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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竹音向来是个很温和的人,纵使脾气躁的时候,也带着笑意,算计人来不见血,但这时也似着了慌,指尖有些抖。
洛江流见了,也不多话,只笃定的点了点头,“没事,你放心。”
“哈……”萧竹音被这么一说,居然当真心安不少。
房间一扇窗开了,屋里的人翻了出去,而她摸过琵琶上断了的弦,微微笑道,“圣贤庄,我要报仇了。”
冬天的日子,昼短夜长,使得鸡鸣狗盗之辈也猖獗起来。
沈一心带人抓贼,一抓便是大半个晚上,到了寅时,才能揉着酸疼的膀子,回府休息。
门两边还燃着灯笼,值夜的小厮打着哈欠,个把时辰便添点灯油,见老爷回来了,小心开了一侧门,而后又继续没精神的缩进小屋里面烤火。
沈一心这府邸算大的,里外有两个大院子,三个小院子,他自己住在东南边,隔邻是明媒正娶的媳妇儿,而另一处大院子里,还住着两妾一姬,兴许是缺德事做多了,至今无所出。
自大门往房间去,要经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建在水面上,月光凄凄而下,波光粼粼,很别致。
而今天,这走廊上却低伏着另一个人,阴阳面,连穿在身上的衣服都黑白分明。
一半身子似融在夜色中,一半身子却越发惨白,恍然看一眼,似浮在半空中的残尸,吓破人胆。
“沈一心,沈捕头。”
这人原先还在自己的眼前,转眼便飘到身后了,阴凉的指尖抓着喉咙,让沈一心“咔咔咔”的发不出声音,只得勉强点头。
“很好,我家少主要见你。”
白不黑连声音都像是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在沈一心耳边嘀嘀咕咕,连半丝人气都没有。
他也有意要吓一吓这嚣张的总捕,萧竹音不会武,莫到了她的跟前,再将人冲撞了。
沈一心骤然之间见一残缺之人,夜深人静中,受惊绝对不小,这才失了防御,若是白天二者相遇,白不黑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得手呢。
把人点了穴,捆严实了,塞进马车里。
这时的街上已经没有人的影子了,连巡防的官兵也收了阎王城的贿赂,抄着几锭银子在城西喝野酒,白不黑哼着曲,畅通无阻的进了红楼。
红楼里还热闹着,通宵达旦的莺歌燕舞,肆意的酒香与肉香掺杂一片,白不黑拎着人往里走,没人多问,也没人多看。
这种地方,沈一心也没少来。
他是个极其会享受的人,陪着几个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照红楼的规矩,调戏台上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虽吃不到嘴,但这不远不近的撩人劲儿,才最叫人色销魂与。
而在这最混乱的地界上,阎王城便是法,江湖人便是规,就算眼睁睁瞧见杀了人,沈一心也不会出面。
所以他知道,入了红楼,就再难出去了。
白不黑夹着他,将地窖的门一推,里头敞亮的,燃的不知是何处的油,清澈透亮,不似外面的昏黄缱绻。
这门里,已有一位美人,半卧在榻上,正闭目浅眠,她身旁还趴着个雪球般可爱的小丫头,“呼噜噜”睡的正甜。
门一响,萧竹音便醒了,她侧头,懒洋洋的唤了一声,“小陶儿,客人到了。”
☆、作恶的人
眠在床头的小丫头也睡的不深,听人唤,便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哇,白叔,你回来的好快啊。”
小陶儿戳了戳裹成一团的沈一心道,“这就是大捕头吧。”
白不黑点了点头,他挺喜欢这丫头的,只要不将人弄死,便可随她折腾。
这地窖,把刚进来的沈一心骇得半死。
萧竹音呆的地方自然清净,让人打扫过,用一层屏风隔了开来,而另一端,却林林总总挂了数十道刑具。
这些刑具,沈一心作为公门中人并未少见,但这些刑具,加上白不黑这个人,便是最令人胆战心惊的组合。
沈一心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便听闻过白不黑的大名。
这人虽行踪隐秘,极少走动江湖,沈一心更是从未见过,但魔教内,所有混上去的奸细,都能在白不黑的手下,连家里几亩地都吐出来。
那段时间,动不动听闻哪一派、哪一盟又被灭门了,或是哪个首领又被斩首了,整个地方县衙闹得不得安宁。
这种手段,光是想一想,已教人背透冷汗。
“小陶儿,你先出去吧。”萧竹音道,“去厨房吃点东西,再给我和白叔炖碗汤。”
“可是……”小陶儿不高兴了,脸皱成一团,她也想留下来,看坊主替洛姐姐报仇啊。
“乖。”萧竹音伸手捏了捏这丫头的脸,小陶儿一撅嘴,有些气哼哼的摔上了门,只留白不黑与萧竹音无奈的对看一眼。
这屋子里,即将腥风血雨,她还不到这个年纪,只望能够平安喜乐过一生。
“沈捕头是聪明人,”萧竹音微笑着,她的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无意识的偶尔敲两下,“都是别人利用的工具,何不免了皮肉之苦。”
“不不不……”沈一心慌忙摇头,“我知道你的目的,但我还不想死。”
“傻话……”萧竹音笑意更甚,“阎王城同样杀人不眨眼,你若不开口,我便将你的家人全拖过来,一个个的剐,剐到你孤家寡人,九族不剩。”
字字句句,如兜头的凉水泼在沈一心的身上,向来他都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那一方,但现在萧竹音完全不像说笑,她不是个武人,却如当年萧雪时一般,令人闻风丧胆。
“如何?沈大捕头考虑清楚了吗?”
萧竹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我听说你有一妾,国色天香,温柔巧舌,最是称心,哦,好像近来还偏爱酸梅了。白叔,劳烦再去……”
“等等……”沈一心的脸都白了,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似乎深深叹了口气,“你要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我都要知道。”萧竹音俯视着他,丹凤眼中一阵血光。
“我说了之后,你会不会留我一命?”
“不会。”萧竹音冷冷一声,“洛家村血案,你插了手,而我答应一个人,她所有的仇家,我都会赶尽杀绝!”
“哈……哈哈哈哈……”沈一心笑的前俯后仰,“我的债啊,我的债。”
萧竹音也不催他,等他渐渐笑罢了,方才开口道,“沈一心,时年四十又二,丁酉年间任杭奚县捕快,初次收受贿赂,沦为帮凶,奸一女,杀一幼童,其后五年间,共捕歹人三个,冤人入狱无数,因勤勉……”
萧竹音似有些厌恶,“因勤勉正直,调入临安,至今已有一十七年。你为官二十余载,妇孺死伤百位数,而为贪功,陷害无辜之人更是不胜枚举,这债,你已还的很轻了。”
沈一心从没机会停下来,数一数自己造了多少孽,他愣愣的听着萧竹音说这些数字,如此遥远,自然也不值得悔过。
“咳咳……”沈一心已是砧板鱼肉,他抬着眼睛,讥讽笑道,“姑娘比我干净?”
“当然不,”萧竹音坦然承认,“只是天下间,还没人自不量力到找我算账。”
她又笑了,半倚在床上,“沈捕头既然认输,便将十五年前的事说一说吧。”
“十五年前的事,我并未参与太多,”沈一心颓唐的缩在地上。
十五年前,沈一心也还年轻,深谙为官之道,入临安不久,就攀附上了赵思明这根高枝。
他那时还没什么能耐,但赵思明暗中要做手脚,难免留下些不该有的证据,他只负责将这些痕迹抹掉,因为手脚干净,赵思明对他大为赞赏,也引荐给了曾霄汉。
此后,平步青云,短短一两年,他已是堂堂天子脚下的捕头。
那一天,也是个晴好的夜晚,忽有人来敲门。
沈一心睡得迷迷糊糊,硬被拽起了身。
来的不是别人,而是曾霄汉的义子,曽青枫。
从他的口中,沈一心明白,圣贤王与几个江湖人屠了洛家村!
若是别的什么偏远村庄还好,自立门户又没本事,就算被人杀尽了,也只在衙门备个案,随着时间不了了之。
而这洛家村,以打造兵器为生,朝堂江湖都有交情,若闹大了,恐怕难以收尾。
而曽青枫来找沈一心,便是希望他日探查,无论发现什么,就地焚毁,连尸体都推入剑庐中烧个干净,尸体上留下的招式便也无从查起了。
“原来如此……”萧竹音似乎想起了什么,“难怪洛叶入临安,常常蒙面找人对招,约战对象,年纪均五十上下,便是想以此找出仇家。”
“我照他们说的做了,临了,还一把火,把洛家村全数烧光。”沈一心回忆着,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忽略的颤抖。
“不过那时候,我也挺害怕的,若是上面追究起来,我绝难担当。”
“但是没人追究。”萧竹音冷笑一声,“他们当然不会追究。”
沈一心愣了愣,他至今都以为这整件事,都是赵思明的主意,以为他神通广大,能左右朝政,但看萧竹音的反应,似乎并不止如此。
正思索着,便又闻萧竹音道,“沈大捕头聪明,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前途,当不会真把所有证据都淹湮灭了吧?”
在这间小地窖困了这么久,沈一心也渐渐冷静下来,他被捆的扎实,又有白不黑时时刻刻盯着,现在要逃出去太难了。
但他也不是毫无筹码,他看得出来,萧竹音早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女子想要的,是他手上的证据,能让赵思明身败名裂的证据。
“自然不会。”沈一心振奋精神,躲得过此劫,他便带着如玉远走他乡,这些捞什子的恩怨都不参与了。
“说吧,条件。”萧竹音看他死气沉沉的脸上又泛起了求生的欲望,不免觉得好笑,“除了你的命。”
“什……”沈一心瞪大了眼睛,“卜知坊主真要置我死地?”
“我向来不开玩笑。卜知坊主是生意人,自然要讲理些,但萧竹音卜知坊已被毁,身处红楼,便是阎王城的人,换个无关痛痒的条件吧。”
萧竹音的话不容转圜。
一步错,步步错,沈一心心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纵使逃得过这一时,也会永远处在阎王城的追杀中,不得安宁。而自己的爱妾,与那腹中胎儿更是难以保全,他有舐犊之心,却怕腆为人父。
“信,用油纸包好,藏在水中。沿长廊自西往东数第五根柱子下。”
他的话音一落,便听见地窖外有人离开的风声。萧竹音眯了眯眼睛,裹紧了身上那件素锦漆袍,“白叔,我先去喝汤了,您一会儿来。”
小地窖的门关了起来,里面闷闷响了一声,萧竹音举目看着天上,似一个网兜的灯,露出许多的光来。
风冷冷吹着,阴暗而残酷的心思挥之不去,她摸了摸,从衣裳里掏出块微硬的桂花糕来,粉状的馅料散在嘴里,多半是不好吃的,但萧竹音却笑了。
“哎呀,坊主……”再走几步路,便遇到了端着汤碗的小丫头,她捧着个大碗,一边还小声的叫唤着,“烫烫烫。”
“烫,还不赶紧放下。”
萧竹音苦笑的摇头,她随手拂了拂石桌上的积雪,小陶儿“哎呦”一声,把碗丢在上头,两只手摸着耳垂,小脸红扑扑的,“排骨汤,洛姐姐说坊主太虚,要多吃肉。”
这海碗有半个脸盆大,只孤零零放了支汤勺,料到不少。
“……陶儿,没有筷子……”
拳头般的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