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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再不会相逢吧。看着她们远去,我这么想。眼睛潮潮的,心里莫名有些酸。
不远处,一顶轿子早已备在那里等她。
她撩起轿帘,正准备上去,却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退了回来,转身朝我跑来。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呼哧呼哧”跑到我面前,摘下脖子上的一块青玉:“倾城,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完,将青玉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玉有点温,一如她温润的手,轻轻滑过我的脖颈,落到我的胸口……我望着她,她甜甜一笑,然后又转身跑了回去。
青玉贴着胸口,我望着她的背影钻进轿子,脱口而喊:“你住哪啊?”
“京城!”她已上了轿子,轿夫们没有丝毫的停留,迈腿就跑。只留这两个字苍白地消散在旷野。
京城……京城我知道,父亲曾说过,那是最肮脏最霸道的地方;而书里说那是最繁华的地方。我唯一肯定的一点,就是它肯定很大。那么大一座城市,我去哪找她呀?突然后悔这一个月来愣是没问她的府邸了。
原本只是缘于难言的自卑与习惯的冷漠,我刻意回避了问她的身份。而这一刻,我后悔了。
“喂,京城哪啊?”我对着远远的队伍喊,边喊边追:“喂,在京城哪啊?在哪啊……”
我的声音响彻山谷,然而她终究没听到,轿子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
我握着心口的青玉,望着空无一人的四野,喘着气。
也不知坐了多久,我终于理清思路:家是再也不能回了。不说别的,只那天那个白衣人的精明劲,我回去肯定被抓。
那么,我该去哪里?以那个白衣人的精明劲,只怕我去哪里他都能找到吧……
徘徊之下,最终敲定:回家。
是的,回家。最危险的,反而最安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们应该不会再等在我家里了。
况且,尽管我的父亲不够好,那里也是我唯一的家。
然而,等我偷偷回到家,才发现:一切都已不再……
满地的蛛丝网,横七竖八的桌椅,冷火冷烟的灶台……无一不显示着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父亲呢?我惶恐了。
然而,走遍屋子,都没找到父亲的踪迹。
“别找了,他已经走了。”一个如梦呓般的声音传来。
我惊吓回头,见是算命的司马先生。
“先生?”他是我们这里最闻名的算命先生,据说十算九不准,但准的那一个却是精准无比。我不信那些,但还是习惯性地学着人们的样子客气。
他摆手:“我知道你要回来,所以特地来等你。”
“你知道我要回来?”我大惊。
“不错。”他捻了捻手指,“掐指一算的事。”
我语塞。不知道今时今日,我是否该学着相信一下这些怪力乱神。
“我等你回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你的父亲走了,不用再等在这里了。你该去你本该去的地方。”他说这话的时候,冷静得如同神邸。仿佛,他就是自己所算命下的守护者。
“走吧,去你该去的地方,走吧……”他见我没反应,再度如梦呓般反复强调。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我该去哪里?”
“京城。”
1、5飘零
“顾先生,今晚可有暇帮小生温书?”那人捧着书,红着脸,嘴角的羞涩笑意却包都包不住。
“无暇。”我埋首在书里,头也不抬,轻车熟路地回答。
这种事于我而言,早已司空见惯,我也早已不想改变什么,只要能在这里混口饭吃,又不受冬寒,我就满足了。
唔,又是寒冬呢。
算来,自那个冬日离开家乡,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我为了逃避那个白衣人的追缉,独自离家。当然,那里或许严格意义来说已经不算家了,因为父亲已经先我一步失踪了。
我不知道父亲去了哪。也不知道他离开,是源于逃避是非,还是源于对我的自责。而我更不知道,那个白衣人串通赌坊老板坑我的父亲卖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知道这背后的一切都不简单。但我并不关心。
自母亲死后,我只关心自己的温饱。
所以,那天,我淡定地将父亲的所有书籍打包,然后拿过算命先生资助的盘缠,连夜乘着算命先生预先备着的马车,来京城一家算命先生介绍的书院当授课先生。
别问我算命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懒得想。按他的说法,就是:“你是倾世之命,我不忍见你凤困山林,故一臂助之,只望你将来飞上九霄,能记得老夫的点滴好处。”
我不置可否,心中却不以为然。因为我根本不认为我会去倾倒世间。我知道我好看,但我不认为我真的有“倾世容颜”,那种容颜只出现在文字里吧?况且,我对倾倒天下没什么兴趣。我要的,只是温饱无忧,如此而已。当然,如果可以要求更多,我希望有一份不变轻松的温暖,如母亲曾给我的*一般。当然,母亲已死,这希望只是奢望而已。
来到京城的书院后,我女扮男装做起了授课先生。
说是男装,但谁都看得出来我是个女的吧,毕竟,以我的皮肤与身形,再怎么装都掩盖不了红妆之实。正如院长曾经跟我说的:“倾城,你有一种女人天生的魅,这不是男装就能够掩饰得了的。”
饶是如此,我还是要男装。因为书院的授课先生是女人,至此无例。
但以红妆之身出任书院先生,我没有令任何人失望。那些学生起先对我的性别心照不宣,便起了轻薄之意,我笑笑,将《诗经》倒背,然后现场与他们比试联句,以一对所有,最终,对得他们无力还手,惊诧之余彻底臣服。“惊才绝艳”四个字,从此在这个书院成了我的专属点评。于是,我坐稳了这个授课先生。
只是,偶尔还是有些学生对我存着非分之想,但毕竟都是学生,即便非分之想,也是羞涩无害的,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倒是书院院长,偶尔会跟我唠叨一句:“丝罗托乔木,凤凰择梧栖,你已经及笄了,有些事情可以……“
“倾城此生志在修书。“我含笑打断。
老院长愣了愣,终是叹息而去。
当然,我并非志在修书。
虽然我对古今书籍倒背如流,但对于修书并无多大兴趣。那是翰林院大人们的事,与我无关。
而我天天抱着一摞书看,也并不是真的多*研究。一直以为,文辞传的是心境与灵魂,你读过、悟过就好,并不需刻意去分析其中的雕琢技术。雕琢出来的,是东西,不是文。而我当年带来这一箱书,也只是因为这是父亲唯一算得珍视的东西。如今,他不知下落、难测生死,我留着这些书,也算留个念想。毕竟,童年的记忆里,有一段母亲抱我坐在膝头,听父亲吟书的温暖回忆。
那么,我为何天天宁可对着书,也不愿对着男人?
呵,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反正,就是对与他们风来月去没兴趣。
然而,有些事并不是你没兴趣就可以避开的。
比如,我可以避开书院里的学生,却避不开朱尚书家的儿子。
“倾城先生,我们公子请你去温书。”
华丽的轿子,恭敬却暧昧的书童,执书施礼:“请——”
我瞥了瞥,冷笑不语,便要径直走开。
“哎——”书童微笑着跟上,再度执书指轿:“倾城先生,请——”
我顿了顿,折身准备回学堂,不想他竟又绕过来拦住我去路,微笑不改,以书指轿:“倾城先生,请——”
我终于寒了脸,斥:“你也知我是先生。既如此,还这般有辱斯文!”
他一愣,继续笑:“我家公子说了,无论如何要请到先生。”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有不变的要求。果然是大户人家的霸道。
“不去。”我冷然道。其实心里有些害怕,但没办法,我讨厌男人。
“嘿嘿,那就由不得我了。”他狞笑,已有要动手的架势。
“你要怎样?”我瞪着他的手,“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他顿了顿,笑着继续伸出了手:“那我只有得罪了!”
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当对方已不讲理,而你又硬不过人家,你又能如何?看着远处站在一角不敢上前的院长,我绝望了。果然,这世上没有任何人靠得住吧。这里,虽然住了五年,但它不是我的家。而院长,也不是我的家人。
被拉拉扯扯用轿子抬到一间小亭,我从轿子上挣扎起来就要跑,一个人早已冲出抱住了我。
“你干什么?“
我在他怀里挣扎,却哪里挣扎得过一个男人。不一会,就被他牢牢攥在手里。他得意一笑,冲那些人挥挥手:“都给我下去!”
那些人的背影还未消失,他就已迫不及待地扑上来,直接亲到我脸上……
心里一阵恶心,想也不想,劈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他愣了:”你,你敢打我?“
我一边皱眉拼命擦着脸,一边怒斥:“打的就是你!混蛋!“
“你骂我?“他看着我,若有所思,然后再度展颜,大乐,”哈哈,好,居然敢打我!好,很好!够辣!小爷我就喜欢这样的!“
说着,又要扑上来。
“你干什么?滚!滚!!“我拼命嚷着,发疯一样推着他。
却哪里推得开。
他像一只狗一样舔着我的脸颊、脖颈……我恶心得无以复加:“滚!滚啊!”
眼泪肆意流。不是委屈,而是绝望……
1、6重逢
“住手!“一个女声响起。
像狗舔骨头一样在我脸上的吮吸停了下来。他扭头:“你是谁?”
甫一停手,我就赶紧用被拽破的袖子擦脸,拼命擦……
心中的耻辱与厌恶之情无可遏制。
再也忍不住,呜咽起来。
耳里,不再听得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而是兀自哭着。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伤心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似乎有争吵、似乎还动了手,最后朱公子走了,一切归于寂静。
僻静的山亭,只听得见我一个人的哭声。
其实苦水很多,只是一直没机会流。今天有了个由头,就止都止不住地哭了个山崩地裂。
终于,一只带玉镯的手伸到我面前,在我脖颈的地方,停住。
我一愣:很美的手。带着诗意,没有丝毫的惹人反感,完全不同于刚刚朱公子的猥亵。
我抬起头。泪眼迷蒙里,一张精致饱满的脸庞渐渐清晰……她的眼睛并不算大,却透着一种独特的如春水般的温暖,这感觉……似曾相识。
她看着我,眼里似乎有着意外的惊喜。
“倾城?”她开口,以疑问而惊喜的口气唤我的名字。
我吃惊,却又隐隐分明觉得是理所当然。
“你是倾城吗?”她显然已经从我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欣喜地追问,“你真的是倾城?”
柔荑般的手伸向我胸口,将我一直随身佩戴的青玉握起,咧嘴笑了。
我一愣:我知道她是谁了。
看她咧嘴如孩子般地笑,我感觉某段时光又回来了。
“你是……温言?”我小心地问。或者说,不是问,只是感叹。
“呀,你真的是倾城!”她大喜之下,竟然将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