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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停,福禄王也是你能打得么?这些年礼仪教养,你都学到了些什么?”她冷哼,“跟你那禽兽爹一个德性!殷启,鞭一百,重打!”
长凳上殷逐离咬牙生受,牛皮鞭打在背上,别有一番滋味。殷启又是个不留情面的,十鞭下来她已然汗湿衣衫。殷梦鸢端了桌上参茶轻啜了一口,冷眼看她。二十鞭左右,那皮鞭带起血水四溅。这些年殷氏已经极少打理殷家,大多时候都呆在佛堂。
她虽和殷逐离有母女之名,却因着曲天棘而多有介蒂,着实没有母女之情。再加之殷逐离生性骄狂,她经常看不顺眼,是以历来待其便严格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
殷启的一百鞭足以将人打得皮开肉绽,但殷逐离自小到大早已习惯旧疥未落又添新伤,是以痛虽痛些,要不了命。她都记不得挨了多少下子,外面传来人声:“住手。”
殷逐离抬眼看去,面上就带了喜色:“师父!”
来人正是她的授业恩师唐隐,唐隐是长安名士,能文能武,自小督促殷逐离学业,偶尔也教她些轻功、短刃、掌法等临敌保命之术。
殷氏见他前来,脸色稍霁,但态度仍坚决:“唐先生,这个孽障太浑了,今天这一百鞭绝不轻饶。先生若是前来替她求情,就不必开口了。”
唐隐站在门前,闻言只是轻叹:“殷夫人,教不严,师之惰。唐某前来领罚。”
他声线温润清朗,如同山间深藏的一涧月色,柔和了悬珠的冷光。
“先生言重了,此乃吾儿顽劣,与先生却是不相干的。先生请回吧。”殷氏向殷启点头示意,唐隐上前格住殷启的手:“殷夫人,余下的,就由唐某来罚吧。”
他虽作了请求之态,却已然伸手,半接半夺地取了殷启手中的鞭子,殷氏张了张嘴,终不好多说。唐隐动手,殷逐离自然轻松许多,一顿鞭笞之后,殷梦鸢拂袖离开。唐隐将殷逐离扶起来,商贾之家,没那么多礼数,他弯腰背着殷逐离回丹枫阁。当夜皓月当空,从祠堂到丹枫阁,十三年来唐隐也不知背了她多少回,他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殷逐离趴在他肩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姿态亲昵:“师父,你抽鞭子的技术又进步了!”
“贫嘴!”唐隐低斥,却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沉稳。风过庭院,殷逐离的血沾在他手上,温度微凉。
次日清晨,风日晴和。第一缕晨曦穿透树梢林叶,细密如五色丝绦。素有鬼医之称的柯停风正在给殷逐离换药,外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大当家,圣旨到!黄公公请您出去接旨呢。”
殷家一团慌乱的时候,沈小王爷方才睡醒,昨夜饮酒过度,他还有些头痛,正琢磨着今日是斗鸡呢还是斗蛐蛐呢还是喝花酒呢还是调戏民女呢,突然家仆小何慌慌张张地跑来:“九爷,圣旨到了!快出去接旨吧。”
沈小王爷歪戴金冠斜穿衣,顶着一脸伤痕匆匆出得房门,便见三个内侍头带黑色镶玉的纱帽,着了圆领大袖的大红袍子,笔直地站在半月形的院门前。圣旨当前,沈小王爷也不敢放肆,当即拜倒在地。
内侍冯公公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查殷氏逐离,德蕴温柔、性娴礼教,朕之幼弟福禄王亦已适婚娶之龄,未立正妃,与之可谓天造地设之璧人。朕为成人之美,特为二人赐婚。一切礼仪由礼部尚书与钦天监正商议后待办。钦此!”
接完圣旨,沈小王爷尚有些懵懂:“德蕴温柔、性娴礼教?谁?”
他的先生何简跪在他身后,低着头掩去眼中的讶然,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
同时接到噩耗的自然还有馅饼,殷逐离顶着鞭伤接完圣旨,同样没反应过来。传旨的内侍黄公公被引到座上吃茶,顺便还拿出一份密旨,称殷大当家殴打皇亲国戚,辱没皇室,罪不可恕,但念在殷家世代经商有道,对大荥子民也算劳苦功高,死罪可免。罚出粮草五十万石,将功补过,以解西北战事所需。
殷逐离身上带伤,直着腰不敢躬身,嘴角却是抽搐:“黄公公,王上这是要将九王爷卖给我啊!”
黄公公历来受殷家好处良多,自是也不跟她一般计较,只细声细气地劝:“大当家不可胡言,嫁入皇家,以后大当家就是福禄王妃,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啊。”
殷大当家仍是咂舌:“可是九王爷年不过十四,何必着急成婚?况且他貌虽美,但品行……您也是知道的。这五十万石粮草,还要军粮的品相,太贵了吧?”
黄公公临走时便受皇命,反正这交易哪怕是强买强卖,也是做定了的,他当即便横眉竖目地道:“大当家,这可是皇命,你敢抗旨?”他威迫完毕,又换了个笑脸,“大当家,咱家实话跟您说了吧,现今国库吃紧,加之上次送去西北的军粮又被劫了,大将军曲天棘一日之内连发六道八百里加紧军函催要粮草。偏好您这就赶上了……您是个明白人,当知道这五十万石粮草,您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九爷年纪是小,但他还会再长的嘛。”
殷大当家还是有些为难:“这道理殷某也懂,只是在下和那九爷有点过节,我担心他未必肯卖……”
黄公公一口茶呛进了肺里,咳嗽半天方尖声道:“大胆!”
殷大当家赶忙改口:“娶,是娶!”
这个新帝沈庭遥明显有考虑,是以黄公公也不担心:“咱家刚已经说了,这是圣旨,九王爷岂能不遵?”他悄悄凑近殷逐离耳边,重又低声道,“王上说了,他敢不卖,就派他去山东挖煤。”
“……”殷大当家沉默半晌,终于递过去一锭金元宝,也低声问,“王上是不是还说,我若不买,就捉我流放?”
黄公公接了那元宝,又喝了一口茶,方眉开眼笑地道:“那倒没有,王上只说如果大当家不买,就不许大当家在山东挖煤!”
……
沈小王爷接到圣旨便火烧眉毛一般入了宫,顶着一脸青青紫紫的伤痕在御书房内寻死觅活。房中文武大臣俱都低着头,只剩两个肩膀抖得十分可疑。新帝沈庭遥十分严肃,一句话就堵了他的后路:“赐婚一事朕意已决,再若多言,削去侯爵之位,贬为庶民……”
沈小王爷这次是下定决心、誓死抗争到底:“贬为庶民臣弟也绝不娶她!杀头也不娶!”
沈庭遥转着拇指上的班指,冷冷地说出后半句:“发配山东,连同宫中何太妃一起!”
沈小王爷一脸委屈不平,却不敢再开口——何太妃是他娘,他娘那个身子骨,怕是挖不动煤。他摸着脸上淤青未散的伤痕,一时悲从心来:“可是皇兄,那殷逐离实在是性情凶残暴躁,就为一点小事,皇兄您看她将臣弟打得……呜呜呜,还有身上……还有这儿……”
朝臣面色严肃,心中早已笑破了肚皮,便连座上沈庭遥也端不住帝王的架子,笑骂道:“谁让你这般不修边幅来着。还不快滚!”
殷大当家和沈小王爷的亲事一经传出,长安城顷刻沸腾。百姓多是为殷大当家鸣不平,都说金鞍配了烂马——殷家经商讲究诚信二字,殷逐离又是个豪爽的性子,在民间印象一贯良好,而沈小王爷就……啧,不提也罢。众说纷纭之时,殷大当家很淡定,命总管郝剑抽调了上等粟米、稻、黍稷等凑足二十万石,先行送往西北大营。
当时镇守西北大营的主将是大将军曲天棘,目前这位曲大将军手握重兵,便是新帝沈庭遥也要让他三分。如今他打仗缺粮,大荥边境突厥和吐蕃一直虎视眈眈,大月氏也时不时骚扰。外敌环伺之下,殷梦鸢纵然满心不悦,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沈小王爷除了破罐子破摔以外,他又染上了个恶习——“饭钱挂你们殷大当家账上!”
先前铺里的掌柜不敢应承:“九爷,这……殷大当家会同意嘛?”
他就喷着酒气理所当然地道:“爷都要娶她了,她的还不就是爷的?有什么同不同意的!”
掌柜们一想,也是。再加之殷大当家也不置可否,众人也就默认地将这位未来姑爷的账直接挂她头上了。后来呢,即使不是富贵城的产业,众铺面掌柜也都心中有了数——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儿,没有他九爷花不起的钱!
沈小王爷先前虽说不穷,可也属于没有隔夜粮的那种。他是亲王,却没有封地,只靠着朝廷的俸禄过日子。而今自从傍上殷逐离,他的福禄王府今天建温泉,明天造假山,修葺得比他五哥、六哥的王府都气派——那二位手上可有十八个州郡的封地呢!
而他每日里更是衣着光鲜、骄奢淫逸,所购之物,总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掌柜们见了他脸上都能笑起一层一层的褶子。
半年下来,整个长安乃至大半个大荥王朝都知道——九王爷是富贵城殷大当家养的。
对此,殷逐离一直沉默。她一个月例钱四百两白银,在当时是极了不得的数,普通大户人家老太太一月才二十两呢。但笼统算来,每月三百六十两花在这个沈小王爷身上,她还负债。
面对她的沉默,沈小王爷开始变本加厉。他主动登门拜访,美其名曰培养感情,趁殷逐离不备就顺走珠宝、玉器、古玩字画无数。
每次他一“光顾”,殷家上下就跟遭窃似地忙着盘点失物。
郝大总管历数这小王爷的恶行,倒是殷逐离伸伸懒腰并不在意:“算了,有这功夫跟他穷折腾,还不如多开两个铺子供他折腾。”
她这样一纵容,这沈小王爷便越发地不自觉。这不,这个月初,殷大当家正在广陵阁应酬几个生意主雇,总管郝剑匆忙来报:“大当家,昨夜九爷在千顷富贵坊玩通宵,输了一千两百多两银子。勾钱特地派人前来报知您。”
“……”殷逐离终于怒了,咬碎钢牙才说了一句,“他休想挂老子的账,门都没有!交不出银子就把他卖到广陵阁去!!”
郝大总管一脸同情:“大当家,太晚了,九爷挂了您的账,此时大约已经回王府歇下了。”
“……”殷逐离沉默半晌,命千顷富贵坊、广陵阁、颜如玉玉器行、锦绣绸庄等数十个九爷经常光顾的铺面都专门为他建立一本账目,名字是殷逐离亲自题的,很悲壮,叫《千金散尽还复来》。
……
沈小王爷吃着殷逐离的,花着殷逐离的,连买条底裤都是挂人家的账。他开始觉得殷大当家这个名号真的是好用!有一次他内急,上茅厕没带零钱,人一听他是殷逐离未过门的……呃,呸,人一听殷逐离是他未过门的王妃,居然都直接挂殷逐离账上了!!
殷逐离每每懈怠的时候就命郝剑取来这位小王爷的账单,瞧上一眼提提神,然后她就有动力继续看那堆倒下来可以压死人的账本了。
沈小王爷见她怎么也不肯提退婚的事儿,越发浪荡。这一日,他乘着十六抬的轿子去往庙会,路上人多,轿子太大,他一时心急,就将所有挡道的全部赶开。一翻推搡之后,平头百姓不敢言语,另一队人马却恼了。
双方互不相让,说不过自然就只有拼一拼拳头了。沈小王爷那几个狗仗人势的家奴哪里是人家的对手,混乱中他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脸就被揍成了猪头!
他进宫跟他皇兄告状,谁知对方竟然是突厥遣来的特使,那时候突厥和大荥休战不久,边境仍是不是发生磨擦,大荥国势衰弱,对其一直采取怀柔之策,对这突厥特使自然也是百般礼遇。沈小王爷告状之后反被沈庭遥大训了一顿,满腹委屈无处诉。
殷逐离随后就得到了消息,晚间她在古香楼宴请突厥特使,特地替沈小王爷赔罪。沈小王爷百般不乐意,坐在殷逐离旁边也是悻悻地一言不发,连菜也不挟。殷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