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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波塞冬-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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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师很兴奋:“叶海是潜水奇才,如果参加规范的专业训练,肯定能创造世界记录。”

我才不想让他创造世界纪录呢,我想他快点上来。

胡老师通过指示灯向他发出命令:回船。

叶海没有反应。深度表上显示:他在同一个深度上悬浮,还有慢慢地继续下潜的迹象。

不对劲了。

我着急了,对胡美丽说:“老师,你快点让他上来啊。”

胡老师连发了几次显示灯,召唤他回来。可是他没有回应。

我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安渐渐扩大,曾经见过的幻象和梦境此时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脸色苍白,浮在海面上,被气泡簇拥,他看着我,看着我,慢慢地飘走,我着急要去追上他,要他回来,可他以我根本无法企及的速度向海底沉去。

为什么我总能看见这样的叶海?

为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总是那样的失望呢?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会在海里离开我?

这念头让我吓了一跳,再不敢耽误一刻,我拉好潜水服,戴上眼镜就要往水里跳,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胡老师一下子把我给拦住:“安菲你干什么?”

我这个时候口不择言了:“就赖你,逼着他深潜。我要去把他给找回来。你们松手,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我的劲头那么大,他们几个人上来都摁不住我。我身上裹着潜水服,心里面又着急又害怕,急得浑身是汗,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谁手在我身上,我恨不得一口咬掉它,我要去把叶海给弄回来,我不能失去他。

胡老师一声大吼:“你给我老实点!刚才你连五十米都过不了,他现在在二百八十多米,你下去之前就得先被压死。”

我被四个膀大腰圆的师弟摁住,刚才一阵挣扎,现在浑身酸痛,剧烈地喘息着,话都说不出来。

胡老师边迅速地穿潜水服边说:“估计是钾中毒昏迷了,我去。我去把他弄上来。”

他在腰上捆好了救生索看着我:“安菲,你等着,我肯定把他弄上来。”

胡老师刚要下去,师弟忽然大声说:“老师等等,你们快看啊。”

深度表上显示,一直没有反应的叶海正在迅速地上浮,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他像一个鱼雷一样冲向水面。潜过水的都知道,为了调节体内水压,上浮的速度要尽量放慢,给肺脏和其他的器官以缓冲,否则就会在体内外的压强下遭到重创。

可是船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时间,没有注意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了,我们一顺儿趴在船舷上,等着叶海浮上来。

这个家伙路出水面的时候,学物理的胖师弟只说了一句话:“他不会真是一条鲨鱼吧?”

叶海自己跃上船舷,拿下水镜,嘿嘿一笑:“刚才在下面睡着了。”

胡美丽一拳击在他的肩膀上:“好小子。”

我没有说话。

叶海把身上的拉锁打开透透气,余光看着我笑,十分得意,好像在说:我厉害不?

我没有说话。

胡美丽说:“叶海啊,你刚才在里面不回答不要紧,安菲差点没把我给吃了。”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有些大喜过望:“居然有这等事?”

我没说话是因为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家伙的恶作剧差点没把我给急死,他上来之后还臭美呢。我真想说:你要死不死,以后不要吓唬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到肚子里。他多漂亮啊,黑头发湿漉漉的,发丝贴在白白的脸颊上,眼睛似笑非笑的,又恢复了他经典的西门庆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他是个活的,不是那可怕的幻象里,那苍白的要离我而去的人。

我上去亲他嘴巴一下:“你以后可别这样了,你听见没有?”

叶海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呢,师弟带着水肺潜下去以前由衷地说了一句:“你俩太恶心了。”

那天,我们潜水组在船上照了一张合影。基本上仿照的是《无间道》第三集的风格,要求每个人都尽量摆酷。我跟叶海坐在白帆的杆下,背靠着被,我演陈慧琳,他装梁朝伟。后来照片出来,发现每个人都有恶俗的小动作。一个胖师弟硬说自己是陈道明,可是他腆着的肚子根本收不回去;胡老师闭了一只眼睛(他后来说他是特意设计的);我不知怎么居然在快门闪动的一刹那下意识地用手指比划了一个V字形;就叶海强点,一皱眉头一呲牙,弄了一个鬼脸。

胡老师看着照片说:“行啊,就这样吧,不重新照了。无论如何,它很好地反映了我们潜水组无理取闹的整体风格。”

在胡老师的指导下,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恢复训练,我的成绩有了较大的提高,正在向90米努力,但是与清华大学邱阿明同学一再叫嚣的她最近个人最好成绩121米比起来,实在是还有很大的差距。

九月下旬了,南国的沿海刮起了西向的信风,潮汐涨退的周期变长,早晨天气有些微凉爽,不再像从前那样奥热。我已经很久没跟我的爸爸妈妈联系过了。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爸爸,跟他说,我现在在广州准备参加全国潜水大赛呢。他说,好啊,你要好好比啊,菲菲。

他说,上次让你给你妈妈打电话,你打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

他说,你还是给她打一个吧。她现在也在广州呢。

我放下电话想,这几个月来,我的家庭,我的生活,变化都很大。我跟着莫凉从北京到海岛,又跟着叶海回到了潜水组。周周转转,反反复复,我此时最终知道,我可能再也捕捉不到我的明月光了,但是我更不想失去我的大魔王。

我觉得现在对我妈妈也不像原来有那么多的怨恨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莫凉,我妈妈,我自己,我们都是一样。

预赛前一天,胡美丽老师的女朋友从北京来广州看他,我们也得以放了一天假。叶海请所有的师兄弟出去吃喝玩乐一通,晚上又把所有人带到他在荔枝林旁的家中,看电影,打游戏,喝啤酒,甩扑克。

我们后来喝了五箱子雪花纯生,所有人的脸上都贴满了白纸条,叶海和另一个师弟输得各自学了三回猪叫,大家就开始找地方睡觉了。

叶海说:“客房的条件堪比五星级洗手间。诸位大人请。”

师弟踹了他一脚说:“谁住客房啊?叶海你去住客房吧,我就住你的房间。”

另一个说:“我也是。”

另一个说:“我也是。”

我说:“我也是。”

叶海踹了我一脚说:“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

几个人进了他的房间又戏耍一番,他的什么金色的长笛啊,篮球明星签了名的橄榄球啊,劳斯莱斯公司出的粉色的银影车的车模啊,奇…_…書……*……网…QISuu。cOm全让大家给强暴了。

我跟你讲,喝啤酒喝醉的大学生都是畜生。他的鱼缸也没有幸免于难,师弟说,这水温挺好,还带气泡呢,我洗洗脚。

叶海一下子急了,上去就把他已经伸出来的脚给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喝的动都不会动了,心里还挺明白:叶海好酒量啊,还比别人清醒些。

叶海道:“你也太过分了。”

师弟半睁着眼睛:“……。”

叶海:“你还洗脚?你没看见我在里面洗澡呢吗?“

我跟其余几个挣扎着围上去,叶海醉醺醺笑嘻嘻的说:“你们瞎啊?你们。那,那,那不是我吗?”

鱼缸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白色的小塑像,其中一个看发型和脸形,果然是叶海的样子。我们都嘿嘿笑起来,我说:“你什么时候进去的啊?”

叶海伸手进去把那小塑像脸上一块鱼屎给弄掉,自己喘了一口气说:“我,我,我说怎么呼吸不畅。”

“另一个是谁啊?”我说,“是你,你弟弟不?不过怎么长头发,还穿裙子啊?”

“笨蛋。”他在鱼缸的倒影里看着我说,“那不是你吗?”

大家都仔细看看那小塑像上雕的五官轮廓,五秒钟之后,胖师弟一下子就哭了,他手里拿着书架上的那幅长发女孩的铅笔画:“你还把安菲给画下来了。我早看出来你们有奸情,我还喜欢她来着……”

他语音未落,倒在地上就鼾声如雷了。

接下来几个依次倒下,摞在一起睡觉。

我倒下之前看着叶海笑:“那是我啊?哈哈,我还以为是你原来的女朋友呢。我上次来怎么没看到这两个小东西?你怎么把我给弄鱼缸里去了?也不带个水肺,你要憋死我啊?”

他把我搂过来朝另一个方向倒下去:“啊,我乐意。你得陪着我。”

我沉沉睡去,可是从前的一幕幕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些断续的,不相关联的,还有我从前没有注意到过的东西像被终于剪辑好了的电影,24格连续的放映。

他是个突然到来的男孩子,在地质系的课堂上讲述神话里大西洋的由来。

他对我说,天气如何是由我的心情决定。

我爸爸那次海上遇险,风暴居然会骤然消失,他明明已经被漩涡吞噬,却幸运的白捡了一条命回来。他的话让我和莫凉都印象深刻,他说,仿佛那后面有一双翻云覆雨手。

叶海在那之后跟我说我又欠了他一回的时候,我还在心里讨厌他装神弄鬼。

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么他在大海里像鲨鱼一样的畅行无阻,气定神闲的游走在奇迹和凡人极限的交界处又该怎样解释呢?

我在黑夜里睁开眼睛,看见席地而卧,熟睡中的叶海。这一夜于酒醉的我来说,非比寻常。看似一切都蹊跷而熟悉。

他的这张脸好像一直都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跟他的交情不是几个月,不是几年,也不是这一生。好像大历史本身,横亘了多少千年。

他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轻声问:“你是谁?”

“……”

他用手掌遮住我的眼睛,把我的脑袋按在他另一只胳膊上:“再仔细想想,明天早上告诉我答案。”

安菲特利特说:“我想要你知道,要是你有了别人,我是不会嫉妒的。”

他枕在她的腿上:“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

“你不够爱我。”他手绢着她的头发说,“赫拉为了守护她的丈夫教训了多少女人,你不这麽做,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不重要。”他胡说八道得自己都乐了。

她亲亲他的嘴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夕阳下广阔无边的蓝色大西洋。

女人怎么能够抗拒波塞冬?谁可以不爱海洋?谁能守得住他?

“现在咱们是两口子了,我对你有两个要求。”她捧着他的脸说。

“请讲。”

“一个是,你不要对我撒谎。我没有别人聪明,所以更不希望因为你的缘故,让别人以为我是傻瓜。”

“第二个呢?”他渐渐收起笑容。

“第一个你听懂没有?”

“啊。”

“第二个是,要是真有那麽一天,我们要分开的那麽一天,请你不要跟我耍赖,就放我走。”她慢慢的说,“不用赔给我钱,也不用给我安排赡养什么的,你知道的,我原来自己的日子过的还行。”

他坐起来,把她搂在怀里,亲亲她的嘴唇:“我怕你会舍不得我。”

“我会舍得的。”她说,“我会诅咒自己丧失所有的记忆,特别是忘了你。”

这疯疯癫癫的对话让他觉得不安起来,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能不能,不跟我说这些话?我跟你讲,没这麽一天,不可能有。”

“如果有?”

“即使有,”他把她紧紧搂在胸前,“也不许你忘了我。”

她也觉得自己无聊,可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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