有闲心与闲钱去那风月阁?不过也是想一次自己的文采罢了。
“既然都是好赌之人,公子与其与舞纤罗赌,还不如与我顾倾城赌。”我深深看着他,歪头一笑,“起码,我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将来不会辱没了你新科状元夫人的身份。更何况,我还加了一个筹码,就是……以我才学,可以让你稳中状元!”
更何况,我的相貌,也远远不在舞纤罗之下吧?
“如果你真的还有顾虑,那小女子也不勉强,必会另寻他人。”我直起身子,昂首,“反正,只要我选中的,就一定会是状元。”
说罢,转身就走,不带一丝流连。
“姑娘请留步——”
果然,他急急喊。
我暗自轻嗤:男人,总是这么贱。你送到他嘴边,他非得徘徊两下。等到你真要走了,他才又梗着脖子喊你回去了。
“一……一言为定。”他急急说,似乎生怕这天上掉下的馅饼会丢掉。
“好。”我也痛快,“明天开始,我就对你进行赴考集训。”
1、24那卷画
赴考特训的程序很简单,只有一个,就是——猜题。
其实自启用科举以来,八股文就成为固定的形式。而其中考察的部分,无非就是民生、民情、财政、边疆等几个方面。
以固定的形式,探讨具体的问题。还有比这更容易应付的考试么?
“这些,今晚看完再睡觉。”我将一堆卷子扔到他面前。
而卷上,是我早已提前做好的八股文答卷。财政、边疆、民生、民情等,分别作了一份。
他拿过卷子,随便拿起一份,眼睛瞪得老大,继而“啧啧”有声,最终,拍案:“好!好!文如江河,气如长虹,志在九霄,真是……真是,字字珠玑,文不加点。”
“别说些没用的,快点看吧。看完再睡。”我冷冷道。
第二天,依然是这堆卷子,依然摔到他书桌上。
“十天之内,背熟。”我说完转身,头也不回。
就这样,我们一路从蜀中行至京城,白天行路,晚上温习。
白天在马车里,我让他看书,晚上在落脚地,我让他背卷子。
背的是那堆卷子,为的是他笔试夺魁,看的是我给他挑选的经典策论,为的是殿试能从容面对当今皇上可能出的考题。
一路下来,他半点没闲着。
而我,撑着下巴安然闭着眼睛休息。
刚开始,他都会有些不服气:“我背得这么辛苦,你倒好生悠闲。”
“因为我过目不忘。”我淡淡回答,似乎在讲述最平常的一件事,就像将自己上顿吃了什么饭一样。
他自然是不信,但我让他自己写文当场检验,我看了一遍便能全部背出……他噎然半晌。
有时他也会动歪心思,手刚放在我肩膀上方,我就含笑用手拂开:“说好的,你金榜题名之时,就是我们定亲之日。好了,不要浪费时间,看书吧。”
他当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我们之间是有生意的,而这个生意,他是稳赚不赔。
就这样,等我们到达京城,科举考试也赶巧快举行了。
日子不多不少,一点也不浪费。
因为对我来说,跟男人相处的时间,越少越好。
然而,在科举考场前,我还是看见了另外一个我不想见的男人——周文。
“倾城!”他远远看见我,眼睛瞬间亮了,欢喜地挥手跑过来。
我左右环顾,确定没办法在瞬间消失装没听见,便大方回头,微笑:“周公子,好久不见。”
“倾城,你去哪了?”他倒是不客气,一跑过来就拉住我的手问。
我皱眉,心中一阵嫌恶,刚要拂开他的手。
另一只手却伸了出来,一把拉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来人是苏茗。
“他是谁?”
“他是谁?”
两个人异口同声开口,眼光都看向我,而眼神却各不相同——周文眼里,是一种近似委屈如孩子般的眼神;而苏茗眼里,是一种现实男人如鹰的眼神。
我吁了口气,淡淡道:“我朋友。”
这三个字,是回答周文,也是回答苏茗。
“你朋友?”
“你朋友?”
两个又是异口同声。
继而,他们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清楚。周文最先反应,拉我的衣袖:“倾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你到底去哪了?怎么会认识这个穷酸书生的?”
他说的原是实话。在他们这种锦衣玉食惯了的公子哥眼里,苏茗确实只算是穷酸书生了。
然而,这话在一个男人面前提起,无疑是一把利剑。而在这个男人和他最在乎的女人面前同时提起,更是利剑中的利剑。
“这位公子,你请慎言!”果然,苏茗更黑了脸。显然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我说错了么?你难道不寒酸么?”周文显然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理直气壮地反驳。言辞间,无半点尊重。
苏茗脸色铁青,拳头也捏了起来。我几乎以为他要动手。然而,他怒极反笑,没有动手,而是昂起下巴:“是么?呵,可是就算我寒酸,也依然是城儿的未婚夫。”
果然是个犀利的男人。报复得很到位。我摇头叹息。
“你说什么?”周文闻言果然如炸开毛的公鸡,红了眼,看看他,又看看我,“倾城,他说的是真的?”
“嗯。”我扣着指甲,没有反对。
“为什么?”下一瞬,我立刻听到了爆发出的吼叫,震得我忍不住掩了掩耳朵。
“倾城,你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搞成这样?”我捂住了耳朵,却依然被他按着我肩膀晃得眼冒金星。
“你干什么!”苏茗的声音响起。随即,周文的手被拉开。
于是,两个人扭作一团。
第一次看到书生打架,还是在考场前打……唔,我乐得欣赏。
然而,他们揪打着,一个物件自苏茗的书篓里掉了出来。
是一个卷轴。
卷轴落地,顺势散开,散成一卷长长的美女图。
而画中的美女,与我,一模一样。
正是当日周文给我看的那一幅——我母亲的画。
愣住的,除了那两个揪扯在一起的男人,还有我。
我知道:有些事情该来的总是躲不掉。我想,这幅图的反复出现,就是在提醒我,该寻访一下母亲的曾经了。
1、25前尘乱
“你怎么会成了那个穷酸书生的未婚妻?”
约了周文品茗谈事,先开口的却是他。
我瞟了他一眼,用茶杯盖刮了刮杯里的浮沫,不答。
同是书生,何必出口伤人。依我看,这周文除了出身好一点,没半年好处。真想不通温言是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