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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接到朝廷线报,苦笑一声。这个皇兄啊,此刻还在打他的算盘!他哪里知道这战场不是案上的肉,想买哪处切哪处!三万人守住佳兴?十万都守不住!而且佳兴已经是平原地带,漠南何必打他,绕过就是了!封义?失而复得?那样好的要塞,如果真落入了沃拖雷手里,他不一辈子霸占着才怪!大门都占了,今后想来造访还不容易么?
朝廷开始着手拟定援粮的计划,老大人们的手颤巍巍的划过宣纸,曙光似乎就从那笔下来了,但其实还真的很远。
十一月二十日,封义已经独自面对八万劲敌苦守三十八日。
封义,已经走到绝境。
魏池和薛烛爬上最高的角楼,身后是瓮城,如果守不住今夜,那就只能撤到第一道瓮城了。封义一共有三道瓮城,一旦全部攻陷,封义失守。
“……真的要完蛋了。”魏池指挥了部署,长叹一声。
“哈!”薛烛猛地一下拍在魏池肩上:“少湖不是说:即使日后身处绝境,亦需坚守,万勿轻言放弃么?怎么,自己倒是忘了。”
本来撑过十五日就是艰难,谁知十五日之后又是十五日?魏池被隆隆的炮声折磨得几乎崩溃:“……有时候,会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的坚强……”
薛烛顺着魏池的目光眺望战场:“……你会觉得绝望无助是因为……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到你身上……所以你才孤独,才不得解脱。”
魏池闭上眼睛,仰头面向苍穹:“……幸好还有你!”
幸好还有你,才记得自己不能轻言放弃!
薛烛嘲讽的冲瓮城努了努嘴:“至少还能撑个三天,哈哈,也许援兵就在明天呢。”
魏池哈哈的笑了:“每天都这么说,你看我耳朵都听出茧了!”
十一月二十日,巴彦塔拉告捷!秦王准备分兵南下支援封义。
入夜,秦王陈宿还没来得及脱下战甲,奔至案前写了密令。
“务必及时送到封义!”
书生出身的岑蓝愈接过秘令深深的做了揖,跨马奔入夜色之中。
沃拖雷苦战三十八日,进展甚微!但他知道,只要坚持攻打,这座城池终将失守!照目前来推断,再给他五天!最多五天,封义必定要被摧毁!齐国那边的内线已经带来了秘讯,援兵五日之内是到不了的!只要坚持下去,失去的就只是一点颜面,而得到的却是彻底的胜利!
但现在却多了个令他棘手的大问题——瘟疫。
这病情的蔓延速度已经不受控制,如果不尽快找到温暖的地方稍作修葺,这疾病会蔓延到整个军营里去!
功败垂成?这是沃拖雷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王爷!”郎将科库伊兴高采烈的冲进了大帐:“您看我们抓到了谁?”
说完将一封秘信呈了上来。
沃拖雷接过一看,大惊!俄而大喜:“你们怎么抓到的?”
“哈哈!白云山西边的路冻崩了,大雪瓮了几百里的路,这人不得不绕到东边来!咱们的人恰巧设了关卡!又有狗!追了几里路就逮住了!”
沃拖雷喜不自禁:“赏!把那人带上来。”
“叫什么名字?”沃拖雷冷冷的问地上的人。
那个军士只是沉默。
“哈!”沃拖雷冷笑一声:“……你这信可是送不到了!左右一死,可求富贵?”
军士仍旧沉默。
沃拖雷挥了挥手,两队士兵抬了两个箱子上来。沃拖雷拿手上的马鞭挑起其中一个,里面装的竟然是慢慢的黄金!沃拖雷站了片刻,又是一声冷笑,不动声色的走到另一个箱子面前,将那箱盖挑开——里面是红布裹住的一团。
“你看!”沃拖雷拿那马鞭挑起红布的一角,抖了抖:“这面目可看着眼熟?还是新鲜的呢!”
军士定睛一看,大惊:“……这!”
“这不是军督司的娄大人么?……哈哈哈”沃拖雷突然阴狠了声音:“他和本王对着干,所以,本王只能留下他的头咯……而季大人,这箱黄金他做一辈子,做十辈子的官都赚不来!几箱军火的生意,这不就来了么?”
军士别过脸,看着地。
“……你的功劳岂是几箱军火可以比拟的?只要听话,你想不到的荣华富贵都能给你!”
军士只是别过脸,不说话。
沃拖雷不慌不忙的继续抖那红布,只见里面竟然调出了一节婴儿的尸首:“娄大人实在是不听话,本王只能派人把他的孙子也装到这箱子里来了!”沃拖雷挥鞭又是一抖:“还有他那老父的头也在里面!”
沃拖雷抽过旁边的一把刀,疯狂地剁开那些红布包裹,残缺的尸体骨碌碌的滚了一箱子:“……你看看,他们全家十七口,有没有本王遗漏了的?”
军士惊恐的瘫倒在地:“王爷!王爷!”
沃拖雷哈哈大笑:“娄大人,季大人,您选一个,本王不为难你!只是我这里箱子多得是!就是你家有几百口人我也装得下!!”
“不不不!王爷!小的愿意听您差遣!愿意听您差遣!”军士流涕满面,紧紧抱住沃拖雷的脚踝:“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沃拖雷温和一笑:“不必怕我,我是个最讲义气的人,只要顺着我的意思,少不了你的好处!明日到了战场,你只要按我叫你的喊话,这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不用操心了!”
沃拖雷示意手下将那人扶了起来:“好饭好酒招待着!”说完故意顿了顿:“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是个聪明人,可记着别耍什么小聪明,误了自己误了家人可怪不了别人!”
那军士瘫软的身体又是一颤,几乎是被架了出去。
沃拖雷沉默许久,抚掌一笑:“哈!竟是天助我也!!”
☆、第七十五章
75【建康六年】
清晨,漠南大军列阵封义城前。魏池看那情形有些不对,不但自己不敢下城,赶紧将许隆山也叫了上来。黑压压的几万人整齐的排在城前的平原上,封义顿时显得渺小而脆弱。
“总攻?”许隆山汗毛倒立。
“……不”魏池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漠南军没有放炮,封义也没有,一个多月来,这片土地第一次安静。
郎将科库伊带着一小队人马脱离大部队往城墙而来。他身边的马上是那个齐军的信使,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到了城脚,科库伊猛地推了那人一把:说!
说!说你们投降吧!投降就饶你们一死,否则八万大军要在今日踏平封义!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魏池看那呆头呆脑的人慢腾腾的移出小队,怯生生的似乎在酝酿什么。看那一身齐兵的打扮,魏池心中一紧,旁边正是汤合。魏池赶紧压低声音:“他一开口你就射杀他!”汤合也瞧出情形不对,暗暗架了十字弩,搁上了闸口。
“说!”科库伊怒呵一声。
那个囚徒挺直了身板,走上前去,他深吸一口气,因为他要用毕生最大的声音喊出那句话。
“援兵即刻将至!!!!我大齐威武!!!!!援兵即刻将至!!!!我大齐威武!!!!!”
“啊!!!!”囚徒身子一偏,科库伊的刀砍在了他的左肩上,他一手按住刀背,一面夹紧马匹,嘶声力竭的大喊:“我大齐威武!!!!!我大齐威武!!!!!”
大齐威武!大齐威武!!!!城墙上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声。
汤合抬手一发,正命中那漠南将领的帽缨!
“开炮!”魏池大声下令。
岑蓝愈,没人会记得秀才岑蓝愈,当炮火翻滚着黑土将他残缺的尸身掩埋时,他面向苍穹,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我有何畏惧?不过是畏惧有负重托!!
丈夫何须天下知?天下何人不丈夫?!
愤怒的齐军开炮了,他们红着眼睛,要将这份敬佩与悲壮宣泄出来。
“杀啊!!!杀啊!!!!!”
“宁死不降!!!!宁死不降!!!!!”
“要打么?”副将看到局势□,赶紧打马回来报令中军。
众将吃惊之余迟疑不决,沃拖雷猛地一脚踢开案几:“打!!!给我狠狠的打!!!今天就算用人去堆,去刨!!也要把封义给我刨垮!!!”
气急败坏之外,沃拖雷知道,那封密信是真的!此刻,老对手陈宿已经攻退了巴彦塔拉的防军,正分兵日夜兼程的赶来!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拿下封义,战局即将扭转!
开战以来最持久的一场战斗开始了!沃拖雷已经顾不得对方是强弩之末,应该避其锋芒,调遣一切可以调遣的火力,抓紧每一刻时间投入到战场上去。战场上,城墙上,炮火将黑土炸得横飞!那声响连几百里外的村落也听得到。人潮汹涌的扑向城墙,漠南兵的尸体垒摞而高,将城墙脚都埋没了。
封义城内所有的人都来了,为了加快炮筒冷却,妇女们担了冰雪过来,一担一担堆在炮台边。很多炮兵等不得炮筒冷透就开始填弹,手掌被炮口的生铁烙伤,就连胡须都被燎着了。漠南士兵口衔着土弹往墙上爬,手被城砖冻黏了,猛地一撕,无感觉一般,一旦爬了上来,就将那土弹引子一拉,拽上墙头的人就炸!
连日的炮轰已经让封义的城基有些松动,沃拖雷下令在墙根放火,发誓就是用烧,也要把封义烧垮!浓烟滚着刺鼻的味道熏上墙头,许多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不能退!不能退!魏池下令将所有的军粮分作五份,通通做熟。汤合一边指挥弓兵,一边从个送饭的百姓手中搓了个馒头叼在嘴里:“小魏大人,只有五顿了?”
“只有五顿了!”魏池在一旁拿千里目观察着战况。
“我说!你跟我来!”汤合搓了一个馒头丢给魏池。
两人暂时进了个炮楼,不一会儿许隆山也来了。
“大人!”许隆山说:“大人预计的对!不论秦王多久到,我们只剩一天多的功夫了!照这个架势来打,明天下午城墙都要垮了。”
“那时候我们进瓮城,这样还能撑过一天左右。”魏池揉着耳朵。
汤合说:“小魏大人,我们进瓮城有什么意思?封义的正墙只比瓮城矮一点儿,敌人上了城墙,我们不被炸平?而且瓮城的墙薄很多,推也被推垮了!不如今晚上,我们从侧门出击,烧了沃拖雷的粮草……”
“不行!”魏池不等他说完,猛地摆手:“绝不能出城!”
汤合气得跳脚:“横竖是送命!被压在城里头等着被轰么?”
许隆山没料到魏池会一口回绝,当下也有些气急:“……大人!马匹还剩五十匹!骑兵们此刻不出击,等进了瓮城,哪里还能冲得出去?”
“不行!”魏池并没有解释:“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绝对不能出城!”
“我军士气正胜!此刻派遣他们还会听命!等到士气衰弱了!大人你就是那刀逼他们,他们都不回去了!机会难得啊!沃拖雷也和我们耗了那么久!他也只剩一口气了!我们……”
“不行!”魏池极其少见的呵斥了一声:“这件事情不用再议!现在是我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都出去!!该干什么去干什么!谁要敢私自出城迎战!活着回来了也要军法处置!别怪我现在没说清楚!哼!走吧!”
许隆山重重的跺了一下脚,摔了帘子走了!
魏池面目狰狞的指着汤合的鼻子:“……耿将军嘱咐你的你都忘了?!你要还想出城?别来问我!去问耿将军!!哼!!”
说罢,也摔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