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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梅说:“使不得,你是我与卓儿的大恩人,本来我们理应上门拜谢,但……”笑了下,才道,“等我与卓儿结为夫妻后定登府上再行拜谢礼!”
“言重了!”我忙摆手,“要说于你们有恩的,是昭王,是县令大人才是!至于我,咱们年纪相仿,应是朋友,称我阿良吧!”
“我与卓儿何德何能,有你们这多贵人相帮!没有你们,哪有我们今日。”她感怀往事,盈盈下拜行了一礼。
我忙搀起她:“若真要谢,应谢陈大人,他做了许多。”王宝珠要诉朱梅,是他拦了,还给了立功机会与朱梅,昭王亦是他请去的,陈子敬做了这多,才是受之无愧。有些惭愧,他们被抓就是被我害的,最后也是有心无力没能帮上什么忙。
“永感大恩!”她又有些苦恼,“王伯母起初定了今年年里成亲,曾来县里请陈大人去主婚,大人未答应。现在想请大人去观礼都不敢再讲了。”
是听阿九说过,王宝珠请陈子敬主持婚礼被拒一事,不过既定了今年成亲,怎又推到明年了?
朱梅迟疑道:“王伯母本来要我,要我做上门媳妇。卓儿知道后,与伯母起了争执,他不愿我……其实我不介意,可他一定不许。”约是想起王卓,面容上显出甜蜜之意,“经了这些事,我也想把亏欠的弥补上,决定按古礼行聘嫁娶,婚期就定到了明年春。”
原来还有这一番波折,可以想象朱梅求以礼相聘,王宝珠大怒,无奈王卓意志坚定,只得妥协答应的情形。王卓不允朱梅做上门媳,一则是为顾全她的尊严,二则是为杜绝避免婚后朱梅受王宝珠压制。朱梅真是好福气,遇上王卓这样事事以她为先为她考虑的夫郎。
我笑道:“古人说好事多磨,真没错。你们结得良缘,真羡煞旁人!”
朱梅道:“阿良姊取笑人。也不知你这般品性人才,哪家男儿才能称得上!”
总算不喊我大人啦,不过我哪算得良人,嘿嘿一笑,揭过不提。
“阿良姊,我要把背篓里的玩意卖了,好提些东西去王家。你也忙着,咱们下次再聚!”朱梅甩甩背篓,大方道别。
“再见!”我笑着送别她,心里对她又多了几分欣赏喜欢。
旁边的摊主满是不安:“大人,不知身份多有得罪!您看上的这几幅,就当是小的孝敬给您的,您收下吧!”
我讶然:“我不过是衙门里微不足道的书吏,哪能称得上是大人!也请你别这么讲,莫让人误会了。”
“大人,您就收下吧!小人们也都是为了讨生活,勿怪勿怪!”摊主卷起画,往我篮中放。
我有些恼,喝道:“快住手,这像什么样子!”
摊主一怔,讪讪的收回手,迟疑道:“大人,小人跟你讲的墨香阁雕版匠人……”
我算明白了,墨香阁的案子在前,他是怕自己因相似问题被罚,才不管不顾要行“贿赂”。原来墨香阁盗版一案多少还是起到了威吓作用,至少有些人模模糊糊意识到盗版必究不是空谈。我说:“这不归我管,不过以后还是走正当路子来得安稳。”
“是是!大人教训得是!”她忙讲,“若不是墨香阁生意大不如前,日子不好过,也不至于……哎,小人多谢大人高抬贵手!”
我本来要买摊上年画的,如今一搅和,反而不好买了——传出去就是明目张当的支持盗版,我觉得有些可惜,拉着褚珀离了摊。
褚珀也觉不舍,频频回头看。我最不爱这类要买买不得,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的事情。索性去墨香阁买了几幅普通年画,虽说普通,比街面还是好看很多的,自然价钱也不低。不过墨香阁生意的确很冷清,有种颓势。
褚珀啧叹了一番,比划着年画怎么安放更好看。我却没他般好兴致。
冯曼芸状告墨香阁时,墨香阁掌柜夏岚曾求见陈子敬,他让一名通传衙役把夏岚请走了。初识他硬骨。想求他放任朱梅案子时,他提醒我依法治罪摒私情,摒私情。他讲大堂上匾额提书,讲天理国法人情,说即便自己是一县之令,但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自己也是百姓。那一刻的动容。然而……
哎,然而。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所得(二)
岁末饮屠苏,祛一年不正之气。饮屠苏酒乃过年风俗之一,以求治百病降福祉。因医书有云,饮屠苏,岁旦辟疫气,不染瘟疫及伤寒。二十九便是去酒坊生意最佳之时,家家户户都至酒坊中打酒。
在坊中等候许久,打了一葫芦酒回。见爹爹独坐堂前,不由道:“爹爹好些了么,怎坐这里?”
爹爹轻轻揉着腰腿:“好多了,屋里躺得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午前爹爹被齐叔搀扶着送了回来,吓了我一大跳。爹爹搬货时没留神脚下滑了一跤,好在没有伤着筋骨,只破了皮有点肿。年下码头生意繁杂,天天有货船往来,还给涨了工钱。我盼爹爹改行,他未允,说去替他做工,爹爹更不让。见他每日早出晚归,辛苦得很。我还得寻个机会,再劝劝他。
我放下葫芦:“褚珀野到哪里去了?大堂里怪冷的,怎不生个火来。”拖出火盆,又去厨房灶里挖了些火种,架在炭上吹燃。
爹爹笑道:“他的小玩伴在院外喊他名邀他出去,我见他巴巴望着墙头,就让他去玩了。”
我忍不住一笑,弯下身子把火盆推到大桌下,说道:“要不还是找大夫看看,咱们也好放心。”
爹爹摆手:“不用。我心里有数,皮外小伤歇一下便可。”
我也不勉强,给爹爹斟了杯热茶,摆上几份果品,就去厨房里忙活晚饭了。
等煮了饭洗好菜,出来一探,褚珀已回来了。坐在边上看爹爹做针线活,咯咯笑个不停,见我进来,更是挤眉弄眼,直喊“阿姐阿姐”。
待看到爹爹手中之物,大窘。爹爹手上拿着赫然是我给褚珀缝的一件小夹袄,褚珀老笑话我不会针线,我便决心做一件给他瞧瞧。针脚七歪八扭差强人意,我本放起来了,怎么又被翻出来啦!
爹爹说:“初次做衣,手艺还算不错,改改就能上身。”
褚珀一脸得色:“明天我就穿出去给小宝云岫瞧!”
我更窘:“给人瞧什么瞧,贴身好好穿着!”脑海里飘过四个字,叫丢人现眼。
褚珀拍手笑得打跌。这个小坏蛋,我冲上去挠他痒痒。
爹爹任我们闹了一会,嘱咐道:“一会吃罢饭你去提一挂肉、装些糕点米面,送齐叔家去。”
“早备下了。”我应到。齐叔妻主好赌,往年年资多半被输掉,是以每年二十九爹爹都送些吃食物资。今年爹爹不方便,自然该由我去送。
“好孩子。”爹爹又说,“再备一份吧。”
“送给谁?”还有人么,往年不是只有齐叔一家?
“说来你也认识,在衙门里诉过案子的朱吴氏。”爹爹道。
我不由心奇,竟是他,爹爹怎么与他认识了?以前可从未听说他们二人相识也未有过往来。
爹爹一声叹:“一个男子既带小孩又讨生活,总有许多不易。想起当初我带着你们姐弟二人……送些物资也帮不上什么,略表心意罢了。”
“也不知他遇见什么困难,我们可否帮上忙?”我不禁问。三年前,朱吴氏丢女丧妻,他忍着悲痛四处寻找其女巧儿,终于寻回。若是话本小说,他们该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偏偏是现实总磨难多过欢喜。
“涉及邻里宗族,我们哪好插手相帮。”爹爹摇头,“他如今也在码头做事。巧儿年幼,他做工整日不在家,只得托妻妹朱盼娥帮着带孩子。朱盼娥日子久了生了别心,说朱吴氏既然无法好好养育女儿,要在宗族里寻一堂姊妹将巧儿收留养育。哎,可怜他愁得白了好些头发。”
“朱盼娥好不讲情义,不愿相帮便罢,怎能背后捅刀落尽下石!”我有些愤愤不平,“可是他怎的去码头了?我记得他先前是做手艺活的,在家看顾孩子应不成问题。”
“朱盼娥是世故凉薄了些。你却不知,巧儿在周家是娇养的,他一心想着不能让巧儿过得不如之前。可单凭他做手艺工,收入只能糊口。本在家附近帮工,谁想惹了事情……”爹爹住了口,似不想再讲。
“怎了?”我不由追问。
爹爹叹了一声,方说:“不过是些邻里闲言碎语,话传来传去就不能入耳了。吴氏要避嫌,又要挣钱,不得以来了码头。要是送东西去时天已黑,你站在院外不进屋就是。”
不得以三字,含了多少辛酸。爹爹隐去未讲明,想来是些往人身上泼脏水的事情,不便启齿。
爹爹忽道:“可怜生为男儿身。”
语气不无痛意,我心中一凛,讷讷喊了声:“爹爹……”却说不下去,呆了半响,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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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黑得早,街边宅子都挂出灯笼,烛火微微闪动晕染在红灯笼罩上。
从齐叔家出来,遇上黄玉。我与她都是肩上背一布包,一问知去的是同一巷子,便结伴同行。
走到巷口,黄玉尚在微笑。过了好几户,她开始迟疑,不住的转头看我。快到巷尾,她忍不住说:“你,你……”
我,我怎么了?我不解。疑惑间我俩同时停在一个门外,面面相觑,大眼对小眼。
我心里明白过来,微微一笑,叩响门环。门是虚掩,轻叩之下推出一条缝。黄玉立刻闭上嘴,以极快的速度理了理头发衣衫,笔直等候。
脚步声渐近,朱吴氏打开门。他见是我们,神色惊讶,不由回身瞧了眼屋内,退步行礼道:“不知二位大人有何贵干?”
“我……”
“我……”
却是我与黄玉同时开口,转目相视,我请她先说,她复请我先讲,局面很滑稽。
朱吴氏道:“二位大人若不嫌弃,请进来坐坐。”
我谨遵爹爹嘱咐,忙道:“不必不必。”当下自表身份,道明来意,解下肩上的袋子双手递上。朱吴氏不肯收,一叠声道“使不得”,我再三表明父亲心意,朱吴氏终于收下。
他低声道:“多谢……多谢他记挂……”
而黄玉这边无论怎么说,朱吴氏都不肯收。黄玉急得脸微红,朱吴氏兀自低着头,一时间场面好不尴尬。
这时平地听见一个男声叫喊起来,凶蛮得紧。但听他道,“哟,你这是磨豆子的时候,把脑子也丢下去磨成渣了?怎的还惦记着那股子骚味?还在院里偷瞧什么,没瞧见人家早抱了别人大腿攀着好着落了么……你干什么!放开我!……”隐隐有争执碰撞声。
朱吴氏面上漠然,却紧紧攥着布袋,手上青筋都起了。黄玉满面怒气,转身立时要去讨个公道。朱吴氏叫了声“黄大人”,待黄玉回过头,他缓缓摇了摇头。
那边声音尚且不休,“……我偏要讲!我呸,他那点龌蹉心思,四处抛媚勾搭还想立什么牌坊!……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好呀,你为了他竟敢……”
但听门“砰”的一重声响,隔断了这恼人的声音。我们三人却沉默起来。磨豆子说的不正是做豆腐的胡淑玲么,开口叫骂的男子应是她的夫郎。爹爹讲的不能入耳的闲言碎语便是指这类话语吧。夜里安静如斯,他的叫骂整条巷子皆可闻,明日闲言碎语又少不了了。我有些烦恼平白给他添了麻烦。
“你们二人来啦!”院里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