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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行 作者:潜菠-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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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有再说话。动用刑罚讯问出的,就一定是真相么?多少人是屈打成招,多少无辜的性命枉送在冤案中,暴力怎可能得出真知。屈打之下,又有多少是真相。或者人们不需要真相,求的只是他们需要的“真相”。孙娉虽然有嫌疑,但若先入为主认定她是那凶手,动用刑罚逼她认罪。得出的一定是真相么?结果一定是公正么?命案最低牵扯到两条性命。被害人的性命,杀人者的性命。古代,未必全是草菅人命或者万物为刍狗,譬如死刑的执行前的复奏制度,强调了对死刑的慎重态度。但中国自古的法律是允许刑罚拷问罪犯获取口供的。所以古往今来,几乎没有不用刑讯手段审案的官员。刑讯,无疑是一种快捷、“有效”的让疑犯开口、案子了结的方式。
  记得县试中有一题是“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 在处理疑难案件时,宁可偏宽不依照常法,也不可错杀无辜。县试题目是陈子敬出的,这道题目的选取也可看出他的偏向。今日他在堂上虽以刑罚威吓了孙娉,但到底只是一个促成审问的手段,没有真正的动用刑讯。他的做法与官场素来的习性风气不同,迥异于衙门中人认同的方式。他似乎不是刑讯的蹙拥者。不过,我心里也很疑惑,在古代,刑讯室很正常的存在,县官审案几乎没有不动刑讯的,陈子敬的不动刑讯有些奇怪。
  张蓉说:“李姊,我去牢里看看。”
  李达一把抓住欲往外去的张蓉:“大人才审完,你去做什么!”
  张蓉挣扎了一下:“李姊!”
  李达蹙起眉:“张蓉,你须得明白今时今日!这案由大人主审,与往日的案子不同。由不得你乱来!”
  张蓉猛提一口气忿忿不平样子,忽又颓然泄了气。
  命案发生后,衙门中人人心上压着一块石头。纵然再急,也不能用错了方式,判错案。从表面来看,孙娉嫌疑最大,傅辰被害那晚,她到过现场,之后慌忙逃逸。她的确不能洗脱嫌疑,但仍有疑点没有弄清,孙娉个子不矮小,但比不过傅辰,她是如何让年轻力胜的傅辰来不及挣扎,做到一刀毙命。一刀毙命是个技术活,最重要的是那把刀,一把陈旧的屠刀。那把刀不是傅家之物,若是孙娉,她为何会带着一把陈旧的屠刀?
  县尉推刑房门进来:“在谈论什么?”
  李达说:“外出公干几日,大人不休息么?”
  县尉直爽一笑:“还未到休息的时候。遵照大人的吩咐,我们把孙娉坐的船也弄回来了,有谁想一道去瞧瞧?”
  李达说:“可不巧,我一会得去向大人回禀今日堂审。”
  张蓉说:“我与李姊一起。”
  我左右看了看,对县尉笑道:“如若大人不嫌弃,还请带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三金哥做的封面
感谢墨做的专栏
亲们有兴趣可以去玩一下专栏那图~很荡漾的水纹~~O(∩_∩)O
愿乃们好眠~╭(╯3╰)╮

☆、命案(五)

  船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一艘小型帆船,船身八成新。
  上了船,寻了孙娉的房间。一掀帘子,便见房内装饰极其旖旎,用品一应俱全。华美的绸被覆在宽大的床上,桃粉色的床幔如水色荡漾。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梳妆台嵌在木板上,摆着一面四叶莲纹铜镜和大红色漆雕桃花的首饰盒,衣柜旁有一扇四扇仕女屏风,隔断出一个小小空间。
  从家具及雕纹可看出此屋子的主人是喜好精致用具的女子。我心里啧叹了一番,孙娉的临时闺房已是如此模样,不知平日生活中又是何等讲究。
  县尉啧了一声,走到梳妆台前拉开了首饰盒子:“这是铅粉?”她指尖捻了一些白色粉末。
  我走去亦试了试:“是桃花粉。”桃花粉是铅粉和别的粉调和成的,是古代女子粉饼。这桃花粉是曲水郡妍粉庄才出的新品。我和周文质从郡里回来那日,她曾去妍粉庄买过一盒,正是这包装与气味。
  把首饰盒拉得大一些,玉簪、金步摇、玳瑁耳坠、翡翠玉琉璃钏都整齐的摆放。挑开衣柜门,柜子中放了几套薄袄襦裙,精致富贵,屏风后只放了几件换下的衣物。旁边放着一篮半干的的花瓣,地上散落着几瓣。
  孙娉离船时心中应是极度焦虑不安,不然不至于连新买的妆粉与换下的衣物都未带下船去。这篮花瓣,应是泡澡用的,说不定就是出事那晚,孙娉为赴约而特地泡了个花瓣澡。
  我拿起襦裙仔细翻看了一遍,比对柜子中的繁复华丽的衣物,这件算是孙娉的家居常服了,应当不是私会傅辰时穿的衣裳。
  县尉走过来:“衣服有可疑之处?”
  我放下襦裙,拍了拍手:“没有。”
  正准备关柜门,眼角瞟到最里边的衣服有一凸起,我拿开衣裳,一把缀着宝石的匕首静静躺在角落里。拔开匕首,寒光一闪而过。
  县尉抓过匕首,轻轻触摸刀身:“好一把利刃!应是名家之作!”
  我笑道:“可吹毛断发?”
  县尉把匕首装回鞘里:“那倒不至于,不过也是把难得的利刃了!”
  我们又分开搜查。
  我回头说:“大人,你去孙家搜查时,可有发现?”
  县尉说:“孙家从商经营有道,家里还算富贵,家仆口风较紧。”
  我问:“孙娉闺房如何?”
  县尉凝眉回想。
  我又说了句:“比之这里如何?”
  县尉说:“你认为呢?”
  我微笑:“小巫见大巫。”
  县尉点头:“孙娉生活很铺张。”
  我了悟,周家是平春县大户,周文质平日也很讲究,但绝不像孙娉恣意挥洒。孙娉是个绝不肯轻易委屈自己的人,连一把防身匕首上都镶嵌着珠宝玉石。
  我忽然想起,问道:“大人,匕首比之搜出的屠刀,哪把更利?”
  县尉摸出匕首,拿在手中挥了挥:“自然是这把,虽不可吹毛断发,但也难得了!”
  县尉是哥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大女子,对妆粉不懂,说起冷兵器起来却是眉飞色舞。我微笑的听她诉说这把匕首的种种好处及可能的来历,一边细细搜查床上的物件。
  我问:“船上的船夫及孙娉的仆从在哪里?也去了县衙么?”
  县尉咧嘴一笑:“你倒是机灵,都在县衙中,大人此刻应当在审她们。”
  我疑惑得看向她:“大人不是退堂了?”
  “谁说一日只可升一次堂?” 
  我更疑惑:“船夫和仆从不是和孙娉一道押回的吗?”
  县尉摇摇头:“我们连夜押着孙娉骑马赶回的,她们都是从水路与这船一道被押回的。我去刑房前她们二人才押解回衙,大人嘱我带人来瞧这船。”她合上柜门,继续说,“我们到邻县,搜查过孙府,就把船扣下了。因一直都在监视孙家动向,还未来得及好好搜查此船。”
  “您这几日奔波劳碌,着实辛苦。”我笑道,“该让陈大人给您休假。”
  县尉笑道:“这算什么,当初为了追捕盗贼,几日不眠不休,也不觉得累。现在是不行咯!”
  我正要说话。县尉却说:“走,我们去瞧瞧这船别处是何模样。”
  我们将船里外上下通通搜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
  说来奇怪,我在码头转了几趟,都未碰见爹爹。远远的看到齐叔,我朝他挥手,他却好似没有见着般,没入苦力中了。我步下不能停,跟在县尉身后,频频回头去看。然而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再也不能辨识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回县衙后,我随着县尉去中和堂向陈子敬报告。
  陈子敬腿上盖着厚重的毯子,眼下的暗影自命案那晚起未曾消退。水墨色的曲裾深衣压着层层白色中衣里衣,色彩如浸透水中般朦胧,显得他格外风流韵致。他垂着眼笼着一个精致的镂空手炉,这样畏寒,透着一丝脆弱。
  “大人。”我施礼。
  陈子敬微抬眼:“嗯。”
  县尉说:“卑职去孙府船上仔细看过,除了这把匕首,没有特别发现。”县尉将匕首放在公案上。
  陈子敬抽出匕首:“船上如何?”
  县尉侧身让了让,示意我答话。
  我上前一步:“船是一般的小商船,从船外观看,确实没有特别之处。搜查一圈,确实无特别发现。不过孙娉平素作风由商船中可窥一二。孙娉此人处处讲究华美精细,连商船上的房间内的用具都很精致。”
  “是么,你有何看法?”陈子敬漆黑的眼看向我,他的眼睛明亮润泽,透得出光来。
  我垂眼说:“敢问大人几个问题。”
  陈子敬收起匕首,放回公案:“但说无妨。”
  我问:“大人审孙家船夫和家仆有何发现?”
  陈子敬说:“孙娉前往傅家的时间与傅辰被害时间大致吻合,不过他们知道的仅限于此。”
  我又问:“大人可让他们看过杀猪刀?”
  陈子敬说:“他们从未见过此物。”
  我向前一步:“大人,可否让我看看?”
  陈子敬一挥手,阿九翻出杀猪刀,递给我。
  我谢过阿九,剥除杀猪刀上覆着的包刀布,说道:“卑职认为此案关键还是在于凶器杀猪刀。”
  陈子敬手指轻敲起轮椅扶手,明亮的眼淡淡看向我。
  我继续说:“若孙娉是是预谋杀人。她身高力气都不敌傅辰,若为达成谋杀的目的,她选择此把匕首当然更顺手。若孙娉临时起意,杀猪刀既不是傅家所有,也无法证明是孙娉携带。试问孙娉是从何处得到一把显然常年使用的杀猪刀?而且刀是在傅家屋后的芦苇荡里发现的,孙娉逃离平春县的船却是泊在傅家屋前的。若孙娉要丢弃杀人凶器,直接丢在河里,便再无人能发现。”我把包过刀的布轻轻抖开,指着一处不甚明显的印渍:“大人,请看此处的油渍。此刀上有陈年累积血渍,刀柄握在有些微滑腻感,若非陈年使用,不会如此。”
  李达在大堂上向孙娉展示杀猪刀后,去洗净了手,应是这油腻所致。
  陈子敬头微侧,目光平静:“依你之见,谁人才是凶手?”
  我没有闪避,直直道:“或是本县屠户。”
  陈子敬漆黑秀美的眉微挑起,眼眸深深看来。
  我微垂着眼,拱手以待。
  陈子敬转向县尉:“你如何看?”
  县尉微皱着眉:“褚书吏说得有些道理,不过不能排除这一切是孙娉假造的,试图混淆视线。”
  陈子敬又问我:“那你预备如何揪出嫌犯?”
  揪嫌犯?我才刚推断出结论,怎么处理根本没想,而且这事怎么忽然落在我肩上了?我老老实实回答:“还未想过。”
  阿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县尉则清了清嗓子。
  我有些尴尬,忍不住缕了下头发。
  陈子敬嘴角微弯:“你此刻想想,想好了再说。”
  我凝眉苦思,要诱敌出动又不能打草惊蛇,县中屠户不少,怎么来分辨呢?一个屠户会专配一把刀么?刀上又没有名字,我垂目研究手中杀猪刀。刀身较为陈旧,但磨得很锋利,用得虽久却还是很趁手的。
  “大人,我想出了一招,不知是否可行。”
  陈子敬说:“哦?说来听听。”
  我举起杀猪刀:“刀上虽然没有刻下姓名,我们无从辨别此刀是何人所有。但这刀应用了不少年,若是屠户的刀,应当有人可以认出。若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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