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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顿了一顿,道:“我并没有很多的耐心,与你叙旧闲话家常,还请你单刀直入,只要说关于你说的,你姐很重要的事。”
那个父亲,那个家族,那曾经奢望过的所谓亲情,早在十几年前,比她身死更早前,就心死了。那个家族,除了许柏晗,一切,都早已和她无关了。她,一点,都不想了解,不想知道。
许柏韬喉头一哽,未完的话,便消声在了嘴边。他用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凝视了江忘许久,忍不住叹息:“四姐,你比当年,更加冷漠、无情。”
咖啡上来了。
江忘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用着小汤匙,轻轻地搅动着咖啡,闻言,不过微敛双眸,唇边笑意浅浅,不可置否。
许柏韬觉得,心渐渐地,有些凉了……
静默了许久,他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次,话语中,再没有半分的笑意:“你知道昨晚我姐冒着冷风,在医院门口等了你很久很久,以至于,今天烧地起不了身了吗?”
江忘听见那句“烧地起不了身”,搅动汤匙的手微微一顿,心中像被突然被针扎了一下,然后,也不过是一瞬,她语气淡淡地回许柏韬:“我不知道……”
许柏韬听见她那样莫不在意的语气和神色,不由地,有些恼火,他握紧了一只手的拳头,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再问道:“那你又知道,那天在居州,她为了喊住你,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摔破了头,缝了近十针,轻微脑震荡,第二天,却不顾一切地就来临州找你了吗?”
江忘心中一涩,想起那日,许柏晗略带苍白的脸色,和有些低哑无力的声音……自己竟然一无所觉。是留海遮住了吗?不,她自觉自己没有那么粗心,一定是许柏晗刻意不让她发现。
江忘心中又疼又恼,脸上却不动声色,咬紧了牙关,半响后淡淡吐出一句:“我应该知道吗?”说罢,她抬眸,唇边挂起了浅淡的笑,嘲讽异常。
许柏韬,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呢?作为那场事故的始作俑者和胜利者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指责被抛弃的自己?
许柏韬再也忍不住了,想到昨日许柏晗伤心绝望的哭泣,和那一句含泪说来如有千斤重的“可是,我爱她啊”,看着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江忘,愤怒无可抑制地喷涌而出,大声怒斥道:“云泊,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听到这一句话,江忘一瞬间,攥紧了双拳,几乎要把银牙咬碎,终于,怒极反笑,一字一句道:“许柏韬,这一句话,请你回敬给你姐,问问她,她又究竟有没有心?!问问她,我云泊,有一丝一毫地对不起过她吗?”她冷冷道:“这一句话,轮不到你们来问我!”
她为这场爱情,付出了一切,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保留,可许柏晗,却回报给她了什么?她从来都把许柏晗奉为人生中的最重,可她在许柏晗心中的地位又是什么?敌不过父母,敌不过亲生兄弟,甚至,敌不过那些长舌的外人!那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的自己尚可自欺欺人,而今,当一切真相都这么□□裸地敞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她还未质问过许柏晗这一句话,他许柏韬,又凭什么,敢问她这句话?!
许柏韬的双目气的通红,梗着脖子,冷静了许久,才再次出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云泊。你生死未卜的这些年里,我姐她没有一天好过过,多年来,我们一直以为,她是因为愧疚,才那样折磨自己,可直到,昨天她告诉我,她爱你,我才明白,这些年,她过的,比我们知道地还要更痛苦……”
可江忘却在下一秒,斩钉截铁地否定许柏韬:“不,她不爱我!”
这一刻,许柏韬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云泊,你不要太过分!你什么都不知道!看见我姐的腿了吗?”
江忘心一颤,握着汤匙的手,再也掩饰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许柏韬要把真相残忍地揭露出来,誓要撕下江忘那一层冷漠平静的面具:“那是为你的!那一年你被海潮卷走之后,她想要再回头去救你,却被人拉住,哭得声嘶力竭最后昏倒过去。在医院醒来后,她知道你不在了,趁着我妈不在的时候,抱着必死的决心,从医院跳了下去!幸亏抢救及时,人救了回来,可双腿,却无法治好了。后来,她又几次三番地寻死,家里人害怕极了,24小时地监控着她,最后,还是骗她说,你还有一线生机,只要她等着,你一定会回来的,她才慢慢地,好起来,等下去。后来,医院的专家说,她的腿,依国内的医学水平,希望不大,出国,还有一线生机,可她却谁的话都不听,固执地要在家里等你,这么一拖,就是一个月,一年,十年……云泊,你告诉我,这还不算爱你吗?你还要她怎么样?!”
江忘攥紧了双拳,胸腔闷地像喘不过气,眼睛酸涩地就要睁不开了,因极力忍住即将要滑落的眼泪,憋的浑身隐隐在发抖。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骗人……都是骗人的!
她咬着唇,力道大的几可见血,声音低哑:“不,她不爱我,也许,只是愧疚亏欠,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里更好过一点……”
下一瞬,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洒落在了江忘美丽精致的脸上。
许柏韬终于暴走,端起了桌上咖啡,伸手一扬,泼在了江忘冷漠刻薄的脸上,他暴怒吼她:“云泊,你不是人,这么说,你对得起我姐吗?对得起吗……”话到末尾,竟隐隐地带了哭腔……
江忘用力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站得笔直,用着同样通红的双眸,冷冷地看着许柏韬,端起身前的咖啡,同样,伸手狠狠一扬,泼了许柏韬满身满脸,她的声音,低低哑哑,冷的刻骨:“许柏韬,这杯咖啡,轮不到你来泼我,你,没有资格。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有我们这样的今天。”
那一刻,这一个成年后再未哭过的大男孩,许柏韬,终于让眼泪从眼角滑落。这十几年里,看见许柏晗那样愧疚自苦,他也很多次撑不住了,在体育馆里打沙袋打到鲜血满手瘫倒在地,责问自己,那年,要是自己没有坚持要去海边就好了,要是,当年,死的是自己就好了……
可是,如果当年,许柏晗放弃了自己,自己,又会不会怪她怨她恨她呢?
许柏韬不知道,不敢回答……
他知道,其实那一年,无论许柏晗做出如何的决绝,她都无法好过,无法得到解脱。他可怜的姐姐啊……
他低敛了双眸,像是累极了,颓靡了下去,声音无力道:“四姐,我偷偷地把我姐的资料发给美国的骨科专家看过了,他说,如果再拖下去,我姐这辈子,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些年,我们一家人,没有一个人好过过,我爸妈,因着我姐,不知道叹了气,掉了多少眼泪。当我们求你了好吗?如果你还爱她,就原谅了她,陪她一起,好好地走下去,如果,你当真不爱她了,那就让她彻底死心,再也不要等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欠你一条命,她用两条腿,和十二年的青春还你,也算,互不亏欠。”
他没有看见,江忘的身子,抖的厉害,摇摇欲坠。她用一只手,用力地按在桌面上,才能强撑住自己不瘫倒下去。
许久后,江忘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应他,只是转过了身,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走的踉跄,走的萧索,走出了许柏韬的视线……
停车场的车上,江忘再也装不下去,趴在方向盘上,泪如泉涌,第一次哭出了声音,哭得,撕心裂肺。
这些年里,她再委屈,再痛苦,再难捱,也没有这样,放肆地哭过……
这辈子,她的所有眼泪,几乎都是为许柏晗流的,而今,依旧……
而前半生,她所有的笑,也几乎都是因许柏晗而有的……
许柏晗,你告诉我,我要如何不爱你?
可我爱你又如何,即便你也爱我又如何?
我只爱你一人,可你还爱这世上的千千万万人。你要做父母眼中的乖巧听话的好女儿,你要做晚辈眼中的优秀出众的好榜样,你要做外人眼中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你又如何做得到,我奢望的,只爱我最爱我的我的爱人许柏晗?
她哭到喘不过气,哭到脱力,再也抬不起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江忘终于从方向盘上抬起了头,一点一点,擦干了眼泪,发动了车子,驶向远方……
许柏晗,我今年二十七岁了,已经不再天真。我知道了你曾经的害怕,你的彷徨,知道了,我还不够分量,让你最爱我。
不论是愧疚还是爱情,我依旧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一切,不是我一厢情愿,一个人盛装出席的,独角戏。
那么,而今,就让我,最后爱你一次,成全你,成全你的碧海蓝天吧。
☆、第53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月乍暖还寒、早穿棉袄午穿纱的善变天气,江怀溪感冒了,起初,只是隐隐地有些鼻塞,后来,便是来势汹汹的低烧咳嗽。
吉安村条件不好,只有一个小小的村卫生所,出行又不方便,江怀溪便只能靠着从临州带来的药缓解。
几日过去了,虽然不再发烧了,江怀溪也表现地一副已经无碍的模样,但陆子筝却还是总能在夜间,听见几声江怀溪刻意压抑的低声咳嗽,一声一声,让陆子筝忧心忡忡……
凌晨时分,陆子筝在江怀溪怀里不过将将入眠,便又听见,自耳边传来的江怀溪一声一声极是压抑的低咳声。陆子筝清楚的感受到,身边人一下一下,身体伴随着声音的响起,在轻轻的颤抖,一瞬间,陆子筝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陆子筝睁开眼,转过头看向江怀溪。
江怀溪因剧烈的咳嗽,声音有些沙哑无力,见陆子筝惊醒,咬了咬唇,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轻声道:“又吵醒了你。明天让林婶帮我打扫一下书房,在地上垫个被褥,我先在书房睡几天吧。”
陆子筝转了身子,伸手搂住了江怀溪纤细的腰,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一个人,连谁都睡不着了。”顿了一顿,她担忧道:“怀溪,我觉得带来的感冒药好像没什么用,都几天了,还没有好,不然,我们先回临州,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江怀溪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陆子筝头顶柔软的细发,笑了笑安抚道:“又不是什么仙丹,哪里能好的这么快呢?不要担心,再过几天就好了。怀川五月订婚,我们等那个时候回去好吗?”
怀里只传来了陆子筝闷闷的一声:“嗯……”
江怀溪垂眸,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陆子筝的额发,轻笑一声道:“恩,要是真想让我快点好的话,我倒是知道一味良药,就看你肯不肯给我了。”
陆子筝一下子有了精神,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亮亮地认真问道:“什么?”
江怀溪美目流转,带了些狡黠的笑意,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你亲我一下,我汲取到了你的爱的能量,肯定就能很快地好起来。”
陆子筝一怔,伸手拍了一下江怀溪的胳膊,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以为你是要认真的说的。”
江怀溪蹙了蹙眉,轻哼一声,不悦道:“你哪里看出我不是认真的了?”说着,她把脸侧过去凑到陆子筝的唇旁,凉凉地吐出一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陆子筝看着江怀溪傲娇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注视着江怀溪的双眸中,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