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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在房内沉默了一时,也没有问他是何物,只隐约听见里面有悉琐地声音响起,既而片刻之后,一道白影便从那扇开着的窗口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外面的夜色当中。
西门吹雪张开右掌,露出方才接到的东西。一支白竹制成的短箫静静躺在掌心,并不是什么名匠所作,亦非古物珍品,仅仅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竹箫而已。。。
手指慢慢抚过短箫下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圈字刻在上面。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是那人亲手所制。。。
叶孤城忽然听见一线低沉的箫声从屋外幽幽响起,曲调再熟悉不过,是曾经他最喜欢的一首,也是那人经常吹奏的一首。明明已有三年没有听过奏过,可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静谧冷清的夜里响起,却熟悉得,仿若昨朝。。。
那人一遍一遍地在漆黑的月夜中重复吹着这曲《离思》,箫声幽幽扯破了寂静的夜,又终究消散在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沧海难为水。。。
……。。。半缘修道半缘君。。。
番外。 不思量,自难忘
严冬。
万梅山庄。
满院雪白的寒梅迎霜怒放,冷风吹过,卷落一地的飞雪残花。
老管家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隙,指挥着婢女将装有饭菜的食盒放在地上,然后又慢慢关上了门。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盘膝打坐许久的男人听见外面的微响,缓缓睁开了眼,随即,又重新合上。
屋内一色冷白,装饰极为简单,一榻,一桌,一椅,就是这里所有的摆设。
又过了一阵,男人终于结束了今日的修行,起身走到外间的门口,拿起放在那里半天的食盒,从里面一一取出饭菜。
西门吹雪静静坐在桌前用饭。菜肴已经冷了下来,但他并不在乎。
……他已没有多少可以在乎的事情了。
晚间掌上灯后,屋里亮了起来,淡淡的檀香在炉中燃着,桌上放着一盘棋。
两指之中夹着一枚黑子,棋子敲落棋盘的声音,每一下,都冷冷地打破凄静的夜。黑子落下后,苍白修长的手指又从另一只棋盒中取了一颗白子,思索片刻,就又落下。
“啪……”
玉石制的棋子生生敲折在棋盘上,西门吹雪手一顿,指间,是一枚断成两截的白玉棋子。
闭关数月,他的心,还是不静。
……怎么能静。
他已经连一起下棋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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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
剑气划过,平静的湖面,顿起波澜。
清澈的水面上倒映出漆墨般的发,雪白的衣。
西门吹雪静静注视着水里映出的那双眼睛,冷酷,冰寒,没有丝毫的生气。
曾经的他除了剑,生命中再无其他东西,那时,他知道自己甚至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直到后来,他遇见他。
……然而现在,他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湖面空广,西门吹雪收剑回鞘,在水边站了半天。
他第一次觉得这里的景色不好,仿佛是,少了什么东西。
就像他的心一样。
空空荡荡。
……也许这里,可以种些什么。
……那人,喜欢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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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夏。
湖面上荷花朵朵盛开,到处弥漫着一种开到极盛时的香气,雅致而清郁。
西门吹雪收剑,正要转身回房时,忽不经意间,看见一双尺许长的锦鳞红鲤,在莲叶间追逐嬉戏。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
于是那人的模样,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忽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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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年至而立,赴西方,接掌教位。
偶尔一日,有人无意间说起,这里不远处的飞焱山峰顶,有一味药材雪芝,能够安脉养心,有静性润神的奇效。。。
第二天,他携剑上山。
雪封冰寒,千山俱寂。
西门吹雪走在山上,仔仔细细地寻找。
风很大,吹得身上的白衣猎猎作响,翻卷着,如同一只巨大白鸟折断的翅膀。
他当然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什么也找不到,就像曾经其他很多人那样,一无所获。
可他总要试试。
……只因那人的身体,很需要这个。
白天他四处寻找,脚下经过的每一寸土地,他都细细查看过,夜里,则坐在某个山洞中,生一堆火,烤熟随身带着的干粮或者偶尔打到的野物,恢复一下 体力,在洞中休息一晚。
在山洞中的每一夜,都会想那人现在怎么样,在做什么,公务是不是一直忙到深夜,身体上的情况是否正在逐渐加重,亦或减轻。。。
他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念他。
就这么沉默地想着,直到渐渐入睡。
……然后等待天亮。
第一日。
一无所获。
第二日。
一无所获。
第三日。
一无所获。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第七日,得。
他极为小心地将那通体乳白的灵芝从一处崖顶轻轻摘下,然后,严严实实地放入衣襟里。
此时此刻,他仍是像平日里一样,白衣,黑发,却再不似往常那般整洁熨齐。
但他完全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怀里冰冷的物事。
烛火荧荧。
他整整寻找了七天,翻遍整个飞焱山所得到的东西,已经封存妥当,派人送往中原。
桌上放着一只木盒,他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信来。
信纸的边角已经有些卷起。毕竟无论是多么结实的纸张,被翻看多次后,都会成为这样。
将写着墨字的纸摊在桌面上,用手细细展平,在灯火下,从头慢慢看上一遍。
上面寥寥几行字他早已能够背熟,可男人还是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着,读着,只有在每天晚上的这个时刻,他的眼神才不再是冷酷而寒凉的。。。
……漆黑的眸底,有柔和的烛光闪耀。
然后,烛火熄灭。
室中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当中。
再然后,于梦中,与你相逢。
六十四。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夜风开始转凉。
箫声渐渐被朦胧的月色驱散,到了后来,就不再有绵延的起伏,而是悄无声息地寂静了下去。。。
西门吹雪缓缓放下执箫的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就想把什么都抛去了,只转身进到这间屋子里,清清楚楚地看上那个人一眼,紧紧地拥住他,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就那么彼此静静拥抱着,直到像他曾经多次经历过的那样,在一个凄冷沉寂的黑夜中模糊地醒来,发现方才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真实的梦境罢了。。。
……可就连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存在于一瞬间而已。。。
西门吹雪一个人站在夜色当中,不声不响,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更没有进去的迹象。他只是觉得有些疲惫,也许是方才吹了太久曲子的缘故,亦或者是接连赶了两百多里路来到这里的原因,此时此刻,他很想像以前那样,在屋子里的那个人身旁沉睡,旁边有对方的气息,一伸手就可以碰到他雪白的一幅衣角亦或微冷的身体,又或者是鸦羽般漆黑如瀑的青丝。。。
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是真正放松的,彻彻底底地毫不设防,不需要有任何作为绝顶高手应有的警觉和戒备。在那一刻的他,不再是罗刹教的教主,不再是万梅山庄的主人,不再是爱剑成痴的武者,甚至不再是西门吹雪,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安心睡在爱人身旁的男人而已。。。
……是一个有喜有怒,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忽然觉得累极了,仿佛三年来所有深埋的东西都在这一刻从心底汹涌出来,那么强烈,那么拒无可拒,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手中的剑是那样沉重,几乎无法握紧。。。
好象是很久之前的一个雨夜,他强行而毫无犹豫地亲手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某种默契,不再满足于知己这样的关系,硬逼着对方看到他的心意,进而仿佛像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孩童一样,固执且顽横地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而一往无前。后来他终于得到了,将天边的那轮冷月紧紧拥入了怀里,而他自己,也从那一个对方接受了他的夜晚,自众人眼中的神台上走了下来,触到了那人冰冷胸口上仅有的一点温暖。。。
他把他从天边拉入了红尘万丈,而他也把他从神台上带进了凡俗世间。。。
……让彼此知道了喜怒哀乐,让彼此清楚地尝到了情的甜,情的酸,情的苦。
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一时一刻也没有,他知道自己当初是自私的,那时他早已不是少年,却还是并不曾去考虑过其他人,只一味地想要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管是否因此会困扰或伤害到了别人。而这些年来,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也不再是曾经在感情上莽撞而强硬的男子,可他知道,即使时光回溯,即使岁月倒流,即使他们回到彼此从未有过交集的曾经,他也仍然会选择与他再次相遇,依旧如同一个自私强蛮的少年那样,不管不顾,一往直前,只为了紧紧握住那人的手,哪怕清楚地知道会有日后的离别,有三年甚至以后更多个孤独寂寞的日日夜夜,有此刻这样明明近在咫尺,却偏偏不能相拥甚至回首的极痛。。。
他就那么站在漆黑的夜色里,站在黯淡的月光下,只觉疲惫,然后就那么一手撑着剑,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月黯星稀,连风也渐渐停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似是有一缕清冷疏淡的味道隐隐约约地在空气中缭绕,那么陌生,而又,那么熟悉。
暗香浮动夜,疑是故人来。。。
西门吹雪极慢极慢地睁开眼。滚银飞云补纱的衣摆下露出一双雪白的纹锦靴,尖头缀着的明珠在凄冷的夜色中,正散发着流转的光晕,就这么幽幽投进了他的眼底。。。
缓缓伸出手,可在碰到那衣摆的前一瞬,却又顿住了。
……如果这是梦,可不可以,不要醒来?
但下一刻,西门吹雪就已经倏然起身,眼中什么也没有,只映出一点凄迷冰冷的夜色。
离开。
可他只走了一步,就没有再动。
不是不想,不是不能,而是,动不了。
有人在身后,紧紧握住了他的衣袖。
西门吹雪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原来是这么僵硬,那人慢慢攥紧了手中的袖摆,然后一点冰冷的触感就在袖内的左手上蔓延开来,既而一只没有温度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终于十指缓缓交扣。
下一瞬,他已被人从身后,牢牢拥住。
叶孤城环住怀里男人的腰,交扣的手一点一点收紧,也不说话,只将面容埋在那人脑后漆黑的发间。西门吹雪似是连呼吸都要屏住,他很想回过身狠狠将身后那人抱紧,可此刻他最终只是用力收紧了腰间与那人交扣的手指,良久,才低哑地从唇中吐出五个字……
“叶。。。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叶孤城微微合目,将面容埋在男人的后脑上,轻嗅着对方发间淡淡的梅花气息,然后沉沉开口。“。。。我知道。”
西门吹雪右手捏紧了掌中的剑柄,然后又缓缓松开,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