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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身形愈发见淡,眼眉含笑地捋了捋她散落的银发,张了张口,好似说了什么,却轻弱得让人无法听清。唇齿启合间,慕清在她手中幻化了两缕轻烟。
一魂一魄升起的过程里,一道金色赤芒陡然划破了一切平静,极快地一划了慕清散化的轻烟抄在了手心里,随身落在了一方冰雕塑像上,月白的衣袂轻落立定,身形显出,正是占据着太清身体的太皓。
太皓冷哼一声,掌握间的一魂一魄顿时没入手心里消失不见。他清雅的容颜一阵扭曲,扬眉拂袖怒道,“想不到太清为了你,再一次地拂逆与我!真是太不知好歹!”
“太清的力量你已经得到了,”战神说话间,面目表情的站了起来,窄剑不知何时祭在了身侧,冷到极致的眉眼寒光暗凛地锁住了太皓,煞气盈然地逆舞起了一身白衣,银发散乱着,形如鬼魅地一剑劈向了太皓,“不是要杀我么?那就全力一战罢!”
太皓大约没想到战神说动手就动了手,反手一搁,一道赤芒瞬间暴涨了整个冰宫殿内,将他撞了出去。他强扭腰身,硬生生地在半空顿住了身形,掩手抚在了心口之上,张口扑出口殷红血气来。
“嘿!即便身体初复,你还是这般强悍。”他嘿然一笑,抹了嘴角血气,一眼落在秦时欢身上,“这世间想要你的人很多,只可惜,我却并不是那么一个!”
话语落下,他身形一转,便朝着我扑来,快得无法形容地就抓住了我的手腕,灵机压下,竟是惹得我半分也动弹不得。
“白芨!”
战神猛然一声惊斥,我转头看去,便看那厢战神所在之地,脚下的符文方阵再度流光溢彩而起,不再是金黄之色,而是晶莹反衬了万般白光,折射出去的光线明确地落在了无数的冰雕塑像的眼眉里,眸光盈动之下,那些毫无生命的冰雕塑像竟然活了过来,剔透的身形动了起来,齐齐扑向了战神所在的阵法之中。
“时欢,我到底,放不了手……”
白芨凄然一语,琴音骤起之下,所有的冰雕塑像已经在全数堆砌在了阵法符文之上,将战神白芨两人迅速淹没掉了。
“啊!”
我叫不出‘秦时欢’的三个字,情急之下,也只是嘶吼出了一声哑然,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冰雕埋却之地,一座冰山迅速凝塑的咔擦声里,阵法边缘窜起不计其数的缚魂索来,密网一般地将这座小山缚了起来,力道一压之下,竟将整个冰山向地底拽去。
惶急之下,我不知哪里来得力量,竟是挣脱了太皓的掌下桎梏!
身形得一脱而出,我就往那快要没入地底的冰山冲去,便在这时,我身前一道青天白光闪下,不见书仙姿物外地拦在了我的身前。
“随我们走罢。”他眼眉如刀,冷静清澈,极为把握地道。
“闪开!”我恼极了,恨他的不长眼,抬手就挥了过去,不想这一掌就那么打实地落在了他身上!不想触及所在,他竟是一点护身灵机也没祭出,就那般任我打在了他一身虚浮冰冷的身体之上!
我毫无掌控的一掌力道竟将他打出去了数丈之远!
惊怔之下,我收回了手,瞪着他怒道,“你作死么!”
“随我们走罢。”他不退反进,张口无绪,再度重复了这一句话。
不见书眼底的执着让我觉得分外可怕。
想不出他为什么要这般出手阻拦,我只好埋眼不理与他,拂袖侧步,一晃而过地越了他所在之处,张口低叱道,“疯子!”
不想这一跃出,身前又是一道黑影扑就了过来,紧紧地拽住了我的腰身,反手将我扛在了肩上。
眼前景象一变,这人扛着我落在了殿外的冰封大门之后的冰封甬道里。
这一变化里,晃着太皓着急追过来的身形,亦闪着不见书仗剑而出的青天灰衣……电光火石间里,苏浅娇小精致的身形不知何时横在冰封之门处,彩色羽翼恍若天地之羽,挥舞着关上了那一封巨大的冰门。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留给我的最后一眼,仍旧是乌墨瞳孔里的无情无绪。
“为什么?”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不透这一切发生的缘由,无力感在那一眼的无情无绪里轰然袭来。
空十方没有回答我,紧绷着身体一路无声地扛着我极力地御行奔突着,踩过了一路崩塌的冰封甬道。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苏浅?”埋在了那一眼的情绪里,加之灵机本就比不上空十方,使我放弃了挣扎。
空十方一路带着我往西北而走,安静得像是个死人。
第七日上,空十方终于开了口,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到了。”
我没有应他,缓缓回了头,看着一路跟了我们七日,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不见兮,平淡无绪地重复了一句,“他说到了。”
空十方横了我一眼,并不说话。不见兮亦没有反应。
我终是意识到,这两个人,恐怕是真的不打算听我说得一两句话来。
我轻叹了口气,顺着空十方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座城,一座四四方方的城,立在广袤无垠的荒漠里,土墙的城门头上‘青叶城’三个字,寡离得像是风沙里的一缕影子,痕迹斑驳地挂在了城墙头上,萧条的令人心生悲凉。
空十方折扇一挥,一身黑衣轻甲化作了素衣墨衫,抬手正了正发冠,理了理腰间的博带,抬步就走了先去。我又看了眼不见兮,见她漠然如初,心下里便不再作其它想了,随着空十方的去向,跟了上去。
不是没有逃走的心思。
只可惜,这七日里我尝试过无数逃跑的法子,不是被他的傀巫发现,就是被不见兮拦了去路,根本就没有可趁之机。
失却了战神身体的力量,我打不过空十方,也斗不过不见兮,毫无可为地只能任他们带来这里。
既然他们有意带我来到此处,暂时又未露出害我的心思,我只能压下对战神的担心,伺机应变了。
想到战神,我心底泛起一丝苦意来。
即便我回去,当真见了她,又该如何呢?
我无法原谅她,又无法放下这一份阴差阳错究根到底的欢喜在意。
到底该怎么做,我已经无法想得明白了。
卷一贪字卷之第四十五章:无人之城
慕清走得很正,亦很慢,好似每一步都是极为认真的踏出。他的背影很是笔直,踩着细碎的黄沙,脚印也落得很深,风吹而过,掀起的低矮散沙,一片连幕地掩了那些见深的痕迹。
我跟着他,走过了他的脚印,走过了斑驳的城门,走过了一路被风沙蚕食的只剩半拉子的房屋土墙,愈往深里了走,便愈觉得奇怪。偌大的一个城里,空得一个人影也无,只有了风沙隐掩里,空十方一人空旷的脚步声。
他无声地走了一路,最终走到了一处半高之地,撩了衣角,坐在了一处废墟断垣角上,随手扒开了身侧的黄沙土堆,起出了一方乌墨的坛子,拍了封口,自顾地喝了起来。
酒香随着干燥的风沙卷来,使我分外讶异。空十方动作里的轻车熟路,表明他对此处藏有这酒是知晓分明的,还是经常为之。
“要不要来一口?”空十方抱着酒坛,斜斜看着我,少年的肆意间,挟杂着些许颓然的意气。
“不了。”我并拢了脚步,收正了身子,摇了头道。
“嘁!不喝也罢,反正喝了也是浪费!”空十方嗤笑仰颈,又是灌了一大口酒,酒渍顺着嘴角溢出,溅落在衣襟之上,晕染了一大片湿透的痕迹。他放下酒坛,一抹唇角道,“你是不是很奇怪,阿镜为什么会救你?”
“是。”他似是憋了很久,眼眉里都是愤恨压抑的神情,我轻应了声,心底猜测着,他又能给予我什么样的答案来。
“名响诸璐川的空家,在这个世间,如今,也只剩了我一人。”他一转眼眸,极为忌恨地盯着我,“这一切,都只拜了一个人所赐!”
我暗自咬了唇,眼眸所及,就发觉空十方这份忌恨来得如此浓烈,却又完全没有落在我身上,似是透过我看到了别人一般。呼之欲出的答案,在我心底打着纠结的旋,好似一碰就会碎裂地迸出令人难以承受的真相来。
“你是不是猜到了这个人是谁?”大约是我的心底的情绪泛滥难为抑制,以至于让空十方看透了我的心思,他冷冷一笑,万般戏谑地反衬着我。
我冷哼一声,拂袖怒道,“你们带我至此,到底为了何事?”
他闻言挑了挑眉,一丝玩味挂在嘴角,又噙了一口酒,才放低了身子,单臂搁在屈起的腿面上笑道,“你不是很喜欢她么?那么我倒想问问,这份喜欢,到底值得你付出几何呢?命耶,魂耶,还是你那份连你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力量!”
他说话间,怀中酒坛一掷入地,碎裂的声下,天空炸来一声惊雷,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雷电轰鸣里,整个青叶城陷入一片风卷云涌的昏暗里,无数咆哮嘶吼之声涌来,在周围形成了一道慑人的风墙。
涌动的飓风里,四道灵机不知从何而来地缚住了我的手脚,一拽力下,强行使我重重跪了下去,再也挣扎不起。
我又惊又怒,骨子里的傲气迸发出来,抬眸怒视着一身衣袂翻飞,冷眼为观的空十方,“你胆敢叫我受此侮辱,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丫头,知你是神之子,有着可怖的力量!但此刻眼下,我偏要叫你生受了这一番该是那秦时欢所受的千万万剐!”他眼眉愈发冷致,折扇一扫,围绕的风墙里嘶吼声更为见重,瞬时突破了风墙之面,无数行为各异的野兽就朝我扑了过来。
一方尖锐的痛楚瞬时在我肩头抽紧了又散了开去,没有灵机的护体,这份痛楚来得清晰而分明,我倒抽了口气,还未缓过神来,周身四处里便都被这种痛楚一丝一片地占据了,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它们齿间的冰冷锋锐。
这些野兽们也不争抢,除却一开始扑就过来的,余下的皆是排好了队伍一般,等着前一头野兽撕咬了一块我的皮肉退去就冲了过来,涎水四溢的獠牙急不可耐地刺入我的身体,撕裂一口皮肉抽身便走,退到圈外又转回了身子,叼着血肉蹬着绿莹莹的眼眸愤恨极了地压低了头颅朝我发出威慑的嘶吼声。
空十方口中的千刀万剐此时正由万般野兽在我身上亲力亲为地上演着,身骨被生生分离的极大痛楚让我再压不住意识,混沌间好似来到了另一处地方。
高大葱郁的山林里,一只美丽的麋鹿在溪流边舔着清澈的溪水,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斑驳的空隙里,投射而下的光影落在溪水面上,反衬着五彩的微光,晕染了幽林里的宁静祥和。
低矮的林子里忽地传出一声碎响,麋鹿惊觉地抬起了头,灵透的眸子里满是警惕之色地盯着声响来处。
这碎响一破而入,露出了一方小小的身影来,娇小精致的,竟是苏浅!
痛楚依旧在凛凛上演,眼前之景,却让我感觉空十方是有意让我看见一般。身体的痛楚与此间唯美宁静的画面一同感受着,对比感十分猛烈,让我吊着残存的意识忍受着这般折磨。
苏浅一步一跳地向那麋鹿走去,十来岁的年纪,眼眉里都是孩童应有的天真烂漫,娇俏的马尾一甩一甩地分外让人觉得她的活波可爱,精练的短打白衣上,满是秽迹尘土,想来是在这林中毫无顾忌玩耍之故。
那麋鹿见是苏浅,警惕之色大去,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