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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住院部的一楼大厅冲出去找到地方,她的脚步放慢下来,看眼前的男人。
是他,真是他。
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来医院,将车停在她楼下,看着她的窗口,她本来听了那么多一切都是他为了薛舜的说辞,以为自己毫无机会,可是现在,此刻,她心底仿佛听见希望在萌芽的声音。
他见她下来,心底掠过一丝惊讶。
在离开暮色山庄之后,他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想过回雅苑,可那房子里面太多的记忆,他觉得受不了。他开车的时候一路在想顾黎的白裙,那是顾黎笨拙讨好他的方式,可他却接受不了,他不能忍受有人想占据他心底属于苏黎的那个位置,他不能忍受忘记苏黎。
然而,他脑海里面又有另外一个人。
韩念笙——独独是她,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眉眼,还穿那么相似的白裙,他丝毫不觉得排斥……
鬼使神差地,车子就这样开进了医院,停在她楼下,已经到了这个点儿,加上他以为薛舜在,他没指望见到她,只是无处可去,就想尽可能地离她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天知道,他想她,想见她,想的都快要疯了,而她居然醒着,下来了,就这样朝着他走过来,黑发在夜风里面扬起像是一面纱,银色月光照映她白皙的面容,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瞬间就乱了节拍。
这一刻,他终于相信了,这世上一报还一报,曾经他罔顾苏黎对他的感情,现在他终于体会到,是什么样深沉的,却又说不出口的爱将人折磨,只能眼睁睁看着所爱的那个人,属于别人。
他现在心口的痛,就是苏黎当年的痛。
他一动未动,韩念笙在他跟前站定了,垂在身侧的手指间,烟气缓缓地上升,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心头似有烈火在燃烧,手指间的烟灰簌簌落下去,声音低沉:“薛舜呢?”
“他走了。”
她说了一句,刚抬手想要继续抽烟,眼底掠过突然逼过来的黑影,然后整个人被禁锢在了一个怀抱里面。
烟草气,古龙水香,薄荷剃须水的味道,全部混杂在一起,她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就被他扳住下巴吻了下去。
她的手指抖了抖,烟掉落在地上。
轻咬,舔舐,吮吸,极尽缠绵,心口的情绪像是发酵了,要爆炸了。他脑海呈现难得一见的空白,徒留身体的感官,感受她柔软的唇,怀中她纤瘦而绵软的身体,他觉得一切都在失控。
一个人渴望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自己不再完整了,需要被填补了,身体也好,心也好,巨大的空洞,唯有一个人,这世上唯一的那一个人才能填补。
明明知道是碰不得的,不该碰的,属于别人的女人,可是他太想要了。
她没有躲,月光下,轻轻地闭上眼睛,感觉他撬开她的?关,舌头也闯进来,纠缠着她的,她躲,他追,不急不迫,却从未退缩,直到她缓慢地开始回应,气息交融,她的手无意识地慢慢攀上他的背。
这样绵长而温柔的一个吻,忘记过了多久,待到两人分开时,气息都紊乱了。
两个人似乎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说话,他还抱着她,低着头,轻轻吻着她的眉心,?尖,眼睛……
就是不舍得放开,他心里面甚至有一种疯狂的,前所未有的念头,简直忍不住想要把她揉碎了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再也不分开。
许久,她红肿的唇微启:“……这也是为了薛舜?”
多么煞风景的一个问题,摆明了是嘲讽,他愣了一下,唇落在她发际线,“不。”
“那是为什么?”
他抱紧她,“为了我。”
她不依不挠地追问:“叶佳茗和顾黎呢?你明明左拥右抱,不缺女人。”
“再问下去我会以为你吃醋。”
他一句话将她噎了个死。
听她安静下来,他却开始发问:“为什么不推开我?”
“……”她沉默几秒,懒洋洋道:“难道就只准薛舜在外面乱搞啊?”
完全是小孩子闹脾气的语气,他离开一点点,手指摩挲她的脸,“下次一定记得推开我,否则我停不下来,遭罪的还是你。”
他还没有忘记她呼吸过度的毛病。
她感觉到他左手上缠裹的白纱布粗糙地抚过她的脸,低头看了一眼,双手捧住了他的左手,唇隔着白纱布印在他掌心。又问:“疼吗?”
他笑了笑,眼眸里面充满宠溺和柔情,无言地摇摇头。
“我们这样……算什么?”
她就这样大睁着澄澈的双眼问。
这样缠绵缱绻的一个吻,好像突然之间改变了很多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两个人心底都有些变化,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摆在眼前的现实依然是现实,薛舜是他的弟弟,而她是薛舜的女朋友。
他眼眸哀伤,语气却淡然:“我们什么也不是。”
二十多年来,迟辰夫觉得自己在感情这回事上,心态一直很平和,不争,不抢,不勉强,直到遇到韩念笙,所有的原则都在毗邻崩溃的边缘,他甚至想,如果她的男朋友不是薛舜,那他绝不会再刻意隐忍,他要不择手段将她抢过来。
可是没有如果,偏偏是薛舜!
之前跟薛舜聊过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薛舜对她是认真的,而她扑进薛舜怀里的那一幕他也记得真切,还有什么理由不放手?
“韩念笙,”他低低唤她一声,“薛舜会变成更好的人,你要等。”
她没有说话,轻轻搂住他,看似在寻找安慰,唇角却缓慢地逸出浅薄的笑意来。
……
薛舜在一夜之间跃居高位,在t。s。所有人都好奇他的来头,却再也不敢小视他,每个人见他都毕恭毕敬叫“薛总”,迟辰夫还很贴心地专门让人事部给他配了一个秘书。
这个新鲜劲儿还没维持一天,到下午的时候薛舜就被大堆的文件和表格折腾的没了心劲,他现在才知道迟辰夫给他的高压培训有多温柔,一天之内策划部的新案子,销售部所有重点客户的跟进情况,后台运营的数据……全都堆在他的办公桌上,挤在他的电脑屏幕上。简直是争先恐后不得消停。
下午四点,他觉得将要崩溃,端起杯子想要借着去泡咖啡的空儿开个小差,自我感觉像是要去放风,被那个秘书小妹挡住了,“薛总,要喝咖啡?我去给您泡吧!”
他脚步停下来,眼巴巴看着秘书小妹,“求你了,让我自己去吧……”
口气简直奄奄一息,秘书小妹有点儿懵,他赶紧逃了。
在去茶水间的途中路过迟辰夫的办公室,他想了想,退回去扒在迟辰夫办公室门口看了看。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没看到迟辰夫人,于是他推门进去,侧头一看,视线里只得迟辰夫一个在沙发上坐着的背影,他困惑地慢慢走过去,看清楚了脑子就是嗡的一声响。
迟辰夫一个人对着面前一个围棋的棋盘,手中的白子刚好落下去,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薛舜极端郁闷,自己在那里忙的要死要活,这个人居然在一个人看围棋?
他轻咳一声。
迟辰夫闻声扭头看他一眼,“薛总怎么有时间来?今天你手头事情应该不少吧。”
薛总……薛舜气结,受不了他这种阴阳怪气,指着棋盘反讽回去:“迟总好像很闲?”
迟辰夫耸耸肩,一脸淡然。“行政,人事,后勤……我管的都是这些部门,想忙也忙不起来啊。”
好吧……这是来拉仇恨的吧,薛舜看着他欠扁的模样,恨的牙痒痒,“我要投诉!你们人事部办事不力!”
他挑眉:“怎么说?”
“给我的秘书不太好。”
“哪里不好?”迟辰夫皱皱眉,“简历我亲自把关,名校毕业,同行业从业经历五年,公文写作三种语言翻译不在话下,不过是你手下一个打杂的,你还嫌她哪里?”
薛舜摸摸头,福至心灵地脱口而出:“裙子。”
迟辰夫眉心紧蹙。
“她裙子太长,哪里有秘书的样子!跟修女似的,会影响我工作状态。”薛舜一本正经。
“……”迟辰夫沉了口气,“你想要我给你配个超短裙小妹?”
薛舜点头,“这个可以有。”
迟辰夫坦诚回答:“这个真没有。”
薛舜面色颓败地抓了一把头发,坐在迟辰夫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看着迟辰夫把一个个黑子白子落在棋盘上,他忍不住问:“一个人下棋有意思么?”
“我在复盘。”迟辰夫回答:“曾经看过一局棋,黑子被白子逼到死角,最后用了很玄妙的手段杀出重围,赢了白子整整四目,我在想黑子是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
薛舜侧脸,撑着下巴,“听起来好无聊。”
迟辰夫笑了笑,“可以帮助我静下心。”
薛舜瞄了棋盘一眼,看见棋盘已经被大片白子占领,随口问了句:“那黑子是怎么赢的?”
迟辰夫手指了两个地方,“天元,右上角小目,这是黑最初落子的地方,只要守住了这两个地方,后面逆转的路子就都已经铺垫好了,接下来只需要诱敌深入……这盘棋,虽然很险,但是只要抓准了白子急于求成的心思,黑子一开始就已经赢了,只是所有看棋的人和白子没有意识到而已。”
薛舜愣了一下,旋即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迟辰夫一脸自信的笑。
那绝不是一个被架空了权力的落魄总裁的笑容。
薛舜猛然就一言不发地起身出了门,直奔回自己的办公室,在电脑上调出销售部两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重点长期客户跟进情况表,被标了一大片红色的对方拒绝继续合作,他又在桌上的文件里面开始翻腾,秘书小妹不解地赶紧跟过来,“薛总,您要找什么?我帮您……”
好不容易他翻到了策划部今天新交上来的策划案,打开来看,几个重点案子的文案和效果图制作均出自新人之手,完全不能比拟之前他看到的那些经验丰富的策划师手下的案例。
薛舜觉得背脊发寒,良久,缓慢地坐回椅子上,攥了攥拳头。嘴里呢喃:“天元……右上角小目……”
秘书小妹又着急又迷惑,“薛总,您这是怎么了?”
薛舜摆摆手:“我没事,你先出去。”
秘书小妹无奈地退出去了。
薛舜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视线落在电脑屏幕那一片醒目的红色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迟辰夫早就把最核心的研发部门和客户渠道掌握在手里了,这不过是迟辰夫被架空的第一天,数据已经出现极大的下滑,就连策划案也已经出了问题,并且迟辰夫算好了薛舜没办法用工作资历这一条去卡新的策划师——因为薛舜本身也没有什么管理经验,这样继续下去,t。s。简直是要毁掉以前的盛名,坐以待毙!
迟智宇注定是不知道这一点的,才会这样安心地把权力过渡到薛舜手中。却不知这是在他掌心放了块烫手山芋,丢不得,拿不起。
而迟辰夫,就这么冷眼旁观,看自己付诸多年心血的t。s。,到底是走向毁灭,还是原原本本交回他手中?
他像一个王者,而t。s。就是他的王国,虽然在会议上他云淡风轻地点头,到头来其实根本没有退让过一分!
这是迟辰夫跟迟智宇之间不见硝烟的一场拉锯战,薛舜恍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做了中间的那颗棋子,他不在意别人利用他,可他想不透。迟辰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场棋中,黑子想要赢得的,究竟是什么?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么大的一个局,是仅仅为顾黎一个女人而设。
在薛舜过去的人生里面,这样的经验是绝无仅有的,明争暗斗,笑里藏刀,而迟辰夫早就站在高处,睥睨全局,就连对付自己的父亲,都要使出这样的手腕来,甚至不惜以t。s。做赌注,孤掷一注……
这一刻,他在对这种阴谋深深感到疲倦的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