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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节是帝王生辰,过了这一年,岳峥便二十三岁了。宁蘅的座位在众宫嫔之上,微微偏首,便能看到岳峥君临天下的模样。
宁蘅随着贺寿的大潮举起杯中酒,因吩咐人兑了水,酒味并不重。她从容饮下,继续跟着众人道了万岁。细弱的声音湮没在声潮之中,宁蘅本以为他听不见,却未料岳峥忽然偏首,温和的目光从宁蘅脸上着意滑过。
他是故意来看自己的,宁蘅莞尔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朝他示意。
果然,岳峥又命人倒了一杯酒,转首向她,“这次宫宴,乃是宁贵妃一力操办,爱妃辛苦,理当奖赏。”
宁蘅没料到岳峥会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忙是俯身道:“陆贵姬襄助颇多,臣妾不敢居功……况且,皇上的信任已是对臣妾的奖赏,臣妾不贪旁的了。”
她尾音说得低柔,隔着一道纱帷,臣子命妇能看到的只是一抹倩影。
岳嵘亦在臣工之列里,不过他是藩王,坐在最首,目光亦是同众人一起,落到了帘后的影上。
“宁贵妃替本宫分忧,本宫很是感激,皇上,您陪臣妾一道儿谢一谢贵妃妹妹如何?”皇后先岳峥一步开了口,她酒杯由宫娥斟满,与皇帝一同举杯敬向宁蘅。她抢在皇帝之前,一则是想避免岳峥敬宁蘅,失了帝王体面,更将她这皇后置若罔闻,二则是怕岳峥下一句话,就是为宁蘅加赐封号。
皇后母家如今一副大厦将倾的颓势,岳峥虽然仍保住了她父亲参知政事的相位,可皇后已有预感,自己这中宫之位开始摇摇欲坠了。
贵妃再添封号,离皇后便是一步之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宁蘅淡淡望了眼皇后,心中无愧地饮尽酒盏中琼液。她自然是为皇后分了忧,该享的风头,宁蘅断断不会轻易让出去……尤其是,让到康氏手中。
针尖与麦芒在殿中轻轻一碰,便错会开来。岳峥没再将话锋往宁蘅身上引,朝臣们也知趣地该贺寿贺寿,该敬酒敬酒。
酒过三巡,岳峥终于动了筷子,这样的夜宴,原本就是吃个热闹。没谁会真在意菜肴的味道,因而御膳也主要是往精致了做,吃到嘴里感觉如何,便尽然不顾了。
宁蘅原本只虚摆了摆面前的象牙箸,入到口了也没真吃什么。岳峥兴许是注意到她这边一直光应景,并不动,便吩咐黄裕将自己跟前儿的一道豆腐羹送了过去。黄裕动作轻,倒也没惹旁人关注,唯有离宁蘅最近的两人——皇后和陆贵姬——将岳峥与宁蘅之间的互动纳入眼底。
陆贵姬适才被宁蘅提及了名字,心里很是欢喜。她父亲虽在边关镇守,兄嫂却俱是出席了今日千秋节赐宴。一入宫门深似海,饶是她后宫得宠,又受宁贵妃提携,外人亦无从得知。唯有今日宁蘅大大咧咧地将她提了出来,兄嫂才会知晓自己过得一切都好。
她瞧着黄裕端了一盘金碟豆腐上前,便知是皇帝赐膳。陆贵姬心知如今宫里宁蘅已不是翘楚之姿,但仍得皇帝这般眷顾,便就是宁贵妃独有的本事。
而那厢皇后心里却满不是滋味,皇帝虽不再独宠宁蘅,可这后宫得脸的,除了周才人,哪一个不是她宁蘅提擢起来的?皇后抑仄着心中不适,堪堪挪开眼眸,重新带笑望向殿中歌舞。
既是皇帝赐膳,宁蘅便不能再推说不吃,谁料,一勺子刚将豆腐舀到嘴边,宁蘅却克制不住自己的呕意,将羹匙掷到一旁,背对着众人干呕起来。白瓷的勺子磕在玉碗之上,清脆一声轻响,皇后与陆贵姬一并将眼神回寰到宁蘅身上。
小满与立夏脸色大变,这可是皇帝赐的豆腐……就算娘娘她再不爱吃,也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勺子啊。
立夏掏了手绢儿替宁蘅拭着嘴角,用眼色示意宁蘅赶紧去端碗水来。正这个时候,皇后与陆贵姬同时开了口。
皇后吩咐人去传验膳的内侍,陆贵姬却是令人速速去请贺太医。
两边话同时出口,宁蘅思绪已明。皇后是疑这豆腐有问题,随便查出些什么,便可扣盆脏水给自己……自己负责此事,便是被毒死了,也难逃干系。
而陆贵姬,她大抵是……
宁蘅不及深思,手边却是一热,她抬首,岳峥已经走到她跟前儿,眼神里隐隐有着期冀之意。此时,殿中歌舞未停,众人虽猜到宁贵妃这边出了什么事,但人人不知内详,只能装着热闹,配合着升平歌舞。
岳峥立着,将虚弱坐着的宁蘅揽入怀中,他似安慰似发誓一般同宁蘅道:“阿蕙,你安心,朕不会任人栽赃你的。”
这话是说给宁蘅听,也是说给皇后听。
皇后脸色微白,只觉难堪得紧……皇帝听出了她的心思,无论结果如何,皇帝都不肯依照她说的做。
贺云祺急着赶来,饶是临近十月,却仍浮了一头薄汗。他先朝着帝后二人行礼,接着才伸指探脉,扶在宁蘅腕间。
一时间,尽十人的目光都落在贺云祺的脸上,他好像故弄玄虚一般,蹙眉迟疑一阵,又兀自笑开。岳峥忍他不过,低声轻斥:“贺云祺,阿蕙她怎么了?”
贺云祺起身,认真叩拜了下去。
他这个动作简单,可众人却统统明白了原委……“恭喜皇上,宁贵妃已有孕足月了,只是胎儿尚小,娘娘之前又留了病根,还需静静调养才好。”
话语前后,虽喜忧参半,可岳峥仍是喜不自胜。他朗声大笑,殿中觥筹交错俱是停了下来。黄裕知趣地叫停了歌舞,扶着岳峥从垂帷后步出。
“宁贵妃贤能,而今又有身孕,朕意欲加赐封号……懿。”岳峥略含暗示的眼光从后妃一列滑过,最后停在了皇后身上,“懿贵妃有孕,需要静养,后宫诸事,还是由皇后亲理吧。”
作者有话要说:哦也,怀孕啦!10个月不能ooxx啦!!
不喜欢岳峥的朋友应该会很欣慰啦~~【不要跟我说岳嵘也捞不着……他本来就捞不着……
42、漏话
岳峥的目光落在了皇后身上,而岳嵘的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帘后的宁蘅。单看那纱影;他根本分辨不出那帘后的究竟是宁蕙还是宁蘅;一样的轮廓,甚至是一样的声音。
岳嵘心里也有些高兴;阿蕙是阿蘅最在乎的人;阿蕙如今能替皇兄诞下一儿半女,于皇兄而言是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于她自己而言,便是多个依傍。
岳嵘知道;他早晚要就藩去;没法永远替阿蘅护着她的姐姐。
若宁蕙能一力诞下个皇子;便可高枕无忧。且不论如今中宫无出;贵妃之子;以后没准便可问鼎帝位……便是康氏有了皇兄的子嗣,那也无妨。与自己一样,册个藩王,山高皇帝远,在自己的地界上,也有自己的逍遥。
可倘使……岳嵘忍不住闭上眼,倘使阿蘅还在,他们也一起生个孩子。
他一定会倾尽所有去栽培他与阿蘅的子嗣,儿子便袭爵继位,叫他驰骋疆场,快马高歌,一生恣意,女儿便锦衣玉食,奴婢拥簇,养成真正的掌上明珠,不给她半分委屈受。
永远不让她像她娘一样,曾在大魏宫仲秋的夜里,久久地跪着。
殿中诸人一片恭贺之声,皇后竭力自抑,方忍住了嘴边的冷笑,领着宫嫔跪拜□,“臣妾恭贺皇上。”
懿……自前朝始,中宫皇后或皇太后的旨意称之为懿旨,皇帝这是在暗示自己吗?暗示自己,若宁氏诞下皇子,便拱手将后位让给宁氏,让他们二人名正言顺的成为夫妻,在天比翼,在地连理?
想也别想!
※※※
邺京的秋日极短,衷兰殿门口那盆蟹爪菊还没开几日光景,很快便入了冬。
十一月又称冬月,原是因着这一月有个重要的节日冬至节。千秋、冬至还有岁首,乃是大魏朝的三大节,奉天殿照旧也要设宴。
宁蘅有孕尚不满三个月,仍是危险的时候,岳峥重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先是将晨昏定省替她免了,这一次,亦是不想她出席奉天殿的夜宴。
可冬至节是大节,不亚于过年,过这个节既是要庆贺放松,更是要讨个喜头。
岳峥虽担心她身子骨,却也有些犹豫,是以临在冬至节官衙放假前,巴巴儿地跑到衷兰殿,去与宁蘅讨主意。
冬至前后,天黑得格外早。酉时还未到,天色却已至迟暮。
贺云祺照旧在晚膳前,过来请一趟平安脉,他搭在宁蘅脉息上按了一阵,从容收手,“唔,脉象上看,小皇嗣倒是健康得很,不过娘娘不能大意,马上便满三个月了,熬过这一阵,就能轻松些。”
宁蘅恹恹地道了好,打发小满过来替她送人。她这一阵子害喜害得严重,人又怠倦,平日里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衷兰殿的人都见怪不怪,各自将分内事料理周到,便不去扰宁蘅打盹儿。
谁知小满刚送了贺云祺出去,岳峥却来了。
小满刚要行礼,便被岳峥扬手止住,他贴在窗外,兀自往里瞧去。此时阁中只有宁蘅一人,她单手托腮,不知是在发呆,还是睡了过去。虽说有了身孕,可宁蘅的身形叫裙子掩着,一时还看出来什么变化。
岳峥但觉整颗心都荡漾起了成就感,他最在乎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这多令人高兴。
他笑了笑,抬步迈入内室。宁蘅听到响动,顺着声源望去,岳峥离她已没有几步,宁蘅扶着桌沿儿起身,欲要朝岳峥行礼。岳峥伸手在她臂弯处一托,温声道:“别多礼,朕就是过来看看你……许久没见你了,该陪你用顿晚膳才好。”
宁蘅听到岳峥这样说,才恍然想起,他上一次来看自己,犹是半个月前。自从怀孕,不能侍寝,岳峥来衷兰殿的次数便渐渐稀少了。宁蘅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她竟然这么迟方意识到自己与岳峥久未相见,而她心里,怎么连半分思念与失落都没有?
“怎么不说话?该不是不认识朕了吧?”岳峥瞧宁蘅垂首不语,没由来的心中一慌。这阵子他朝政繁忙,康氏已开始笼络人心,为那三个被罢免的康族子弟尽力造势,希求能重新起复,回到朝廷。
康氏对禁军的管辖权虽然被自己收去,可实际的控制力依然在康家那里。岳峥不敢贸然而动,只能慢慢软化态度。
他一忙起来,自然就顾不上后宫里的事情。偶有闲暇,多是在陆贵姬处休息,或是兼顾周、卫两家面子,亦有临幸。至于探望宁蘅,一时便被他忘在脑后。
想起自己的疏忽,岳峥少不得有些心虚,他扶着宁蘅,让她重新在罗汉床沿儿上坐了,继而陪坐在她一旁,拢起了宁蘅的手。“还是怨朕了?”
宁蘅闻言莞尔,乖巧地摇了摇头,“臣妾怨皇上做什么,不过是方才起得猛了些,有些晕而已。皇上稍坐,臣妾去给您倒茶。”
她发觉自己对岳峥的情愫一日比一日淡,没由来地生了惶恐。那是她从小到大最倾慕的男子,更是她孩子的父亲。是他教会自己何为男女之情,又教会自己何为床第之欢。
她可以怨,可以恨,可以失望,可以憎恶……却独独不能像现在这样,有他没他都全无所谓,甚至连一点波澜都不起。
这样的变化,叫宁蘅措手不及,倘使那是她毫不在意的人……她又如何能生下他的孩子?
宁蘅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岳峥察觉出她神色里的不对,将掌心欲往外脱的一双柔荑握紧,蹙眉问:“怎么会头晕?贺云祺适才来过没?你身子可还好?”
他一连串的发问,反倒把宁蘅问得一怔。宁蘅勉力露出平和一笑,生怕被岳峥瞧出破绽,低声解释:“都说是因为臣妾自己起得猛了,臣妾一切都好,皇上不必挂记……您不让臣妾走,那臣妾就唤小满去倒茶好了。”
言罢,宁蘅扬声唤了小满,云云吩咐一番,聆得阁外应答,方重新在岳峥身边坐了。
岳峥紧张地打量宁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