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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觉得爱丽丝变得狡猾了。嘿，艾尼，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教了她些什么东西？”伊森笑着打趣，可是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那些黑暗，明明已经很警惕了，却还是不小心触及。
因为他们曾那般地亲密无间，累极的时候也曾背靠背地熟睡，一道在生死场里打过滚，怎么可能轻易改的掉。岁月总是在人们不知不觉的时候刻下最深的烙印，然后又比任何人都走得更快，转瞬之间，那些熟悉的全都消逝了。
“当然是伊森不会的东西，比如说动脑子。”艾尼全不在意一般笑着回应，就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伊森稍微地松了口气。之前的艾尼就带着有一点忧郁，他很怕那么多年的监狱困境使得艾尼更加的黑暗了，还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艾尼真的和平常人不同，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艾尼的时候，在嘈杂的佣兵所大厅里，他跟着卡特团长去寻找新人，当时他们佣兵团刚刚成立，带上团长也没几个人。因为没有名气，没有人愿意加入。正在团长发愁的时候，艾尼带着爱丽丝找了上来。
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孩子的脸上还有肉，少年瘦得像一根清脆的绿竹，本该意气飞扬的脸却显现出老成的神态，声音里有些疲倦。“请问，你们这里还收人吗？我是见习魔法师。”
在开始的那段日子，除了和爱丽丝，他几乎半句话也不多讲。而爱丽丝呢？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连半步也不肯离开艾尼，几乎想挂在他的腰带上。可是渐渐地，不知是多么时候开始，他们学会敞开胸怀了。
也许是从有人无意中将糖果递了一颗给爱丽丝，也许是从有人在他们落后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也许是从各自聊起乡愁繁星满天的那个夜晚……他们终于成为兄弟，生死与共，同甘共苦。
如果没有那一天，那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吧。但是如今连想起来，都像是一场白日梦。
“喂，谁说的我不动脑子的。”伊森辩解道，然后捡起一颗松果，试图转移话题。“松果都成熟了啊，爱丽丝要不要吃松子？”
“要。”爱丽丝二话不说就从树顶上蹿了下来。
“你是猴子吗？这么灵活。”伊森被吓了一跳。“你长进不少啊，之前爬树都慢吞吞的，还会掉下来，现在都不用落脚了。”
“那当然。”爱丽丝的鼻子翘得高高的，很是骄傲的样子。
一行人打打闹闹地走了一路，等看到森林边缘的高大乔木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大的树啊。”爱丽丝仰着头，那幅度大到她差点倒了下去。
路口处有一棵大得惊人的树，要几人合抱大粗细，茂密庞大的树冠几乎要将遮住半边天了，像绿云漂浮在头顶一般，热意一下子就清空了。
“啊，感觉真的是秋天了。你看，伊森，那是苹果。”海丽过了一个旅程也和他们都熟悉起来了，指着枝头还未熟透的青苹果，大叫起来。
“好了，你到底是哪个乡下来的傻帽，苹果长在树上有什么稀奇的。难道你没见过吗？”伊森一针见血，海丽听了一下子心虚起来。“诶，难不成你以为苹果是长在盘子里的？”
“谁、谁以为啊！我又不是……你才是傻、傻帽呢。”海丽结结巴巴地反驳道。见伊森还要继续取笑她，恼羞成怒地说。“走啦。”说完硬推着他往里面走了。
看着那还未成熟的苹果，爱丽丝有些心痒痒的。她最是喜欢苹果了，甜蜜的滋味化作柔顺的果汁，在喉咙里流下的感觉简直是美妙极了。
“现在还没熟，不甜的。”艾尼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着说。
爱丽丝抿了抿嘴巴，不太开心地点了点头，还是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那些苹果，小孩子装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艾尼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地许诺道。“等到变甜了，我们再过来摘吧。”
“恩。”爱丽丝又立刻高兴起来，真是个小孩子。等她拉着艾尼的手跟上伊森他们的脚步时，突然发现希尔芙的样子有些奇怪。
希尔芙久久地站在那里，朦胧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慢慢地跪倒在那棵巨树下，亲吻带着泥土的树根，喃喃道。“故土，我多么地思念您，愿阳光永远照耀在这里，愿雨水滋润这里，愿我的灵魂永远不离开这里。”
精灵是如此冷清的种族，喜悦也是这张脸，哀伤也是这张脸，可是此刻那些流淌在命脉里的思念终于还是叫她流下了泪水。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白皙的脸庞，温柔地抚摸她深爱着的土地，连泥土都散发着一股令人欣喜若狂的香气。
爱丽丝走了过去，将艾尼的手绢递给了希尔芙，带着些许不解，歪着脑袋说。“希尔芙，别哭了。我们进去吧。”
“恩。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恩情，我可能再也无法回到我的故乡，只能在永夜里思念。”她接过手绢，没有立时站起来，而是拜倒在爱丽丝的脚下，说道。
“不客气。你说过会实现我的愿望，我才会帮你的。”爱丽丝天真地笑了。“走吧，艾尼说你们家的点心很好吃。”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拿的我的手绢？”艾尼奇怪地问。
“上次呀。”爱丽丝一把拉起希尔芙，兴高采烈地蹦着。秋日祭典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要找到森林里的精灵聚集地没有那么容易，这个时候来是正好的。往常要先去佣兵所找一个介绍人，才能来。这一次有希尔芙在，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希尔芙，你们精灵要怎么找到入口啊？我们每次都要找好久，最后都是眼力最好的肖恩找到的呢。”爱丽丝喋喋不休起来。艾尼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默默地走在一边，由爱丽丝挽着。
“因为是家啊。”希尔芙的脸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看起来温和了许多。“爱丽丝喜欢吃苹果对吗？”
“是啊。”爱丽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也喜欢家啊。爱丽丝能闻到苹果的味道，就像我也能闻到家的味道一样。”希尔芙还是第一次这样的直白。她实在是太急迫了，急切地想要回去，那个充满了绿意、鲜花和果实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达到一大波精灵，今天是作者菌的生日，麻麻说吃个蛋糕就好了，感觉成年人大家都不怎么过生日了，有点凄惨。我还是想要出去玩啦，还想收到生日祝福什么的……是不是奢望太多。快给我么么哒，不然要哭啦。
☆、第 17 章
爱丽丝不太能理解希尔芙的心情，她没有家，她记忆的始端就是那一片濒死的白雪，寒冷刺骨，又耀眼明媚。可是想一下，她也仍然怀念着那一天，因为那天她和艾尼相遇，那是一切命运的开始。
艾尼走在前面，从爱丽丝的角度，只能看清一个侧脸，顺着那一个轮廓，渐渐就平静下来。爱丽丝想，她大概是知道了希尔芙的心情，希尔芙的家就像是她的艾尼一样，是一个永恒的方向，永远也不会迷失。
“你在想什么？”艾尼偶然地回头，瞥见爱丽丝笑得傻乎乎的。
“我在想艾尼。艾尼，我可以牵你的手吗？”爱丽丝问。
“你啊。”艾尼无奈地笑了，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当然可以了，这不是一个问题，傻丫头。”
手心传过来的是冰冷的温度，像是尖锐的圭，坚硬得咯手，可是却令她舍不得放开。她抬起头来，望向那张脸，咧嘴笑得很灿烂。
艾尼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牵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手好像握着的不是一只手，像一个面团，柔软得捏不到骨头，又是那么的炽热，烫得手心都要起火了一般。他不时地回过头去看她，她一直在笑，笑得天真灿烂，像是绽放的向日葵，明亮而温暖。
森林里正是最好的时节，花儿绽放着，枝头又缀满了累累的果实，风吹过的时候，整座森林都好像在唱歌。希尔芙轻盈地跳跃着，她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爬动的小虫，站在突起的树根上，她的表情分明没有变动，可是却和周围那般的融洽，仿佛就是一体的。
望着希尔芙的身影，艾尼不禁地感叹，精灵不愧是大自然的眷宠，天生属于森林和大地。然而，和他是完全的相反，这片大地一直在隐隐的排斥他。暗系魔法师果然是不该存在的吧。
心脏传来阵痛，像是被挖空了一般，血液带着酸意，将痛楚和疲倦传达到肉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火堆上，烧焦的气味围绕在鼻尖，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
人类与暗元素是不可能共存的，活着的生物都不可能。而他又是什么呢？活着的死物，半死去的人类。世界和命运都厌恶他，谁都不会允许他的存在吧。
手突然被抓紧了。那重重的力道，一下子就将他从沉迷的黑暗中惊醒过来。“艾尼。你怎么了？”
谁也不会允许他的存在，除了，除了一个爱丽丝。
“没事。我们走吧。”艾尼冲她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点心在等着我们。”
“恩。”爱丽丝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心地笑着。
虽说希尔芙认得精灵聚集地的入口，但是她们还是走到了深夜。森林的夜，漆黑得没有一点光芒，月被浓密的叶儿遮掩住了，踉踉跄跄地行走着，若不是希尔芙带路，就是一头栽进深坑也不能发觉。
不过，海丽还是受不了如此高强度地赶路，大家只好坐下来，休息一夜。蟋虫奏起缓缓的乐章，甜美的梦将众人笼罩。艾尼独自醒着，疼痛将他刺得睡不着，他静静地离开人群。
他走在前面，突然听见了一些响声。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是爱丽丝。“爱丽丝，出来吧。”
“艾尼。”爱丽丝怯怯地靠了过来。
“怎么不睡啊？小孩子多睡觉才能长大。”艾尼轻轻地抚摸她的头，柔软的金发，即使在这般的黑暗中也是亮得惊人。
“那艾尼呢？艾尼，你不睡怎么长大？”她还是个孩子呢，说出来的话全然一副孩子的天真和无知。
“我长不大了。爱丽丝，我是大人了，再也长不大了。”艾尼的声音里充满了隐忍，和淡淡的哀伤。
“艾尼，你疼吗？”再黑，爱丽丝也看得清楚，艾尼的手指紧攥着，青筋都暴了出来。
如果这里还有别人，艾尼一定会忍着，笑着摇头否认，可是现在只有爱丽丝，他没有忍，没有否认，软弱地点了点头。“很疼，疼得像有一把火在烧，也像有刀子在我的血里，不管它流到哪里，都像是在刮我的肉。我好疼，爱丽丝。我好疼……”
爱丽丝一把抱住他，紧紧地。“不疼，不疼了，艾尼，痛痛飞走了。”
“爱丽丝，没有用，没有用的。他们都想我死，谁都不允许我活着。爱丽丝，爱丽丝……”他将这名字当做了一种药剂，在嘴里嚼了一遍又一遍。
艾尼紧紧地抱着她温暖的身体，从柔软的气息里汲取一丝一毫的力量。“爱丽丝，帮帮我，帮帮我……”
“你要我做什么？我能做什么？艾尼。”爱丽丝搂住他的腰，将自己埋在他的胸膛里。她不害怕，她有足够的勇气，因为她的勇气就叫做艾尼啊。
“给我，你的血。给我，你的头发。还有你的牙齿。”艾尼读了许多的书，那些深邃避讳的杂书，一点一点，全都在寂静的夜里，一个人琢磨过。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