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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差这几分钟,等飞机停稳再拿行李!”身高一六八,又踩着小高跟助阵的程潇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懒得废话似的命令:“关机,坐下!”
对方终于按捺不住,火了,“你有病吧?我就拿下行李,碍着你什么了?少多管闲事。”
空乘在这时赶了过来,用隐含责备的语气劝阻,“先生,飞机还在下降高度,是不能开启电子设备的。请您关闭手机坐好,在飞机停稳后再拿行李。”
那位旅客更加不耐烦,“我有急事,先拿了行李去门口等着。这不马上就停了吗?你们紧张什么啊?”在空乘还欲阻止时,他伸手一推。
飞机恰巧在这时颠簸了一下,如果不是顾南亭眼疾手快适时伸手扶了空乘一下,空乘非摔个四脚朝天,可尽管幸免于难,腰还是撞到了座骑扶手。
程潇的耐心也被耗尽了,她一把抢下对方的手机,冷言斥责:“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航班正常营运造成非法干扰了,是要受到处罚或是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我劝你适可而止。”然后看向空乘,“和地面联系,让机场警察接他的机。”
其他旅客的谴责声纷纷传来:
“这时候开行李架,万一行李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
“飞机还没停呢,开什么手机啊?”
“一飞机人,就你最忙!等几分钟能怎么样啊?”
“还推人,简直没教养。”
程潇替他关机,眼神和言语都充满了施压的意思,“不信就试试!”
空乘担心事态扩大,压着脾气劝:“为了您和全机旅客的安全,请您先坐下,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耽误不了您几分钟。”
或许是承受不了众人压力,那位旅客没有再坚持,却在坐下前威胁程潇:“你等着!”
“等着你!”
“手机给我!”
“好啊。”程潇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毛,为了给他的无知和无理一个教训,她手一扬。
“嗳——”眼看着手机要摔到地上,那位旅客立即倾身去接。
却还是晚了一步。
“啪”地一声,手机又稳又准地落在顾南亭怀里。
总比掉在地上好,否则免不了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问题是——
如果顾南亭旁边座位的旅客手上没有端着纸杯,如果她不是正好要把那喝剩的半杯咖啡递给空乘顺便收走,如果,没有如果了。
看着顾南亭因从天而降的手机被咖啡溅得惨目忍睹的衬衫,程潇身旁的阿姨啧啧作声:“姑娘,快给他擦擦。哎呀,好白的白衬衫呢。”
触及“恩人”含怒隐忍的目光,程潇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
临座迭声的道歉声中,顾南亭眼神微凉地看了程潇这个始作俑者一下,像是在说“你给我消停点儿”,然后把空纸杯递给空乘,指示:“去坐好,飞机正在降落。”
他眼瞳清淡,平静如湖水,他语气克制,平淡无怒意。
空乘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恭敬低语:“稍后我帮你清理衣服。”
手机主人也消停了。他拿回手机,嘟囔:“都湿了。”就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顾南亭没有理会他,只瞥一眼站着的程潇:“需要我提醒你飞机降落期间该怎么做吗?”
那稍稍愠怒的眼神和冷硬的语气,是爆棚的男人味。
程潇觉得这个男人挺有意思。她挑了一侧的眉毛,施施然坐下。
**********
飞机停稳后,程潇没再和先前扰乱飞行秩序的旅客怄气较劲儿,而是落在众人之后,在“恩人”起身时才动,不远不近地走在他身后,最后一个下机。
顾南亭像是没发现她的尾随,只在走到舱门处空乘再次提出为他清理衣服时,拒绝道:“不用。”然后穿上西装外套,系上纽扣,轻而易举就遮住了白衬衣上的污渍。
空乘仰慕又遗憾的目光让身为女人的程潇都于心不忍,“恩人”却白白辜负了。
“等等。”
程潇回头,就听那位空乘和她说:“刚才的事,谢谢你。”
那来不及收回的对“恩人”先生的芳心暗许,让程潇语带笑意,她说:“不用。”
**********
涌动的接机人群也没能阻隔程潇的视线。她注意到“恩人”刚到出口,就有一位身穿正装的男人迎上去,微微躬身地和他讲话。“恩人”边点头边往外走,才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回头。
程潇直觉,他是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又是那种不躲也不闪的,莫名坦荡的注视。
是发现了她下机时的尾随,还是别有用意?
程潇决定见招拆招。
她款款而来,小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在喧嚣的机场异常清晰。
直到她行至近前,顾南亭只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程潇微眯着眼看他,不说话。
顾南亭注视近在咫尺的这张冷漠的脸,与她犀利的,不带情感的眼神对视。
空气中流动着平静而隐忍的较量气氛,让周围的人来人往都成了背景。
终于,他问:“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第2章 天空02
顾南亭回来时,家中无人。管家说:“先生陪夫人去萧家老宅了,小姐下午有课。”
这是让他好好休息。顾南亭了然。
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说不累是假的,他洗了个澡,把自己交给了大床。本以为睡不着,毕竟最近发生的事太不寻常,他已连续失眠多日。结果却在脑海里浮现程潇那张倨傲精致的面孔时渐渐睡去。
竟是好眠。
临近傍晚,萧语珩闯进房来,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昨晚干什么去啦?都没睡觉的吗?我都回来好久了,你也不醒。”
明明是质问,可那语气中熟悉的,令人怀念的依赖让顾南亭的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我的行踪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报备了?”
萧语珩哼一声:“我是替爸爸定位你。”
然后就听楼下有人说:“南亭啊,下楼吃饭吧。”
是萧素。父亲再婚的妻子,他的继母,继妹萧语珩的妈妈。
顾南亭应下:“马上就来,萧姨。”
兄妹俩一起下楼,萧语珩一路都在追讨礼物,“没有新奇的东西不让你吃饭!”
十七岁的花季少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顾南亭把她拎开,扣住她手腕避免她“行凶”,“哪来那么多新奇的东西?我又不擅长发明。”
萧语珩挣脱不成,扬声喊救兵,“爸爸快看啊,哥哥欺负我。”
顾南亭像拎小鸟似的把她半拖半抱带进客厅:“就知道告小状!难道你没发现我已经长大到爸打不动了吗?”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在这时同时说:
“南亭你别弄疼了她!”
“珩珩别又闹你哥!”
顾南亭循声看过去,就见顾长铭与萧素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
这时的父亲没有丝毫老态,身形挺拔,目光精锐。他身边的妻子,也和记忆中一样,风姿绰绰,温婉贤淑。
顾南亭唇边有了笑意:“爸,萧姨。”
萧素先一步过来:“总算回来了。你不在家这段时间,有人都撒欢了。”
如母亲一般的温言软语,以及那目光中真诚的情意,让顾南亭心生温暖。他松开萧语珩,展手抱了抱萧素:“是吗?等我好好管管她。”
萧语珩却抗议:“说谁呢?我才没有。”
萧素戳戳她脑门:“敢做不敢当啊。”
萧语珩挽住顾长铭的胳膊,“爸爸你看,妈妈又偏心哥哥,好像我是捡来的。”
顾长铭宠爱地拍拍继女的小脑袋,“你吃醋啊?爸爸不是一直和你同一战线嘛。”
萧语珩不承认,“我才没有!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说话不算数。”
萧素轻责:“这孩子,说什么呢。”
萧语珩松开顾长铭的手,跑到沙发上坐下,“哥哥早答应带我去旅行,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他还在忙。现在他要接班当大领导了,更没时间兑现承诺了。”
她的话让顾南亭想到什么,他不自觉地脚下一顿。
萧素没有觉察继子的异样,数落女儿:“让你和我们一起去度假你不肯,偏要缠着你哥哥。”
萧语珩自有道理:“你和爸爸是度蜜月,我跟去做灯泡吗?当然要识趣一点啊。”说着她眼巴巴地看着顾南亭,“暑假到底能不能带我去古城啊?沧桑质朴,古色古香,我向往很久了呀。”
古城?没错,如果不出意外,她今年会去古城,然后遇见——
顾南亭不确定自己是否该一口允诺下来,并排除万难陪她去。或者什么都不做,任事情顺其自然发展下去,成为“历史”。
萧语珩不懂他瞬间的百转千回,把沉默当成了拒绝。
她孩子气地打了顾南亭一下,“不和你好啦,不守信用的坏哥哥。”
顾长铭和萧素相视而笑,只当是小女儿的撒娇。
唯有顾南亭,心里忽然没了声音。
**********
夜色深深。
细雨中的城市,寂静得没有边际,顾南亭手执一杯父亲珍藏的红酒,身姿挺拔地站在阳台上,安静如同与夜色融为一体。
良久,他放下酒杯,拿出手机,甚至不需要查通讯录,直接按出一个号码。
注视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他鬼使神差地按下拨出键。
没想到电话会通。直到对方问他:“哪位?”顾南亭如梦初醒。
那端等了几秒没有得到回应,略显不耐烦,“不说话我挂了。”
竟然通了。确切地说,真的是她。这个时候,她已经在使用这个他熟烂于心的号码。
是巧合,还是——
话筒里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和语气,真实到令人迷惑。
他却只能说:“抱歉,打错了。”
雨渐渐大了,落在他额头。顾南亭抬手去遮眼睛,冗长地呼出一口气。
**********
城市的南端,同样还没睡的程潇借着从窗帘缝隙投进来的光亮望着壁顶出神。
夏至翻了个身,“谁呀?”
程潇如实回答:“打错了。”
夏至转过来,“三更半夜扰人清梦,你居然没骂他?”
程潇拉拉被子裹住自己,“我突然被洗礼了。”
夏至乐了:“应该是,比我想像的飞跃了几百个层次。”
“那我以前不是低俗到活不下去了?”
“你以为你现在就不是吗?”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夏至也不介意被嫌弃了,她依偎过来,像孩子似的抱住程潇的胳膊,“嗳,你最后和那位恩人说什么了?之前被‘咖啡’的电话打断忘了问。”
程潇回想白天发生的事,“说什么?难道给他道个歉?”
夏至觉得理应如此:“你把人家用咖啡泼了,道歉理所当然吧。”
算是她泼的吗?程潇闭上眼睛,“也对,那么大年纪,也不容易。”
多大年纪啊?是位大叔吗?夏至深表遗憾,“还以为你们会彼此留个联系方式,有个后续发展呢。”
程潇断定,“你被言情小说毒害太深了。”
夏至换了个话题:“电话打通了吗?”
程潇摇头,却是回答:“没打。”
夏至开她玩笑,“怕是女的接的啊?”
程潇直言:“我不擅长口是心非地演戏,与其听他撒谎辩解,不如杀他个措手不及。”言语中已经明显袒露承认了男友劈腿的现实。
夏至朝她竖大拇指,“可你连人影都见不着,怎么让他措手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