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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上前一步,沉声说道:“陛下,您就这么离开吗?您不觉得,这样做,她会更难过吗?”
姬凤离淡淡道:“我就是怕她难过。我不要他看到我最后的样子,这样以后,他可以很快忘了我。”
安闻言,忽然笑了出来,“你以为她这一生还会忘记你吗?你难道不知道,上一次,你设计假死,她差点随你而去吗?她买通了刑场上不少官员,想要让你假死以救你出去,没想到你自己早安排了假死。她以为你真被她所杀,唐玉带人劫杀她时,她连躲都没有躲,掉到水中,她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我救她上来时,她在昏迷中,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泰沉声说道:“当日她抱了必死之心,若非我救得及时,恐怕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后来,如若不是为了洗清你的冤屈,我想她不会活下去。皇甫无双大婚之时,你可知萧胤为何指出丹泓才是北朝公主,为你洗清谋逆的罪名。那是她求他那么做的。”
唐玉闻言,慌忙跪在了姬凤离面前,“皇上,属下罪该万死。”当日报仇心切,如今想来,那时她确实是没有躲闪。
“难道真是如此,那一次,属下也发现我们从刑场上离开的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蓝冰低低说道。
这些事,姬凤离早已经知道,可是从安和泰的口中再听一遍,又是不一样的惊心动魄。
是的,她不会忘记他,永远不会的。
“带我去见她。”既然如此,那就珍惜这不多的在一起的时光吧。
……
……
……
花著雨立在梅林之中,眼前,犹若浮世隔云。千百树梅花,竞相争放。轻风扫过,处处都萦绕着疏梅的幽香。
那一树树的梅花,开得如此肆意浓烈,花瓣上点缀着点点白雪,晶莹剔透,傲骨清香。可是,再美的景,再美的花,看在她的眼里,却只余凄凉。
阿贵说了,泰也说了,所有宫中的御医也说了,蛊毒已深,怕是熬不过这个冬日了,他恐怕连他们的孩子都见不到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你说过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说过要陪我生生世世。你说过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可是如今,你却要丢下我和孩子了。
她在一块古拙山石上坐下,仰望着满林子的梅花出神,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眸中流出,沿着脸颊肆意横流。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前方响起,花著雨抹去泪水,恍惚抬头。只见前方的梅树下,多日不见的锦色淡然凝立。她身形单薄,衣裙在风里飘展,好似风里一朵落花。
花著雨绝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锦色。只是,这还是曾经的锦色吗?脸色苍白憔悴,表情淡漠无情,和过去的英姿勃勃巧笑嫣然判若两人。
花著雨掏出锦帕,悄然抹去脸上的泪。
“锦色,这么久以来,你都在哪里?”她望着锦色,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锦色,说到底,也不过是花穆的一个棋子罢了。
“在哪里,自然是一直被他囚禁了。”锦色苦笑着说道,她的视线从花著雨的腹部扫到她的脸上,忽然盈盈一笑,然而,那笑里的凄楚,还是狠狠地刺痛了花著雨的眼。
花著雨万万没有想到,锦色一直都是被姬凤离囚禁起来了。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当初,和无双互换的那个公主,被花穆抱走的公主,会是谁?
“锦色,你如今,是在皇宫里吗?”花著雨缓缓问道。
“是,我是在宫里,住在宫中的佛堂里,那里有一个人,她说是我的母亲。”锦色勾唇,一抹嘲弄的笑意慢慢漾开。
花著雨心中一滞,住在宫中佛堂中的,是聂皇后。
“锦色……”花著雨望着平静的好似一抹幽魂的锦色,忽然没有了言语。此刻,无论说什么话,都是苍白的。
“其实,从一开始,陛下他就并没有真正地相信我。不过,当他知悉整个计划后,他并没有杀我,而是派人将我囚禁了起来。当时,他以为我怀了他的孩子。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给他解媚药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锦色声音凄楚地说道。她的眸光从花著雨的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原来,小姐有了他的孩子。这么说,他的蛊毒,是小姐下的了。我还以为,小姐是真得爱他,却原来,你也不过是为了害他!”锦色仰面长笑,泪水从眸中滑落,“可怜他那么爱你!”
花著雨心中一滞,上前一步,抓住锦色的手急急问道:“锦色,你说什么?”
锦色盈盈笑道:“说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花著雨摇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锦色扬眉不可置信地问道,随即凄然笑道,“陛下所中的魅杀之毒,是先下在女子身上,对女子并无丝毫伤害,但女子和男子同房后,此毒便会导入到男子身上。若非是你,还有谁能在他身上下这样的蛊毒,谁能有这个机会?小姐,陛下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害他?还用这种狠毒的方式。”
花著雨脑中一片眩晕,一颗心更是像被利刃刺穿,痛得无法呼吸。
魅杀!
原来,他身上的蛊毒是她下的?怪不得,她问他,问阿贵,问蓝冰,他到底是怎么中的蛊毒,却无一人肯告诉她。
原来,是她身上早就被种下了蛊毒,然后,传到了他的身上。
她可以想象,当初,他知道自己是默国公主,又知道被她下了蛊毒,他心中,该是多么痛苦。或许,他一直都以为她留在宫中,甚至嫁给他,都是为了害他!
可是,到底是谁将“魅杀”这种蛊毒下在她身上的?
既然,当初在军营中那一夜,他没有被染上蛊毒。那么她身上的蛊毒就是后来被种上的,是谁?无双?花穆?还是……萱夫人?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斗千金带她去见萱夫人时,萱夫人对她异常的亲密,还为她梳头,那时她还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可如是萱夫人、花穆还是无双,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人,却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花著雨上前一把抓住锦色的胳膊,扣住她的脉门,冷声道:“你告诉我,有没有解蛊之法?”
有泪水从锦色眸中滑落,她凄然道:“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
都说无药可解!
日光透过疏斜的梅枝,映照在她脸上,脸色苍白近乎透明。风,无孔不入地钻入到她的体内,刺骨地冷。她浑身颤抖着,发髻上簪着的珠钗微微颤动,冰蓝色珠子摇摇晃晃,映着她没有血色的脸颊,愈发剔透。
原来,是她害了他!
他就算认为是她害了他,可是他却只是默默承受,从未责难过她。甚至,知晓了这种蛊毒无解,他对她依然不怨不恨,还要将天下奉给她。她心中五味杂陈,竟然品不出满心满腔到底是一种什么滋味。
原来,是她害了他!
她让他承受了这么久的痛苦,想起他每当蛊毒发作,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心口处一阵阵发愣。她靠在一棵梅树上,整个人犹若被抽去了灵魂,似乎早已死去了一半。
飞鸟穿林而过,漫天雪沫洋洋洒洒兜头落下,冰凉凉地侵入到脸颊之上,冷得彻骨。任由日光透过枝桠照在她的脸颊上,照在她已经哭得干涩得再也流不出泪的双眸上。
锦色忽然轻“啊”了一声,脸色煞白地挺直了脊背。
花著雨回首望去。
姬凤离就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苍白的脸隐在日光的阴影里,唯有眸底闪耀着奇异的灼亮,定定落在她的脸上。那样的目光,带着穿心刺骨的疼痛。那样的目光,又带着惊心动魄的深情,就那样,直直看着她。
他幽幽静静缓步而来,一步比一步走得快,最后,在她面前站定。伸手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似乎是用了平生所有的力气。紧紧抱住她,仿佛要用他的胸膛,作为囚禁她魂魄的牢笼。
花著雨紧紧贴在他怀里,只想让这一刻天长地久。可是小腹内忽然一阵剧痛袭来,像是有钢针在腹内剧烈翻搅,她痛得不停痉挛。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涔涔,浸透了重衣。
“宝儿,你怎么了?”姬凤离吓得脸色煞白,他惊惶地揽着她。
花著雨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喘息着说道:“离,我……我可能要生了!”
姬凤离愣了一瞬,似乎才明白她说得是什么。
“来人,备轿撵,让接生嬷嬷准备到桃源居待命。”他静静吩咐道,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慌乱。
花著雨身形一直纤瘦,这些日子随着他提心吊胆,身子极是羸弱。所以,他对她的生产极是担忧,早已下了圣旨,让宫内的接生嬷嬷随时候命。
花著雨被抬回到桃源居时,接生嬷嬷早已经到了。几个小宫女过来将她搀扶到屋内,将房门紧紧关住。
随之而去的姬凤离被阻挡在门外,侍卫搬了椅子过来,他却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他在廊下走来走去,阿贵担忧地说道:“陛下,您还是歇歇吧,千万莫让蛊毒发作。”
可姬凤离如何能歇得住,当第一盆血水从屋内端出来时,他的心好似猛然被人揪住了一般,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头油然而生。接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屋内端了出来,姬凤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好,难产!”屋内,接生嬷嬷的声音透着不可抑制的惊惶。
“娘娘痛晕过去了。”
姬凤离心中一紧,无论如何再也忍耐不住,快步向门口走去。几个小宫女见状,慌忙拦住他,“皇上,您不能进去啊,产房是污秽之地,不吉利啊。”
“走开!”姬凤离冷声喝道,凤眸中戾气满漾。
几个小宫女吓得慌忙躲开,姬凤离不顾一切地推门冲入到屋内。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端,眼前一片血红,刺得他眼睛生痛,呼吸凝止,头脑瞬间空白得无法思考。
她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浸湿了她的裙子,浸湿了被褥,向床榻下淌去。
“宝儿……”他疾步走到床榻前,低声唤着她。
花著雨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发已尽数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她额头上。这样的她几乎吓掉了他半条命。他颤抖着掏出来锦帕,将她额前汗水擦去,他坐在床榻上,紧紧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细细低语着。
花著雨挨过一轮阵痛,渐渐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一眼看到坐在床榻上的他,她虚弱地笑了笑道:“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不,我要陪着你。”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俯身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朝着她温柔一笑,“宝儿,你要不要听曲子。”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可还是抑制不住的轻颤。
花著雨缓缓笑道:“我要听弱水。”话音方落,新的一轮阵痛再次袭来。
伴着阵痛而来的,是他的笛声。悠悠扬扬,缠缠绵绵,在屋内流水般流淌。阵痛,似乎在笛声的抚慰下,变得轻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唯有笛声在耳畔萦绕。当痛楚达到极点时,她憋着一口气使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挤了出去。
“再使力,再使力,还有一个……”她听到接生嬷嬷齐声道。
她拼命地使力,当再一次的剧痛过去后,她颓然软倒。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住了,睁开眼睛看到他苍白俊美的容颜。她朝着他笑了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去。
“她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所以睡过去了?”姬凤离颤声问道。
稳婆过来,战战兢兢地说道:“陛下,娘娘……是大出血,她昏过去了。”
姬凤离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感觉似乎有一道白光在散开,慢慢地眼前一片灼亮,过了好久,他才恢复心神,冷声命令道:“传御医,所有的御医都来,一定要将娘娘救活,否则,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他知晓,此时自己绝对不能乱了心神,可是该死的蛊毒却在此时朝着他袭了过来,他强忍着疼痛,一直守在她身边。
一个时辰,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