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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宝气喘吁吁,望向崔护辰身后。
那两个小太监提着炉子,已经过了他身畔。
她急得眼泪都流出来,随着动作洒落空中。
崔护辰眼睁睁看她跑到跟前,忍不住微微放慢了脚步,见她好似有十分着急的事一样,心头一动。
微宝看他挡在跟前,向着他旁边迈出一步,没想到崔护辰也正向着她的身边斜出一步,她刹不住脚,一头撞上了他胸口。
崔护辰觉得胸口一重,却听得胸前的人也痛的叫了一声,竟似要哭出来的声音,一惊之下,伸手握住她的双肩,低头去看。
“啊……”
微宝抽了抽鼻子,嘶嘶地吸着冷气,鼻子酸地无以复加,眼泪迅速汇集,自眼睛里坠落。
方才在大殿内撞伤地头又撞到他胸口,痛上加痛,此刻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怎么了?”崔护辰察觉不妥。急忙问。
微宝感觉他的手握着自己地肩,抽了一下鼻子,来不及看他,哭道:“你让开!”
还是这般不知礼貌。崔护辰皱了皱眉,换了平时,早就袖手远远地躲开。现在见她这般反常,不似先前惫懒的样子,心底犹豫了一下,一时不能放手。
低头好好地看她的样子。
微宝见他不放手,使劲一挣扎,将他地双肩挣开,一扭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便就在这瞬间,崔护辰目光一动,她跑的急风吹过来,拂开她的细碎流海。崔护辰一眼望见她额头上青肿起来,好一个大包,红彤彤的亮晶晶的,触目惊心,忍不住心颤。
“你这是……”他伸手。试探着想去摸一下。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微宝却听也听不到,焦急地向前只管跑过去。
他的手指只管落空,寂寞地在空中一点,收回来。
略略一怔,犹豫了下,便跟在她身后追了上去。
“等一下!等一下!”微宝边跑边叫着。
那两个提着炉子地小太监听得唤声。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住了脚,回头好奇来看。
微宝冲过去,那两个小太监刚要开口问,微宝低头,望着他们两个提着的炉子,眼睛里的泪劈里啪啦落下来。
小太监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将炉子放下。
微宝蹲下身子。伸手向着炉子里探去。
“小宝姑娘。还热呢。”旁边的小太监忍不住出声。
另外一个亦说:“是啊小心,底下还有炭的。”
微宝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置若罔闻的,伸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顶上那一张看似还完整的信的灰烬,然而刚一抬起,那纸灰便脆弱地碎成了片片,被风一吹,无奈地飘散开去。
微宝急得叫了一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灰烬,她眨了眨眼睛,眼泪满脸,望着炉子,伸手过去在炉中掏起来。
“嘶……”呼痛,撤手,却又重探回去。
“小宝姑娘!有炭的!”小太监一惊,急忙叫。
微宝伸手在炉中掏了两把,却再找不到完整的灰烬,连残存地信笺的碎片都没有,她心痛如绞,方才皇帝说起的时候,她才想到,那些在炉子中燃烧的东西是什么,怪不得会那么难受,因为有王爷的心在里面烧着,一刹那忘记了所有,想找到他,哪怕是一丝灰烬也要亲眼看到。
然而此时望见这满炉子地灰,忽然想到,这么多日子来,他竟写了这么多地信,可见是想她想的狠了,可惜她竟没缘看到,全部都被烧光了,皇帝,怎么能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这是干什么!”旁边一声冷喝,有人伸手,捉住了她的双手,强行将她的手从炉中拉出来,放在眼底看。
细嫩的手指头上,满是灰烬,灰烬之下,是灼伤的痕迹。
“你……真是冒失!”崔护辰皱着眉,怒道,“这里有什么了不起地东西,值得你这般,会伤了自己的知不知道?”
微宝哽咽着,听到他的声音,眼睛望着指头上的灰烬,目光一转望着炉子中的纸灰,一刹那忍也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掉落,打在满是灰烬的手上,冲掉了灰,露出被烫伤的红包。
崔护辰摇了摇头,转头问小太监:“这里是什么?”
“是……”小太监对视一眼,才畏惧说,“是些信件……”
“什么信?”崔护辰心头一动,对她这么重要?
小太监们却不再回答,只是求饶般看他。
崔护辰略一沉吟,他们是从文博殿出来的……莫非此事……
挥手,示意两人撤下,他们才如遇大赦,鞠躬离开。
“是什么信?”转头,望着泪落如雨的她,轻声问。
握着她这么软地小手,伤痕累累地,回想她方才不顾一切的样子,心底倒是料到了几分,只是不能确信。
“是王爷……”微宝抽噎说,“是王爷寄给我地、现在、现在都没了!”她望着手上的纸灰,“哇”地一声,放声哭了起来。
崔护辰暗暗叹了一声,伸手拍拍她的肩,轻声安慰:“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忽然心头一震,双目抬起看向远处,在文博殿门口,傲然站着一个卓尔不凡的影子,正是负手冷望过来的皇帝。
“烧信”事件发生之后,皇帝觉得有些东西……隐隐变了。
当时他一时没忍住,狠狠出了一口气,然而心底却又觉得不爽起来。
看着她仿佛发疯了一样,不顾礼节冲出去,后来他终究忍不住,踱步出门看,却又看到她傻了似的在炉子中找,心底又狠狠一疼,那炉中的炭火还没熄灭啊,她这是不要命了么?
这臭丫头,偏这么古怪倔强!
他限制着她,她出不了宫,他又吩咐叫她跟在他身边,哪里也不许去,她只好守着他,他是君,她是奴婢,还真的能反了天去?
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些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事情照做,驾照办,晚上也跟着值夜,循规蹈矩有条不紊,一切做的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越来越合他心意,比任何一个女官都合他心意。
只不过……
他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感觉她已经驯顺了。听话了,懂事了。他自然该高兴的。
然而……
有一晚上,睁大眼睛睡不着,忽然想通了一件事,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想到了事情的症结。
也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的不对,正是因为她此刻太驯顺,听话,懂事了。
以前她常常会犯错,有些小小的迷糊,惹出种种祸事,然而现在不曾。
她是太循规蹈矩不差分毫了。
皇帝披衣,下了龙床。
他记得不错的话,今夜是她值夜的。
他想起多天以前那个靠着柱子睡觉,还做了噩梦的她,心底怀着一丝飘渺的希望,莫名其妙的希望,想再看看她睡着的傻样子。
爬走……
春山爱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春梦
然而世间一切,岂能尽如人意?
就算是身为无所不能万人敬仰的九五至尊,也并非是真的无所不能。像是西越一样,风含脉脉,吹送暖暖,让人沉醉的感觉。
就算是轮到夏季,入夜的风里仍旧透出一股彻骨的寒意,出外的时候必须加一件厚厚大氅。空中不时响起仿佛哨子般的声音,在这里近月,春山却知道那并非是哨子的响声,而是大风吹动了高空张着的挡飞鸟的网帷,风的力度跟方向都发生了相应变化,盘舞回旋起来,造成一种滚动而过般的哨声。
倚在床头,仰着头,耳畔听着这不停歇的哨声,心底自然而然地想到,假如那小家伙在这里,此刻说不定就会缠着他问起是怎么回事了吧,那唧唧喳喳的样子,哈,还真想念她。
其实想想看……除了环境坏一点,这里似乎还有挺多好玩的东西,可以带她走好一阵子而不觉得无聊的。
譬如昨日伊沛儿强拉他去看的那一窝刚生出来的草原上的飞禽,他竟然没记住那拗口的名字,大概是因为意兴阑珊的缘故吧,现在想想忍不住有点后悔,皱起眉头努力回想那到底叫什么来着,万一有朝一日带那小家伙来的话……向她介绍之时想不到名字,岂非很不好意思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前来。他经历过的点点滴滴,让她陪他重温熟悉。
身子轻轻一抖,璀璨地目光闪烁,是因为笑。
怎么会事事都想到她?
怎么会恨不得她时时都在身边?
大概是因为……
春山闭了闭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翻身,捏住了厚厚的被子,沉重的棉被,不似她的感觉,触感差很多,忽然很想念她小小的身体。手抚摸过去的感觉,她傻傻地躲着,有时候又那么冒失的来反摸他……想得身子发热,有些古怪。忍不住自责,却又有点控制不住,呼吸都渐渐沉重。
低头看了看,灰扑扑的,实在大煞风景。忍不住一甩袖子,熄灭了桌上灯。
光明隐退。他睁开眼望着黑暗。嘴角是苦苦的笑,在这么沉静寂寞的夜晚氤氲开来,一屋子都是默默地苦涩。
他张开双臂,将被子抱入怀中,垂头,将脸在上面蹭了蹭。
神色温柔。似乎是抱着那人。
“还好不好,你还好不好,好不好啊……”喃喃地,不知是问自己,或者问她。凝望窗纸上蓦地一黑。
抬眼默默地望了一会儿,才握剑,缓步轻声离开。
转几个走廊,进了门。回身将门扇关好了。
走到桌边上。无声地呆坐了一会儿,也不点灯。借一抹自窗缝中透入的清冷月光,是宁子詹冷然的一张脸,在出神。
过了很久很久,惯常握剑地手一抖,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放在眼底看。
眼中不停闪烁,是什么不知。
顷刻,他伸手,燃了桌面的蜡烛。
视线在烛光跟手上之物间逡巡,来回地看,似乎在目测距离,可笑的犹豫。
终于缓缓将那信擎起。
信的一角,蹭上了火焰。
他张口,目无焦距地望着眼前,说道:“要知,你鞭长莫及,就算是知道,有如何?无济于事而已。给自己添些不悦,徒劳何苦?不如还是安稳呆着,在无事的假相里。可是可是,就算是给你知道了……你又能怎样,身处远方是一,而最重要的是,那人……是你完全不能抵抗地,他要你生则生,要死则死,难道你能说不愿?我、我早就知道会有今日,所以曾苦劝你,你只不听,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灯火跳跃中,他地脸色变幻莫测,嘴角喃喃地,寻常握剑都丝毫不抖的手,此刻却忽然忍不住地抖抖抖起来,信靠在烛焰上,前进,后退,这方寸分毫咫尺仿佛却是他犹豫斗争生死的大关
“不如且隐忍着些吧,毕竟,他也是为了你好。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最后这句,仿佛是在尽力的说服自己,嘴角一扯,似是咬牙,手向前一送,那仿佛被推在了虎口徘徊的信也跟着向前,飞蛾扑火一样,即刻被焰火烧了个洞,残破的,空洞地,仿佛是一只怨恨的眼睛盯着他。
他的手忍不住抖,然而那火焰飞快地蔓延起来,将整整的信烧成灰烬,同样的尸骨无存,连给他犹豫的机会都没有了。
房间内一时的火光大亮,映出了宁子詹窗扇上修长的剪影,木木呆呆地坐着那里,一动不动。
火光逐渐地消退下去,而他却兀自坐在那里,如雕像似的。望着桌面上一滩地纸灰,愣愣地出神起来,忽地觉得一颗心负疚似地大痛起来,而他想,或者不过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