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室中装饰清雅,香炉里面正燃了安神用的檀香,轻烟袅袅。西门憬元这几日似是清瘦了不少,头发松松挽起,只簪了一根玉笄,身上穿着白色的贴身衣物,面色微微苍白。西门吹雪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一只精巧的玉瓶,对卧床的小女儿简单吩咐了一句,道:“。。。趴好。”
西门憬元依言在榻上静静伏了,西门吹雪慢慢拉下女儿的里衣,一直褪到腰间,然后解开了上面缠着的绷带,露出玉色脊背上斑驳的伤痕。一道道通红的伤口处已经结上了软膈,衬着少女背部雪白的肌肤,有着说不出的狰狞之感,西门吹雪拔下玉瓶的塞子,然后手上执了小瓶,将里面白色的药粉细细洒在了伤口上,均匀散布在脊背的伤处之间。这药功效极好,亦且不会令伤口日后留下任何疤痕,但同时刺激性也一样强劲,西门憬元的身体微微颤抖了几下,将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地道:“爹,疼。。。”西门吹雪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上面,冷峻的面容上神情不变,只冷冷说道:“。。。既是知疼,那日又何必顶撞你父亲。”西门憬元听了,就不再说话,半晌,才低声道:“孩儿知错了。。。”到底这是自己与叶孤城自幼便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娇女,见女儿眼下疼得轻颤,西门吹雪不觉便稍稍和缓了一下语气,将手上涂药的动作也更加小心柔和了几分,道:“。。。不可记恨你父亲。他虽惩处稍重,亦非本意。”西门憬元微微摇了一下头:“女儿知道的,又怎敢埋怨父亲。。。只是却怕因不肖女之事,让父亲胸中气恼,难过伤心。”西门吹雪冷冷一哼:“。。。既知如此,何必当初。”西门憬元低低道:“。。。爹也恼我了么。”西门吹雪给她涂匀了药粉,然后用一卷新素纱给女儿仔细缠裹伤口:“。。。你若令你父亲一生不乐,便再不是西门家之人。”西门憬元闻言,垂下眼睛,道:“是孩儿无状,令二老忧心。。。”西门吹雪听了,不置可否,只将手中包扎伤口的动作放轻了些,减少女儿的痛楚,过了片刻,才道:“。。。你父亲近来为你之事,夜间辗转难眠。”西门憬元睫毛微微一颤,想起自己从小被父亲疼爱,当真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甚至连哥哥都要嫉妒,但如今却令父亲难过郁郁,实是不孝极了,不禁喃喃道:“是女儿任意妄为,让尊长挂怀。。。”说着,就欲起身:“不肖女去向父亲请罪。。。”西门吹雪面容冷峻,道:“别动。”手上系好绷带,然后将褪在腰间的衣物替女儿拉好:“。。。那日他见自己将你打重,心下后悔,因此不曾来看你。”西门憬元眼圈微红:“女儿犯下大错,父亲即便就此打死,也是应该。”西门吹雪没有答话,只将被子替她盖好,随即便起了身,道:“休息罢。”说完,便出了房间。
西门憬元闭上眼,伏在床上似睡非睡,正迷糊间,忽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以为是送饭过来的侍女,便道:“我不饿,你出去。”话刚出口,便觉出不对,以自己的修为,怎么会不曾察觉到有人进来?思及至此,不顾背上疼痛,立时便撑起身来,果然就见男人一袭白袍,乌发束冠,手中托着一只漆盘,上面放着几样小菜与一碗热粥。西门憬元喃喃道:“父亲,您来了。”叶孤城也不出声,走到桌前将托盘放下,用筷子依样夹了些菜放进粥碗里,然后到床前坐了,面上淡淡,只拿勺子舀了粥,道:“。。。张嘴。”西门憬元依言张口,无声地吃了粥,叶孤城一口一口喂女儿吃过饭,然后便道:“。。。还疼?”西门憬元听了,再也忍耐不住,猛然偎进叶孤城怀里,紧紧拥住对方:“父亲,你不要恼我。。。”叶孤城微微垂目,抚摩着女儿的秀发,道:“。。。父女之间,并无隔夜仇,我自不会恼你。”西门憬元自记事起,就再不曾流过泪,但此刻却不禁哽咽出声,眼中亦是渐渐蒙上水雾:“孩儿不孝,如今年纪已大,还要令父亲和爹忧心烦恼。。。”叶孤城轻拍着她的后颈:“。。。有我与你爹一日,自然会护你兄妹终生。”西门憬元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泪珠滚了滚,终于直流了下来,叶孤城搂她在怀,柔声安慰道:“。。。是我不好,那日将你打得重了。”西门憬元泣泪而下,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低低叫了一声‘父亲’之后,便哽咽难言,半晌,忍着背上的疼痛,下床跪在了地上,泣道:“女儿这几日卧床静思,知道自己纵诞无状,一时卤莽,行此大错,因一己之私,置他人于不顾,实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极,若非爹擒我回来,或许便会害了宁宁一生。。。”叶孤城见女儿这般,忽然间便依稀想起多年前在雨中说‘愿与君,双剑不相离’的西门吹雪,那样一往无前的坚持,不管不顾的顽傲,何其相似。。。叶孤城伸手扶住女儿:“。。。起来。”西门憬元仍旧坚持跪着,道:“女儿已想过了,求父亲和爹爹成全。”叶孤城道:“你说。”西门憬元咬一咬牙,惨然道:“女儿如今不敢以一己之私,再行错事,自此只游历天下,再不去见宁宁就是。。。若是,若是。。。即便我私下瞧她一面,也不会让她知道,只盼她从此一生安泰喜乐,女儿就已满心足够。。。”叶孤城静然看了她一阵,半晌,才道:“。。。你又何必。”西门憬元也不回答,只重重将头叩在地面上,力道之大,直磕得砰然作响:“。。。女儿只求父亲一事。宁宁是大姑母之女,身为翁主,婚姻不可自专,自有皇家为其做主,那日父亲说要令皇兄广择青年俊杰,为宁儿选一名出众夫婿,女儿但求父亲收回成命,宁宁她。。。宁宁她若不愿,哪怕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也不要配与她,而若是她。。。若是她真心喜爱,就听凭她自己做主,女儿不敢再想其他,只求宁宁她能够,一生快活无忧。。。求父亲成全!”
叶孤城沉默片刻,既而微微开口道:“。。。罢了。元儿,你起来。”西门憬元听他这样说,就知道父亲是答应了,直至此时,这才觉得背上疼痛难当,既而慢慢站起身来。叶孤城把她抱回床上,看着女儿泪痕斑驳的苍白面容,微微喟叹道:“。。。傻孩子。”西门憬元陡然心头大痛,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随即紧紧抱住叶孤城,嘶声道:“父亲,我难受!女儿心里。。。好难受!”叶孤城见状,也知此刻没有什么言语可以安慰女儿,因此只轻轻抚摩着西门憬元的头发,任凭她像小时候还不懂事时那般,在自己怀中,痛痛快快地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夜凉如水,灯火凄凄。
楚伊宁静坐在梳妆台前,神情怔怔地梳理着长发,象牙的梳子滑过漆亮的发丝,黑白分明。
她还记得那一日在园子里面,那个人曾对她说过些什么,当时她失手打碎了手里的水晶鱼缸,两尾金鱼掉在地上扑腾着挣扎,一如她震惊无已,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绞勒住的的心脏。
后来她闭门不出,再不肯见她,再后来,就有那人在一个夜晚潜进她的房中,留下一封书信之后,将她悄悄掳走。。。
楚伊宁手间不由得一颤,掌中的象牙梳子便掉在了妆台上。她和她,毕竟都是女子啊。。。
妆台上放着一块丝帕,里面裹着一样东西,楚伊宁有些恍惚地把它打开来,就露出了一枝桃花。那年的花开得极好,那人便在园子里折了一枝给她,当时她笑着说,可惜这花过几天就会谢了,于是那人就笑了笑,道,不会,我自然有办法。因此第二天,她就接到了这枝确实永远也不会再凋谢的桃花。
杏色的丝帕上静静躺着一枝桃花,极薄的银箔小心地缝在每一朵桃花上面,然后又细细涂遍了清胶晾干……如此,即使时隔许久,这一枝桃花仍然在盛放,永远也不会凋谢下去。。。
天上有雪花飘下来,冷得入骨。
破庙里,西门憬元脱下狐裘,将已经穿得很厚的楚伊宁裹起来,抱到烧得旺旺的火堆前,自己则坐在一旁,将打到的猎物简单处理一下,然后架到火上,滋滋地烤着。
等到食物的香气开始浓浓地弥漫开来时,一直低头沉默着的楚伊宁便微微动了动,想要去拿旁边放着的水囊,喝一点水,但只一抬头,却看见西门憬元正坐在地上,一双凤目闭合着,浓密的长睫在眼下被火光投出一片阴影,头发披在背后,发梢软软地垂在地面上,犹如蔓生的水草,旁边的剑身上还残余着方才捕获割剥猎物时所留下的血,早已经凝固成暗红色,剑刃森寒,如同一线悬峰。。。
西门憬元已经睡着了。
阿元她确实是太累了罢,即便是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即便天下之大,可在江湖两大势力暗中的追捕下,在几个月连续的逃亡中,也依然累了,此时此刻,她就像一个疲惫的孩子那样,睡得正香。。。楚伊宁靠过去,把身上的狐裘轻轻给她披上,但只这样稍动,西门憬元就立即睫毛微微一颤,醒了过来。
“宁宁。。。”西门憬元低低道,然后将温暖的狐裘又重新给楚伊宁裹上:“你身子娇弱,受不得风寒。。。我有武功在身,不打紧的,明日天亮以后,我们就可以到前面的小镇了。”楚伊宁慢慢地垂下眼去,过了片刻,才微微地道:“阿元。。。你何必呢,我们像从前一样,不好么。。。”西门憬元小心的抱住她,然后用裘衣细心地将她颈部以下的部位全都盖得严严实实:“宁宁,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可我管不住自己。。。宁宁,我掳了你出来,你是不是恼了我,心里厌恨我?对不起,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我喜欢你,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西门憬元说到这里,漆黑的头发垂下来,贴在面颊上,眼角处也附着几根发丝,看上去,如同一片决绝的妖娆。楚伊宁看着她,没有说话,半晌,忽然慢慢抬起手来,替她拨开几缕青丝,低声道:“。。。你饿了吗,肉已经快烤好了。”西门憬元握住了她的手,握紧了,然后慢慢将脸埋在楚伊宁的肩窝里,轻轻抚摸着少女的秀发:“对不起。。。”
便在此时,西门憬元忽然感觉到楚伊宁的身体微微一动,同时喃喃道:“西门叔叔。。。”她骤然一震,猛地回过头来,朝破庙外面看去。
漫天漫地的大雪中,有人衣白胜雪,肌肤如冰,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月夜下的这个男人,面容冷峻,孤寒而高傲,仅仅只是站在门外而已,就已经令人连呼吸都几乎要完全屏住。。。西门憬元面上浮现出一丝惨然,丹唇微微翕动,道:“爹。。。”
西门吹雪一袭白袍,面容冷寒而酷厉,道:“。。。随我回去。”西门憬元缓缓站起身来,拿起放在地上的剑,摇头道:“。。。不。”随即回头看了一眼楚伊宁,既而长长吸了一口气,决然道:“虽然不可能是爹的对手,可是,我总要试一试。。。”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只是立在原地等待着,西门憬元缓缓提剑朝门口走去,片刻之后,楚伊宁就看见了她一生当中所见到过的,最璀璨耀目的剑光。。。
“。。。阿元!”
额上细汗微沁,楚伊宁微微喘息着,从床上坐起身来。
又梦到这些了。。。
房中烛火昏黄。楚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