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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赤芍专注侧耳倾听,依旧只听到声声回荡。
“没有呀,只有你我说话的回音。”该不会是诓骗她的吧?
“你往前面跑去,一定会听到的。”嗓音柔声道,半晌,身后人轻推她的身子,“快追上来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快追来了?谁快追来了?
远方沉重的铁炼曳地而行的声响让她一怔,左右张望。
“小姑娘,千万则应声,若觉得吵,以掌捂耳吧。”身后人拎起她的变掌分别置于她耳畔,使力将她向星光处推动,“快跑!”
语毕,瞬间涌爆而出的尖嚷嘶吼在黑暗中响起!
即使捂住双耳,那些嘈杂刺耳的噪音犹似不需经由双耳的传递,反倒是由她的每十肌肤、每根寒毛贯穿进入她脑壳,又哭又笑又嚷又叫,其中方包含了唤她名字的尖细鬼调。
皇甫赤芍双腿跨步飞奔,裸足踩在似冰又似水的黑地上。
离去之前,她猛转回螓首。
只见青艳炎光处站立着一具伟岸身躯,浑身黑衣,死青黝色的脸挂着浅笑,挥手要她别迟疑向前行。
他身上的穿着打扮,是她曾在阿牛手臂上所见之黑无常刺青!
而他的五官——竟是她日日夜夜最熟识的脸孔!
“快跑吧,丫头。路,再远都会有尽头的——”他说完最后一句身影随火光灭尽而消失。
皇甫赤芍难掩内心恐怖涌现!
见鬼了!她真的徘徊到阴曹地府门口!
阿弥陀佛、波若波罗蜜、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关圣帝君、太白老君、二郎神君.天兵天将——皇甫赤芍胡乱地吟诵着她脑中记得的神仙尊称,反覆再她死命跑!没命跑!头也不敢回的跑!
皇甫赤芍身形越远而去,方才青焰消失之处再次燃起,黑衣人身畔飘来另一道青焰,光亮照出白衣人。
“老黑,你竟然放过她?”略尖扬的声音扫向身畔憨憨笑着的黑衣人。“阎王叫咱们来勾她魂魄往阴阳界,这下可如何交代?”
“她那憨夫相公好歹是我一魂一魄转世,咱家为他做些事,不为过、不为过。何况那丫头回魂阳世能挽救更多的生灵——”
“如此一来,你的罪状更重!生死簿可如何是好?”白衣人冷然提醒他。
“呵呵……让文判动动笔,改改啰。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篡改簿本了。”上回瞧他暗地里改得正起劲呢。
黑衣人轻笑带过,顺手勾搭住白衣人肩膀,“老白,你暗我一块儿回殿吧,咱们去找文判喝上两杯!”顺便巴结巴结文判官。
白衣人哭笑不得,虽然好事从未漏他一份,但坏事也老找他一块儿担。要是阎王怪罪下来,他们三人就真的得上刀山、下油锅,炸得酥酥脆脆。
啪!
清清浅浅的掴掌声落在牛舍弃憔悴不堪、青碴满布的睡颜之上,虽然轻如蚊叮,仍然使牛舍弃怔忡而醒,不明白天外何时飞来一掌?
“你……骗我……我、我好像跑了一年半载的长路……可是……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你呀……”皇甫赤芍眯眼喘息,喃喃嘟嚷。
什么路再远都会有尽头?她跑到全身虚脱,双腿无力,依然在阴森黑狱里徘徊呀!否则她怎么会见到黑无常满脸干涸血迹……唷,身畔还跟了只长相神似笨狗一黑,却同样七孔流血的家伙。
牛舍秉惊喜地说不出话,耳畔的黑狗开心地汪汪大叫。
就在皇甫赤芍再度闭目时,牛舍秉才爆出欣喜若狂的大吼:“赤芍!”‘我不会再……相信你…你这个骗子……’皇甫赤芍边理怨边喘息,她跑得好累,她不要再跑了。
“赤芍,你清醒点!我是阿牛呀!”牛舍秉轻拍她的粉颊,她吃力半睁眸,打量开始痛哭流涕的男人。
“阿牛……”皇甫赤芍轻笑,动动自己的双手,自问道:“我……我回来了?”她困难地转动头颅,发现身处于陌生的岩洞中,“这是哪?”
“咱、咱们正在回家途中……十数天前,你让风茄儿砍了一剑……呜,抛下我和一黑……自己不知道飘荡到哪儿去……还、还好大舅子有先见之明……呜,他上回不是送了条项圈给一黑吗?结果、结果里面竟包裹着一封家书及药丸……呜,赤芍……真好,你醒了……呜呜……”牛舍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让原先惨不忍睹的憨脸上加添更多恶心至极的线条。
赤芍断了气的同天夜里,他使抱着她离开了韩府,不愿在那里多待上一时半刻,更不愿再去管富贵人家争财夺利的污秽手段。
“药丸?”回魂丹吗?皇甫赤芍有气无力,连动动嘴皮子都相当困难。
她魂魄都游荡到了森冷鬼狱,还有啥仙丹妙药能救回她呀?
说不定真救了她的……是有着与牛舍秉同样面孔的地府黑无常。
“墙头草。”牛舍弃还在哭。
所有力气瞬间回笼,皇甫赤芍揪过牛舍素的领子,扳起他的脸孔,“墙头草?!在哪里?快给我看看!”她眼中光亮的星釆闪动。
墙头草耶!不论她如何翻医书就是找不着这味奇丹的炼法。
墙头草顾名思义,会随着用药人所配加不同草药而产生迥然相异的功效,似毒非毒,似药非药。她老早就想瞧瞧这神奇小药丹了!
“喏。”牛舍秉摊开掌心,两颗小若绿一口目的药丹正安躺其间。
皇甫赤芍欣喜把玩着墙头草,软软瘫回他身上。
“还好有这类小药丹,我按大舅子信上所言,找到毛地黄混融,才、才从阎罗王手上把你抢回来。”牛舍秉吸吸鼻,发觉鲜血再度溢鼻而出,随意以手“你和一黑怎么了,两个脸上怎么全是血迹?”
牛舍秉随手抓过布衫擦擦,反倒越擦越多,他仰首傻笑,“我不知道你药箱里哪一瓶是毛地黄,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可是我不能放你一人冒险,所以找喂你喝药汁时,自己他喝了一半——”
或评是多日来的担忧紧张在皇甫赤芍清醒之后,全数化为过眼云烟,牛舍秉话一说完,双眼一翻,直直仰躺到石板上,皇甫赤芍压根来不及反应,即使反应过来也没力道抓住沉重如他的巨牛身体。
一黑哇的一声,也喷出数道狗血。
皇甫赤芍无力地硬撑着自己,两指扣上牛舍秉的腕脉问及黑狗的颈脉,突地冷笑两声。
毛地黄?他加在墙头草里的压根就不是毛地黄,而是紫藤!
毛地黄的繁花是由下往上;紫藤的繁花是由上往下!
这男人是嫌她不够疲累吗?
她才甫清醒耶!就让她面对一人一狗身中剧毒的发作场景?!可恶!
憨夫!
蠢狗!
第十章
自从回归边疆,两夫妻再度过起与世隔绝的日子,唯一不同之处便是两人添了只小公牛宝宝。
数年前,两夫妻携子回中原一趟,为的是皇甫与宝春的喜事。
数年后,两夫妻再度回中原,为的是回阎王门省亲。
话说当年牛舍素与皇甫赤芍发觉风茄儿的阴谋后,曾以信鸽通知阎王门众人注意此事,但不知是哪个缺德鬼烤了那只肥嫩香软的信鸽,当然信也就不曾到达阎王门人手里。
龙步云率官差剿了阎王门,虽然其下魑魅魍魑入狱众多,却未能捕获阎王、文武判官,就连好不容易逮捕的黑无常也因罪证不足而释放,纵横江湖许久的阎王门消声匿迹,渐渐教世人淡忘。
但熟知内情者皆清楚阎罗绝非轻易降于命运之人,猖狂如他、傲气如他,历劫归来后,在昔日阎王门据地重新站稳脚步,数月之后干下“复业”头一票,将退辞官场的皇上亲舅子的脑袋给拎了下来,据说买下他首级的是名年仅十一岁、父母曾因教人污蔑陷害而入狱身亡的孩童,代价竟只一两碎银。
自此,街头巷尾便流传一曲俗唱讽刺——纵横官场十余年,权利财富揽上身,污名败德遭民怨,区区一两买命钱。
阎王门的宣告浴火重生,让捕头龙步云捶胸顿足不已,再度玩起“猫抓老鼠反遭戏”的追逐戏码。
“听说大哥在遇难之际,幸得遇上神医。”牛舍弃臂里抱着吸吮指头的小睡牛,与皇甫赤芍在回乡途上。
“你在怀疑那神医就是我那云游四海去的大哥?”皇甫赤芍咬着大烧饼,原先要买给儿子的零食全落人她胃里。
“嗯,听说大哥急于寻找此神医,我想或许是想报答救命之恩吧。”
“我大哥不会主动去救治人的啦!除非是小嫂子在一旁强烈要求——”嚼完烧饼啃包子,啃完包子舔糖串,舔完糖串喝凉水。
“我想也是。”牛舍秉轻声一笑,“若大舅子真是大哥的救命恩人,说不定大哥见着你的容貌会相当吃惊及欢喜呢。”
皇甫赤芍点头附和。嘿嘿!当真如此,她就能傲视阎罗,赏他好几顿白眼了……“阿牛,咱们走快点,我等不及要去拜访“婆家”了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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