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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得征求我父亲和母亲的意见。”
“我亲自去说。你只管准备来给我磕头就是了。”军师伯伯大笑着走了。
第二天,我果然被父亲领着去磕了头。
听说正式拜师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就连皇帝诛九族,其中也有一族是师族。师父的作用和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我给师父和师母磕了头,奉上了束脩,又听完了师父和师母的训话,就算是正式入得他的门下。
我爹继续带他的兵,我跟着先生读书,我娘照顾我们的起居,有时候也帮着治治伤病,缝缝补补什么的。
其实以娘将军夫人的身份,原本是不用这么做的,可是娘就是闲不下来。军营里实在寂寞,除了娘又没有什么女眷,爹的那些亲兵见了娘只会低下头退出五米远,我娘不自己找点事做,恐怕要闷死。
整个晋州全部拿下以后,我们终于不用住军营了,楚伯伯送了我们家一座大宅,隔壁就是我先生家,我上课更是方便了。
这一座宅子我们住了很久,直住到我的二弟和小弟弟出生,也住到师父的侄女一家前来投奔。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师父家的院里。
我爹出征时带回了许多前朝的孤本,他本身非常喜欢读书,对书本的喜爱更高于金银珠宝。我从中选了几本,准备送给师父。
我在前面绕了一圈,没有找到师父,径直就往后院而去。不在前面,肯定就是在师母那。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
这个蹲在地上挑选着红叶的女孩,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当然,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以前也一直住在军营里,也没见过多少女孩就是了。
她叫张摇光。摇光,破军星也。谁会给自己的女儿起杀伐气这么重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摇光”和天上的星星一点关系都没有,取的是“光芒闪动”之意。
她虽然在乱世中遭遇家破人亡,却没有丝毫仓惶之意,眼神里带着坚毅,很像我的母亲。也许正是那种坚毅又聪慧的气质吸引了我,让我非常喜欢和她谈天说地。
我们都曾经历了战乱,也都曾直面过亲人离去的可怕场景,我们都是在亲人走后,才开始觉醒,有段时间,我以为我找到了世界上另一个我。
她有着非同一般的野心,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我觉得她的野心和我的抱负并不冲突。
总有一天,我要长出巨大的羽翼,翱翔于九天之上。而她的每一根羽毛都在闪闪发亮,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注定不会永远沉寂。
我也有着非同一般的野心。那些在灾荒之年还横征暴敛,把我们当做猪狗一般的胡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部赶回漠西去。
我爹想要等天下太平后卸甲归田,而我想等天下太平后进入新的朝廷,重新让中原大地恢复生机。
那些十室九空,那些易子而食,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让它们结束。
楚睿突然也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先生府里。先生虽然是他的舅舅,但正因为如此,他反倒不经常到先生府里来。楚睿虽然是长子,也很受楚伯伯喜爱,但他毕竟还有两个弟弟,公然拉拢父亲的心腹和亲信,总归不好。
我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尤其是某一次我碰见了楚睿和张摇光在交谈时。楚睿脸上那种满怀笑意的表情,让我知道了他要做什么。
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气势。
我这人从小想的比较多,也不太容易被情绪控制。若是其他男人,此时大概会被妒火冲昏头脑,上去质问或者伤心欲绝地离开,但是我却站在树后,冷静地看完了他们的交谈。
他们在聊通州的战事。张摇光原本正是住在通州。楚睿提出了他想要对通州进行的一些方略,摇光不停的补充,告诉他通州的风土和人情决定了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
她的眼神里闪烁的,正是我曾经不止一次窥见过的野心。
楚睿并不是一个会对别人一见钟情之人,更不会在明知自己和摇光十分亲密的情况下做出“横刀夺爱”这样的事情。他是一个谋定而后动,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的人。
那么,为什么楚睿会这样做呢?他在给张摇光一种暗示,一种可以轻易实现她野心的诱惑。这并不是他能做主的诱惑。
那么,是楚伯伯?
是了,父亲在军中威望极大,先生本是晋阳张氏的族长,家中也和无数大族联姻,他们掌握了楚伯伯军中的后勤、军略等等各方面的要害。
是他太天真了,父亲和楚伯伯即使私交再好,楚伯伯也不可能安心看见一个手握重兵的军中统帅和文臣之首顺利联姻。楚伯伯如果要生了疑心,所造成的可怕后果,可能让现在所有人努力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为了不刺激到任何人,楚睿只能这么做。
许多念头只是一瞬,等我想明白时,摇光和楚睿甚至还在那里讨论是该走水路,还是从蟒山背面绕过去的问题。
我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这是个无解的结,我找不到两全的法子。
第二个月,传来了张摇光和楚睿定亲的消息。
、第48章 天灾人祸
李钧作为第一个上京来投奔的荆南老家来人;得到了信国公李茂的热烈欢迎。
自己这个一直不怎么受到瞩目的次子;现在也开始成为了能让人倚靠的对象;李茂表示内心里某一块地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如果说李硕是老李家这么多年来唯一拿的出手的英杰,李蒙是老李家这么多年来唯一拿得出手的帅哥的话,那李茂和他的两个堂伯一样;代表了老李家的正常水平。可无论水平如何;出身好就是出身好,他投对了胎;最终还是继承了偌大的信国公府。
李茂的两个堂伯家;自从富裕了以后,也开始努力让家中孩子读书习字,可是就像李茂和李蒙明明小时候都是由他爹启蒙,也都是极好的先生教导,但李茂就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让人惊艳的地方一样,老李家两代除了这个庶子,竟是没看出还有哪个是读书的材料。
念了许多年,也就是识字的水平。
所以李茂对这个过了乡试的侄儿非常好奇,下午匆匆办完公事,立刻就回了府。
李茂归府,方氏就让下人在东园的饮宴厅摆下了晚宴,正式接待这个侄子。由于李钧并不是嫡子,所以家宴的级别没有很高,但即使是这样,李钧还是感动不已。
待李钧和李茂见了面,李钧问了安,行了礼,收了礼物,入了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晚宴的人还是那些人,可是宴已经不是那个宴了。
信国公府的家宴和老太太那里的常宴是不一样,李钧看着几十个丫头仆人在宴厅里伺候,紧张地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爹说没错!真的是有好多下人专门夹菜!真的是只要张嘴就行了!真的是喝汤的和喝羹的勺子都不一样!真的是一桌子菜吃不完好浪费!
真的是吃不饱!
李钧表示很忧伤。
“现在正是年底,南园要整出来还得到明年,只能委屈你先住在西园了。你两个弟弟都住在西园,那地方宽敞的很,你们一起住,正好可以熟悉熟悉。西园南边的‘微霜堂’里有许多典籍,你可以随意取阅。”李茂带着点得意说:
“最近我将家中‘微霜堂’里的存书又扩了几倍,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书,‘书苑’五室里都收集齐了,你可不必再去买书。”
李钧听了,兴奋万分,连忙谢过李茂。
李茂又和方氏说道:“你再给李钧安排四个丫头,两个小厮,粗使丫头和婆子各两个。”李茂比照的是公府里庶子该有的配置。只是信国公府没有庶子,两个少爷都是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四个小厮,粗使丫头和婆子各六个的,用上这样的规格,这还是第一次。
李茂最近因为李铭搬家的事,和方氏有些小别扭,对方氏亦是冷淡了许多。方氏正想找个台阶滚下来,听到这话,马上笑着应承:
“老爷放心,都安排好了。西园里也收拾出来一间小院,离微霜堂和擎苍院有些远,但正因为离着正院远,非常安静,正适合读书。”
“夫人做事一向妥当。”心情正好的李茂夸奖了方氏一句。
方氏笑眯眯地,表情慈爱地看这李钧。“侄儿难得来,自然是要照顾好。”
这原本是宾主尽欢的氛围,结果李钧憋了半天,冒了一句:
“那个……”
顾卿和两个孩子立刻关切地看着李钧。李钧说话都能噎死人的本事他们已经领教过了,不知这次又要说些什么。
“叔父,婶母,能不能只安排小厮伺候侄儿?侄儿从小就不习惯丫头近身伺候,如果是要伺候洗漱之类,侄儿自己来就可以了,不需要特别安排丫头的。”李钧红着脸,对着叔叔婶婶揖了下去:“侄儿不懂事,先行赔罪。”
“你都已经十九岁了,往日在家里的时候,难道没有丫头伺候吗?”李茂奇怪地看着李钧,“梳洗熨烫这些事,小厮笨手笨脚的,怎么做的好?”
“还请叔父婶母成全。”李钧长揖着不肯起身。
“并非侄儿不识抬举,而是只要一有年轻姑娘碰到侄儿,侄儿就会浑身起怪疹,有时候还会口吃,呼吸困难,我在家中时候,向来是小厮伺候的。侄儿明年就要春闱,此时实在不能生病……”
李茂和方氏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表情,李铭跟李锐觉得有些好笑,偷偷扭过了头。
顾卿以前是位医生,曾见到过这种情况,所以开口替李钧做了主:
“别再揖了,看着你背说话很有意思吗?你既然有这个怪毛病,那就全换了小厮就是了。”
“只是你已经成年,以后总是要娶妻的,总不能一直不让姑娘近身吧?依我看,等春闱过了,你得赶紧把这个毛病给治好才行。”
李钧直起身,面对顾卿表情无奈地说:“堂祖母,侄孙家里也给孙儿找过不少名医,什么方子都吃过了,但就是不见好。孙儿……觉得这病是治不好了。若是注定孤老终身,孙儿也认了。”
‘不就是情绪性过敏吗?’顾卿看着表情无奈的李钧,他不过表现的厉害一些罢了。还有人紧张到休克的呢!
等找到他“恐女”的源头,慢慢通过暗示和开导的方式,还是可以让这种过敏症状逐渐好转的。说是不治之症,也太过了一点。
“你这病症,我旧时也曾见过。若你信过奶奶,奶奶以后可以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把你调理好。”顾卿对着李钧说道:“就是……过程不太愉快,你得忍耐。”
李钧听自己的病还有的治,哪里还会考虑治的法子舒不舒服这样的小问题!
他这毛病从七岁得上,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二年了,还是半点不见好转。若不是祖父去世,他爹坚持让他守孝三年不说人家,他这毛病怕早就要传为笑柄。
“只要有的治,但凭奶奶做主!”
顾卿点了点头。唔,小伙子有觉悟,她也要慎重对待才好。
她得好好回忆回忆,上次那小朋友的恐狗症,她那同事是怎么治好的。好像是天天带小孩去狗场,从小狗开始接触起?
哎哟,难道她要去找一群小姑娘给他适应?
呃……她不该动这恻隐之心的。
用完了家宴,顾卿回了持云院,李钧也和李铭、李锐一起回到了西园。
下午时,两个孩子已经带着李钧逛过了西园和北园,所以李钧也大致知道了两园的情况。他本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别说信国公府里给他的安排的住处十分妥当,就算真把他丢到牛棚里,只要有顶淋不着雨,有光能看书,他都甘之如饴。
方氏给李钧安排的是独门独院的居舍,他长途跋涉了许久,早已经困顿的不行,匆匆洗漱后倒床就卧。
只是他这一天见了许多人,又见了许多事,他这个从未离过家的“乡下人”难免心中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