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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回答,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随即转移了视线。
蒋晨浩在我身边一声轻笑,声音温和地接了她的话:“茉儿,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张扬。”
“哪有?明明就是思哲太害羞了嘛,明明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我听着耳边传来的韩茉儿语带娇羞的反驳,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唇角。
默默听着她和蒋晨浩之间的闲聊,目光在四周飘忽了一阵之后,停留在不远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油画上——
丛林深处的湖泊边,一只刺猬正站在岸上站,低头看湖水;湖水水面以下不远的地方,停着一只鱼,正仰着头向上看刺猬。
刺猬和鱼的对望,好熟悉的场景。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从杜思哲那里听来的故事……
“一只孤独的刺猬常常独自来到河边散步。杨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柳絮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这时候,年轻的刺猬会停下来,望着水中柳树的倒影,望着水草里自己的影子,默默地出神。
一条鱼静静地游过来,游到了刺猬的心中,揉碎了水草里的梦。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忧郁呢?’鱼默默地问刺猬。
‘我忧郁吗?’刺猬轻轻地笑了。
鱼温柔地注视着刺猬,默默地抚摸着刺猬的忧伤,轻轻地说:‘让我来温暖你的心。’
上帝啊,鱼和刺猬相爱了!
上帝说,你见过鱼和刺猬的爱情吗?
刺猬说:‘我要把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我不想在我们拥抱的时候刺痛你。’
鱼说:‘不要啊,我怎么忍心看你那一滴滴流淌下来的鲜血?那血是从我心上淌出来的。’
刺猬说:‘因为我爱你!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鱼说:‘可是,你拔掉了刺就不是你了。我只想要给你以快乐……’
刺猬说:‘我宁愿为你一点点撕碎自己……’
刺猬在一点点拔自己身上的刺,每拔一下都是一阵揪心的疼,每一次都疼在鱼的心上。
鱼渴望和刺猬做一次深情的相拥,它一次次地腾越而起,每一次的纵身是为了每一次的梦想,每一次的梦想是每一次跌碎的痛苦。
鱼对上帝说:‘如何能让我有一双脚,我要走到爱人的身旁?’
上帝说:‘孩子,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因为你本来就是没有脚的。’
鱼说:‘难道我的爱错了?’
上帝说:‘爱永远没有错。’
鱼说:‘要如何做才能给我的爱人以幸福?’
上帝说:‘请转身!’
鱼毅然游走了,在辽阔的水域下,鱼闪闪的鳞片渐渐消失在刺猬的眼睛里。
刺猬说:‘上帝啊,鱼有眼泪吗?’
上帝说:‘鱼的眼泪流在水里。’
上帝啊,爱是什么?
上帝说,爱有时候需要学会放弃。”
杜思哲的声音已经落下,可我们这群围坐一圈的人却都还仰着头呆呆看他。
他沉默地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全身上下都被笼罩上一层梦幻的橘黄,看起来俊逸得不真实。
……
我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脸上那认真又带着淡淡忧伤的神情。
事后我们纷纷戏谑地调侃他,讲得太深情,以致于把自己都卷进去了……
我静静想着,唇角不由自主地便弯弯勾了起来。
回过神来,便发现蒋晨浩和韩茉儿的话题已经从她和杜思哲转移到我和蒋晨浩身上。
“对了晨浩哥,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和安小姐一起在逛商场呢?”韩茉儿依旧甜美地笑着,一边问蒋晨浩,一边目光从我身上扫过。
蒋晨浩语气淡然地回答她:“安染是安至的老师,也是我的老朋友。”
“哦?是吗……”韩茉儿面露惊奇状,话像是对我说的,“真没想到,安小姐和晨浩哥原来早就认识,怎么以前没听提起过呢?”
好奇怪的问题。
就凭我和她的关系,我要是跟她提起过,那才奇怪……
我朝她微笑着,沉默两秒后,开口,答非所问:“你们看,那边墙上挂着的那幅画是不是很有趣?”说着,下巴点了点画所在的方向,跟他们示意。
在场的人都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话愣了愣,随后疑惑地顺着我的视线向看过去。
这些人里头,也包括杜思哲。
他今天从来到咖啡厅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都保持着沉默,也就此刻才有了些动静。
他们扭过头朝那幅画看过去,我却在这时将目光收回来看着杜思哲的背影。
他在看清画上内容时,身体明显僵了一瞬。
韩茉儿转回身来,不带语气地笑一声,说:“安小姐还真是好兴致,连墙上的画都注意到了。”
我忽略她话里的嘲讽,无声提了提唇角。
杜思哲终于转过身来,迎上了我的目光,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半晌后,跟在场的人说了声:“我去洗手间。”随后就站起来,径自离开。
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我收回视线,便发现韩茉儿正拧着眉看我,脸上的不悦很明显。
她不悦什么?
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但心里莫名愉快起来。
我朝她笑得灿烂,扭过头在蒋晨浩耳边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也去下洗手间。”
*
我并没有进洗手间,而是在去洗手间路上的拐角处就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等人。
杜思哲上完洗手间回来走到这里的时候,我正背靠在墙上,双手环在胸前。
“你等我?”
他在原地和我无声对望了几秒后,终于开口,面无表情地问我。
我朝他身边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仰着头看他:“是啊,我在等你。”顿一顿,又笑着接下去说,“除了在这里等你,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让你跟我说句话么?”
他听到我的话,陷入一片沉默。半晌后,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冷淡开口:“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心里沉沉的一下。
我无法再像他这样保持冷静,直接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杜思哲,你为什么躲着我们?”
我本想问他,为什么躲着我,但话到了唇边即觉不妥,于是及时改口。
杜思哲的回答却是简洁:“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
他这样搪塞的态度,叫我顿时火冒三丈。
“你跑去大老远的山区支教不告诉我们,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离开,要不是问了陆谦莫,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也就算了,你好歹是回来了。可你回来了却还是悄无声息!如果不是今天在这儿遇上,我到现在都还以为你在山区支教!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们会因为不知道你的行踪而担心?杜思哲,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气得浑身都颤抖。
杜思哲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从冷漠到愤怒,再到压抑的隐忍。但最后,一切还是归于平静。他看着我,许久都没有回答。
我和他直直对望,哽咽着声音继续问他:“你告诉我,杜思哲,你把话说清楚,我以后就再也不用为你的事烦心……”
他眼里有火焰在跳跃,终于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安染,我对你如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可是你呢?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我愣在了原地。
我不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但心里立马就无法抑制的忐忑起来。
他苦笑一声:“安染,够了,我累了,不想再折腾了。以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也同样的,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话音一落,没等我回答,就毅然决然地扭过头往前走。
什么叫“你的事情,我不会再管,也同样的,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下意识地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杜思哲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了,就算判死刑你也该给我一个理由!”
杜思哲听到我的话脚步停了下来,紧随其后,我听到他一声嗤笑。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整个身体就已经转过来,语气轻飘地看着我说:“你要理由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告诉你,因为你不配。”
“……”
我不配……
我站在原地,呆呆看着他。
不,这肯定是个噩梦……
杜思哲怎么可能这么跟我说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愕然摇头,但耳边传来的嗡嗡声却在提醒我,这不是梦,是真的。我刚才听到的那一番话,真真切切,每一个字都是出自杜思哲之口……
我没能把自己从噩梦中摇醒,摇下来的只有滚烫的眼泪。
这是我第一次在杜思哲面前哭。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杜思哲会让我哭……
是谁曾经在傍晚的海风中笑着对我说:因为我知道,安染是个值得我对她好的人……
可为什么,现在他的话完全变了?
我不明白!
杜思哲偏过头去不再看我,只留给我一个侧脸,冷漠得叫我心痛。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我喃喃地说,双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视线一片朦胧,却还是固执地看着他。
我不甘心,我不能任由自己在乎的人就这么弃我而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
杜思哲嘴唇动了动,似乎要回答我的问题,我屏住呼吸看着他。但就在这当口,走道里突然传来了清脆的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我们同时扭头看,就看到正匆忙赶来的韩茉儿。
我来不及做任何掩饰,哭泣的模样就这么被她尽收眼底。
她脚步顿住,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看我的眼神里有愤恨。
但很快,这情绪就被她从脸上收敛。换上笑容,她快步走过来拉杜思哲的手臂,亲昵的语气对他说:“我见你这么久还没回去,就出来看看。”
杜思哲任由韩茉儿拉着自己的手臂,半晌后,不带语气地说了一句:“回去吧。”
话音未落,脚步就已经迈出去。
韩茉儿最后回过头看我一眼,目光冰寒,随后立马迈开脚步追上去。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杜思哲渐渐远去的背影,恍惚中产生了一种错觉——我的世界,在他转身离开的一刹那,就已经轰然倒塌。
*
我没有立马回咖啡厅,而是重新回到洗手间,在洗手间里用冷水不断扑脸,直到脸上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才走出去。
回到咖啡厅的时候,六个人的座位,已经只剩下蒋晨浩和蒋安至两个人。
这一大一小,大的抱着手臂而坐,眼睛从看到我的一刻起便一直深深凝视着我;小的正津津有味地往嘴里塞着马芬蛋糕,嘴角带着蛋糕屑地问我:“安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们都走了。”
我看着他一脸童真无知的模样,扯唇一笑:“没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蒋晨浩,就发现他还在看我。
我和他沉默着对视了半晌。后来,他撇开了视线,对蒋安至说:“吃好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
我们一起又回到了蒋家别墅。
蒋安至看时间还早,不到平时的下课时间,便嚷嚷着要我陪他下棋。我正想开口回答他,就被从身后传来的蒋晨浩的声音打断——
“不早了,安至,下次吧。”
我回身看他,他也正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近我,话是说给蒋安至听的,眼睛却依然看着我:“安染还要回家。”
蒋安至顺从地“哦”了一声,有些扫兴地上楼去了。
蒋晨浩从我身侧走过,语气淡淡地对我说:“我刚好要出去,顺便送你一程。”
我愣了几秒,他已经走远,我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
*
小小的车厢里,我无言地坐在蒋晨浩身旁。
他上车许久都没有发动,我知道他有话想跟我说。
蒋晨浩是个聪明人,今天目睹了我和杜思哲、韩茉儿之间的种种,想必心里早已有了想法,从他对我的那两个字:何苦,就能看出。
只是,我不知道,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车里空间狭小,又不透风,我觉得呼吸都跟着艰难起来。
好在,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