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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
声音来自身后,是李达。
“李姊,有事?”我站起身。
李达拉着我一直走出医馆,到无人之处,才道:“县丞令你去见她。”
“为何事?”
“你昨夜与衙役外出,县丞似不痛快。”
“喔。”昨夜求黄玉帮忙,没有请示县丞,处置不善,令她捏到由头,是我错。
“还有一事。”她缓了缓,才道:“县丞把黄玉她们拦下,问她们为何捉人,黄玉不肯答。县丞将她们训斥了一顿,令她们把抓捕回的人放了,说是没有她下令,不许再胡乱行事。”
“什么?!她怎可如此!”我跳起来。
“嘘!”她按住我,朝四周看了看,“快快沉住气!”
“人都被放了?”我怒道。
李达道:“还没有。但陈大人不在,县丞的话谁敢抗?她们很难做。”
“县丞问别的没有?”已私下恳求衙役保密,不知会不会守诺。
“还未。”李达有些担忧,“阿良你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没有。”我否认,心稍稍归位。
李达沉默片刻,道:“近来时运不利,任何难处大家可一起商量。”
“多谢李姊。若有事我会一人承担。”
李达皱眉:“阿良你好糊涂!逞英雄也不该是此时!衙门中人事最难,你若不小心处理,当心惹火上身。”
“人在世上,哪有不遇事,争一口气有何用?把眼前难关渡过才最重要。你心里藏事不愿说也罢,但一会不可由着性子。她做派向来如此,只是陈大人在时有所收敛,你千万不可当面逆着她。我虽不知当中有何缘故,但你若有打算,得想法子让她成全。”千叮万嘱,拳拳之心。
相识以来,她从无哪刻如今日直白教我,我清楚感激。是我错,处理不当,连累大家挨训,辛苦做事变白忙活一场。她们遵守约定,我不可不识好歹,再令她们为难。
“我知道了,多谢,李姊。”我敛容,做出低眉顺眼的模样。
李达宽慰展颜,领我去到中和堂。
往日频频来此,唯有今日,里面坐的非陈子敬,是旁人。
谦卑侯在院中,整整三刻钟。烈日在上,我灰头土脸,衣衫全湿。县丞摆足了架子,才令人传我觐见。干脆一进门便五体投地,高喊谢主隆恩,我心中冷笑,脸上恭敬道:“卑职拜见大人。”
县丞背对而立,不回身。
“大人事务繁忙,不知传召卑职有何吩咐?卑职但能为大人分忧一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语矫情腻歪,她偏似受用。恕我眼拙,竟从未看出她是如此人才,可见我活得粗心大意,对眼前人身边事不用心。
她冷声道:“哪里敢,县令大人跟前红人,我这小小县丞如何敢言吩咐!满堂衙役任你差遣,哪里还把我放在眼里!”
“大人这话真是折杀小的了!小人素来敬重您,大人一声吩咐,哪敢不从。小的不过一枚小兵,更何况满堂衙役对大人忠心。当中定然有误会,还请大人明察。”卑职也不说了,干脆自称小的。唱戏般,几乎要甩头发,抖袖捏兰花指,小碎步走起。
如此做小伏低,才体会之前,自己得了多少好处。
她神情一展,仍不愿轻易放过我,呼喝:“那衙役捕的是何人?本县丞既未下令,如何去拘了人来!三问四问问不出,你们眼里还有本县丞吗?”
“大人,的确冤枉啊。”我竟也有说这句台词的一天,抬起脸,道:“不是不肯说,却是不敢说,因小的犯的事荒唐,说出来怕招人笑话。”
“怎么?”
“这……您瞧小的脸上的伤,还有身上灰土,都是与那二人殴斗所致,不过是一时好赌,口角之争,落得难堪。方去瞧了医官,所幸无大碍。小的已是羞惭万分,不敢来见大人。”我脸上、身上的伤是千真万确。
“哼!真是如此罢?”
“万万不敢糊弄大人,还盼大人垂怜,令小人出了此口恶气。”摸了两枚银锭,悄悄放桌案上。
她不动声色,负手踱步,冷哼一声:“你这点破烂事,速速处理好!休要污了官差清名!”
“是,是!大人教训得是。”
“我这还有事要办,你下去吧。”
“是。”我垂首快步退出,一路奔出院,才吐尽胸中闷气。原来我有天分做戏,便是丑角,也值得道声可喜可贺!哈!
好些时日攒下的钱财轻易用掉,好在此事算暂了了。县丞虽把我认作陈子敬心腹,所幸在未确定他不回平春前,有所顾忌,敲打一番到底是收了手。但谁知她是不是就此作罢,万一还拿我开刀,如何是好?
而且山妇与齐叔妻主一道押着也不是办法,不知她们会说出怎样污言秽语来。既已见官,如何得以保住隐秘。
前朝暴/政战乱中,典夫成风,至虞朝,近相沿成俗,虽伤风化,但没明文定为罪。
我举棋不定,还未想好按什么定论。何况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头上压着作威的县丞,一时未能想到法子把事情如愿办下。
是我莽撞了么?当真棘手。惶惑不定。
若在从前,哪里管许多旁枝末节,人人的苦处须得自己担着。可我早不是任意气行事的苏莫,今时今日形势,连脊背都压弯。
如我实权在握,问题可迎刃而解。但我,我只是一个小小书吏,恰似浪中漂萍,不能自主。
若陈子敬在……
哎。
当初遇上他,岂非我的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典妻,恶瘤
典夫。。恶瘤。。。
据说明夜月很圆,不知能不能瞧见
☆、乱麻
有些人但逢伤害难愈,直觉逃避,躲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
此人性弱点,我不可免,齐叔亦非例外。
他有时醒了,不愿睁眼,昏睡过去时犹紧咬牙关。汤药、食物不是喂,简直是灌进去。两日来,枕巾换了许多次。
忍耐多年,独自支撑家庭,盼望妻主回心过日子,谁想数年难得的一次温情是为卖他!他素来检点自持爱惜名誉,家虽贫但自食其力,这一跤摔得太狠,把他的生活全打碎,一点点念想都不留。何其残忍。
我知他尚需时间,我也在等。
信寄出两日。以平春到京城的路程,信当在路途中。
信寄至京城,陈子敬手中。陈子敬虽离平春,但仍顶县令之位。多番打听,没有朝廷派新县令上任的讯息。左思右想,冒昧写信,请求他回来主持。
有些莽撞,把希望都寄托在销声匿迹的陈子敬身上,未免渺茫。
想过多次、谋划多次的机会,未料在齐叔的苦难中衍生——求得他与妻主和离,脱离苦海沉沦——以此树立典型,不求此案是责“典夫”恶俗先例,但求令齐叔解脱。
这样的案子,谁会审?这样的先例,谁又可以办?在我所识人中,若不能求他,还有谁可助我?
他是男子,天然会对齐叔遭遇报以同情,背景显赫,不会遭太多桎梏。若他肯审,再好不过。届时可以此案涉及阴私为由,入二堂审,尽最大可能保护齐叔。
若不能把握他,此事最后怕只能作罢,另寻些手段解决。县丞是万万靠不住的,决不能让她知晓,免旁生枝节。
替齐叔擦了脸,把湿掉的枕巾换下,水端出门泼掉。擦干手,踱步至牢房。齐叔妻主单独一间,她是混子无赖,只能堵了她嘴放在单独的牢房里关着。
听到响动,她转过头来,瞪着眼睛,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只听到吱唔声。我能猜到她说什么,她在讲自己死也不会同意的。我站着不做声,任她眼里冲血脖上青筋暴起,唔唔唾骂。
我此前多番来交涉,她死咬不肯和离,不肯写休书,定要拖住齐叔。她的心思,我能揣测一二。她不肯同意,是我无用。
也未必没有法子可再想,这是齐叔脱离他妻主的时机,是令他遭受的苦难得以雪洗的机会,我不敢轻易放过。
私下和离,只怕她还会时时纠缠不休,若是判离,有衙门威慑,可令她不敢轻易生坏心思。
既要断,需断干净。
因此若想成功,只有等。
然而现在最耗不起的,也是时间。
两日来,打点狱卒,付药费,已耗掉近半备用积蓄,剩下的还得留作之后行事。莫怪常人不敢病不敢惹官司,贫苦人挨上之一,荷包都难以为继,两项齐全更难行。
平白多活一世,常怀百忧留好后路如此简单事,都办得难堪。
数日来常自省,越发现自己活得粗心随意,先前打的算盘现在想来越发幼稚可笑,掩耳盗铃岂非正是形容我的,盯着眼前的小世界,状似积极,颓得彻底。
日影移动,渐至中天,想着小宝褚珀该饿了,再懒得理她,自牢房出来,在街上买了时蔬,忙赶回家。
两个孩子忙着洗菜,我这边刚刚把灶里的火生起来,云岫一脚踏进厨房。烟火熏缭的厨房陡然多了个淡紫身影,增了几分活泼。
他好奇:“怎么忽然回了衙门?”
“假再长,总有放完的时候。”添完柴,拿锅舀米,“这个时辰来,吃过没有?”
“没呢。”
“存心来蹭饭呀。”我笑道,加了他的份,淘米上锅煮。
随手在围裙上擦干水,涮锅添水预备煮鱼汤。
小宝褚珀在院里洗干净菜,送进来,油烟渐重,我忙赶他们出去,刀案“笃笃”切菜备调料。忙活半晌,回身一看,云岫靠在门边上还没走。
“你衣衫颜色浅,仔细蹭脏了!”我不由责备,拉过他拍去衣衫惹的灰渍,“厨房烟火重,你到房里与褚珀他们玩去。”
他慢吞吞应了,却不走:“衙门事繁重么?”
“不忙。”
“那阿良姊你怎么瞧着精神不大好,有心事?”
“小孩子哪来这多问题,快走快走,不要碍着我炒菜。”
云岫无辜眨眼,乖乖出去。
手握铲子,我才叹了声。心事重的哪是我,小宝进进出出,脸上的忧愁才重。我只得装作不知。
齐叔的事,我跟她保证几天后她爹爹一定会平安回来。至于我把她娘亲关入衙门,要她爹娘和离一事,是绝对无法开口的。
一餐饭吃得沉闷,我没有胃口,又不敢让他们担忧,逼着自己吃碗白饭。气氛传染,大家都没胃口,菜只动了一点。
洗碗时,云岫跟过来:“小宝想知她爹爹在哪里,不敢问你。”
“那你告诉她,齐叔过几日就回来,没事。”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得小心翼翼。
“没事,小孩子不要多管。”
云岫安静下来,半晌才轻轻说了句:“我早已不是小孩子,可以被依靠。”双眼看着一旁的花枝,眼睫如蝶翅颤动。
我怔住,浅紫衣角在眼前飘,竹刷咚的一声,落入水中。
红晕自耳根攀升面颊,他双眸清澈潋滟,水光莹莹。我喉头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呆呆的看着他。他眼里是紧张不安的期待,渐渐变成委屈慌张。
我沉叹一声,反而平静下来:“云岫,我一直拿你当亲弟弟看,决不会有别意。”
他清秀面容上是血色褪尽后的惨白,倔强骄傲的少年强忍泪意,嘴角犹带笑,推椅起身离去。
拾起竹刷埋头用力刷碗,他忍泪微笑的面容在脑海飘来晃去。终于是不放心,跳起来追出去。
他步子很慢很慢,在市集里往来人群中,以大家子的姿态走着,煞是好看。走着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