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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琳妃传-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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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宁宫,朱成璧斜斜倚在织锦掐金的玫瑰色贵妃长榻上,捧着双龙赶珠的茶盏,如鸦翅的浓密睫毛微微垂着,在光洁的面上投落一片淡淡的阴影,竹息与竹语侍立两侧,执着绞纱面的竹骨扇轻轻扇着。
“娴贵妃,今天一大早,哀家就听闻,昨天亥时,孙传宗在畅音阁捉拿了私通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成璧语调平和,但隐含着一丝机锋,朱宜修不敢迟疑,忙道:“母后恕罪,起因是孙传宗收到一封密函,称有宫中女眷与人偷欢,更约定在正月十五于畅音阁会面,孙传宗不知是真是假,未敢禀报皇后娘娘与儿臣,只是自己带了人手在畅音阁设下埋伏。结果果然发现一男一女,那卓武是通明殿的侍卫,被擒之后引剑自杀,简云然被关在暴室,毕竟是正一品的尚宫,故而未曾动刑。”
“引剑自杀?看来卓武是有问题,只是简云然一向循规蹈矩,不像那私通之人。”朱成璧以手支颐,沉吟道,“昨晚之后,六宫妃嫔,可有人形迹可疑?”
朱宜修忙道:“儿臣也有此猜测,所以命人暗中查看六宫嫔妃举动,并未有异常。”
“娴贵妃娘娘这话有包庇之嫌。”
朱成璧惊愕回首,见万明昱翩然入殿,她屈膝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娴贵妃娘娘万福永安!”
朱宜修蹙眉道:“如贵嫔,你说本宫包庇,所谓何意?”
“六宫嫔妃,有一人嫌疑最大,那就是娴贵妃娘娘身边的礼嫔。众人皆知,礼嫔与娴贵妃亲厚,敢问娴贵妃,你既然命人暗中查看六宫嫔妃举动,又怎会察觉不到礼嫔异样?若不是你力有不及,那就是蓄意包庇隐瞒、欺骗太后娘娘!”
朱宜修一惊,骤然迸发出怒意:“如贵嫔!宫规森严,不可信口雌黄!你既说礼嫔与卓武私通,可有真凭实据?”
“嫔妾愿以性命担保,礼嫔与卓武必有私情!若太后娘娘与娴贵妃娘娘不信,大可搜查卓武的住处,必能发现蛛丝马迹!”
朱成璧见万明昱言之凿凿,也有几分相信,忖度着道:“既然你这样确定,那么,竹息,传哀家懿旨,将礼嫔禁足于枕霞阁,无诏不得出。”
一语未落,礼嫔已端步入殿,不顾身后宫人的阻拦,沉声道:“太后娘娘且慢!”
朱成璧奇道:“礼嫔,你来做什么?”
“嫔妾是来揭发如贵嫔宫中的雅琪,她与卓武私通,秽乱宫闱!”
万明昱大怔,厉声道:“礼嫔!你竟敢胡言乱语么!”
礼嫔稳稳跪下:“嫔妾自然没有胡言乱语,敢问雅琪的死,如贵嫔娘娘能否扪心自问,不是你加害的?”
宛如惊雷在耳畔炸响,万明昱大惊之余,脚步也有些踉跄:“你说什么?谁死了!”
礼嫔轻蔑地看了万明昱一眼,一字一顿道:“如贵嫔娘娘管束宫人不力,和煦堂的宫女雅琪与卓武私通,卓武被捉拿后,雅琪跳入太液池自尽,到底是如贵嫔所逼还是她畏罪自裁?嫔妾不能得知,只能求娴贵妃娘娘做主,孰知贵妃娘娘在颐宁宫,嫔妾便匆忙过来。然而,方才嫔妾竟在殿外听见如贵嫔娘娘歪曲事实,企图借卓武之事陷害嫔妾,狼子野心,何其歹毒!”
朱成璧且惊且疑:“和煦堂的事情,为何礼嫔你知晓得这样清楚?若是你偶然撞见卓武与雅琪私通,知而不报,你也有罪!”
礼嫔伏地三拜,举起右手起誓,郑重道:“太后娘娘明鉴,嫔妾确有知而不报之罪,但如贵嫔有欺上瞒下、抹黑陷害之罪!太后娘娘若怀疑嫔妾,嫔妾便以项上人头担保,如贵嫔所言皆是妄言!太后娘娘要调查前因后果,嫔妾无话可说,愿被禁足枕霞阁直至真相大白!”
礼嫔如此笃定,一丝一毫也寻不出紧张迟疑之色,万明昱心中疑窦顿生,猜测礼嫔已有万全之策,一时间倒也不敢开口应对。
朱成璧冷冷看一眼万明昱与礼嫔,望着朱宜修道:“娴贵妃,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
朱宜修略一思忖,徐徐道:“宫中女眷私通,事涉皇家体面,这件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儿臣会压制流言蜚语传播,另外再细细审问简云然,至于雅琪,人已经死了,追查下去也没有意义,只要调查一下卓武的住处与往来的侍卫,相信就能明白。”
朱成璧点一点头:“你说得不错。如贵嫔,礼嫔,你们二人,有多大的恩怨,哀家都不会管,今日在颐宁宫的这些话,哀家权当没有听过,你们回去吧。若出了这颐宁宫,再生出事端搅得阖宫不宁,哀家决不轻饶!”
第七十三章一声横笛锁空楼(3)
第七十三章
一声横笛锁空楼(3)
颐宁宫外,有一丛一丛的枫树,虽还未到那“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时令,但那青叶渐有赤色隐现,如随意挥洒去了丹红水粉,靠得外些的,染成了张扬的赤色,靠得里些的,依旧沉默在那片清浅的青色中。在那或赤色或青色之间,仿佛充盈着一种奇异的矛盾的气息,然而,即便再如何退着让着,秋意深起来的时候,只会是一片染醉之态,红得耀眼了。
万明昱与礼嫔并肩而行,彼此沉默,不复殿中方才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徐行数步,万明昱深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冷冷一哼:“礼嫔,本宫真没想到,你胆子这样大,竟敢闯进颐宁宫来。”
“我就是要跟你赌这一把,赌你吃不准我有无把握跟你力抗到底。”礼嫔面不改色,平视前方,“我的家人安置得很好,否则他也不敢进宫与我相会,就算你如贵嫔把京城翻得天翻地覆,也徒劳无功。”
“礼嫔你这出空城计真是精彩,但你捡回一条命又如何?从始至终,输得最惨的只有你。”
礼嫔徐徐驻足,迫住万明昱沉静的眸光,清和的语调里逼出一抹严寒:“是么?那你赢了么?如贵嫔你一向行事谨慎,如今太后娘娘只怕要对你生出怀疑,你有几分打算能证实自己所言不虚?太后娘娘又会信么?”
万明昱轻嗤一声,不欲多言,只转身离去。
迷蒙间,后脑的痛感依旧分明,一阵深、一阵浅地揪着内心,陈正则勉强睁开双目,只觉得日光有几许刺眼,待到稍稍适应、看清眼前的一切,不由大惊失色,一骨碌爬了起来。
“你醒了?”
陈正则惊惶转身,却是木棉正坐在一侧饮茶,不由奇道:“这是哪里?夫人为何也在这里?”
木棉悠然起身,弹一弹衣袖上飘落的几片尘埃:“这里是紫奥城的一处偏僻房舍,我昨日入宫看望太后娘娘,得太后娘娘恩准,留宿一日,谁知晚上难以入眠,便在紫奥城里闲逛,这一逛可不要紧,却在畅音阁外发现了形迹可疑之人。”
陈正则一惊,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抬手去摸后脑勺,“嘶”的一声,禁不住呲牙咧嘴,惊异道:“昨晚偷袭我的人是你?”
“若你没有被我打晕过去,只怕你现在就在暴室里押着了。”木棉蹙眉道,“你得罪了什么人?抑或是简云然得罪了什么人?要这样设局害你们?你可知宫中女眷与外臣私通是什么罪过?”
陈正则急急截断道:“那简云然怎么样了?”
木棉横他一眼:“你如今处境危险,倒有功夫先关心别人?昨夜在畅音阁擒拿住两人,一人为通明殿的侍卫,业已引剑自杀,另一位为简云然,不过她身份特殊,不可用刑审问,且此案颇多疑点,只能将她暂且扣押在暴室。”见陈正则越发着急,木棉淡淡道,“我会向太后娘娘进言,简云然之所以出现在畅音阁,是帮我寻找白日里遗失的簪子。”
陈正则惊喜过望,再三叩首:“多谢夫人!只是……”陈正则微露疑惑之色,踟蹰着问道,“夫人为何要帮我?”
木棉幽幽一叹,眉宇间的怅惘如秋水一般,泛起的涟漪弥漫而开,几乎望不到终点:“以后若无事,不必时时入宫,以防有人再次针对你们二人。我救得了你一次,但也做不到回回都能护你周全。”
陈正则心中了然,再度叩首行礼:“夫人的恩德,正则无以为报,她日夫人若有所求,正则必定赴汤蹈火!”
木棉的叹息似绵长不绝的音律杳杳,几乎辨不清是在对陈正则还是对自己:“我做不到的事,希望你可以做到,我的不幸已无可挽回,你却还有机会。”
“夫人?”陈正则惊愕抬首,木棉浅缥色的裙裾已消失在门边。日色如金洒落,门外的几丛粉白色的雏菊那样淡然雅致,于这个金碧辉煌的紫奥城似乎格格不入。陈正则怔怔地看着那雏菊蓬勃的姿态,忽然觉得,自己明明离权力的中心那样接近,但一颗渴求自由与安稳的心,却越来越远了。
“哦?简云然深夜出现在畅音阁,原来是为着木棉你?”朱成璧搁下手中青花缠枝的茶盏,打量木棉几眼,“只是,这样的话,你为何不早一点禀告哀家?更何况,简云然被擒拿,也并未分辨,哀家实在是奇怪得很。”
“太后娘娘恕罪,臣妇昨日拜托简尚宫找寻的是端谨太妃娘娘与纯恪贵太嫔娘娘所赐的那支青玉滚彩银木棉簪子。”木棉跪在地上,眸光微垂,平静道,“这支簪子极为贵重,更是两位娘娘的一番心意,臣妇害怕太后娘娘责怪,故而私下里拜托了简尚宫不能声张。臣妇早上得知,简尚宫在畅音阁被擒,赶紧去了暴室探望,故而回禀太后娘娘晚了些。”
朱漆雕凤纹长窗外,微风拂过苍梧修竹,有沙沙的声响,宛若无数雨点落下,朱成璧被竹息扶着起身,踱步至木棉身前,凝视她沉静的容色,淡淡道:“木棉,你从来都不让哀家失望。”
木棉叩首而答:“木棉不敢欺瞒太后娘娘,但简尚宫确属无辜。”
朱成璧嗤的一笑,缓缓道:“先帝一朝的事情,你也知道不少,卓武若真与简云然毫无关系,那你觉得他为何要自尽?”
“只怕,卓武是想保住一个人。”
“是谁?”
“是谁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太后娘娘希望是谁。”
朱成璧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到底是含章宫里出来的,百密而无一疏,合该用来形容你。”
一语未落,却是竹语打了帘子匆匆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举人们在京城里打起来了!”
朱成璧闻言大惊:“你说什么?”
原来,本届的参考的举人中,有两位考生,一个是常州的刘一鹏,一个是绍川的鲁子砚,在会试之前,曾无意间透露自己必中贡士,旁的举人将信将疑,以为他们只是仗着才学、颇为自负而已。孰知,放榜出来,两人果真位列前三甲,刘一鹏更是中了会元。有那不服者偷偷翻入二人所住的客栈,却在房中发现考卷,原来,此二人早已从考官那里贿得考题,自然一击而中。
愤怒的举人们立即告到礼部,出题的考官乃为左侍郎叶世进,听得消息意欲乔装溜走,却被举人们抓个正着,一顿殴打,差点丢了性命。
贿考,本就是十恶不赦之大罪,贿考的考生,轻者终身取消参考之资格,重者斩杀;泄题者,轻者流放,重者,亦是斩杀。
朱成璧面色凝重:“摄政王呢?”
竹语道:“摄政王已赶往礼部向众举人致歉,他方才紧急派成豫进宫,让奴婢转告太后娘娘,要严查贿考一案。”
朱成璧点一点头:“是要好好严查的。”
贿考一案,闹得满城风雨,紫奥城中的私通一案,亦草草了结,再无人谈论。
为了平息举人们的怒气,奕渮当众承诺会择日另开考试,此次成绩,一概作废。然而,举人们并不领情,非要等到朝廷将贿考一案查得水落石出才会参考。一时间,偌大朝廷,人人皆惶惶不可终日。
西亭党亦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纷纷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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