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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开始念升迁了,魏池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忍不住发毛。看来是先念诸位将军……魏池含笑等待……第九位,第十位……第十……
第十……?
礼官合上文件行了个礼,退到一边。皇上起身上前微微一笑:“这一年,辛苦诸位将士了!秦王!也是辛苦了!今夜诸位爱卿就不醉不休了!”说罢举起酒杯敬了秦王一杯,又敬了众人一杯,宣布晚宴正式开始。
等等!等等!魏池哭笑不得,第十一呢?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听漏了。身边的这几位也似乎有点意外,但大殿之上怎样也要稳住情绪,只是好奇的多看了魏池几眼。
魏池不敢东张西望,酒席上来之后大家开喝,三巡之后氛围也逐渐欢快了起来,魏池笑得甜甜的,与世无争的模样十分可爱。
“哟!”提前许久回朝的陆俊看到魏池坐在首座:“没升迁还这么高兴?”
坐在他身边的是佥都御史咸毕玖,这人和陆俊臭味相投:“大人此言差矣,魏大人论来头——他是吏部侍郎贡洲的学生,贡老这会儿正病着,病得这宴会都来不了,自然拿不了主意。论上司,以前是翰林院的人,往翰林院升?现在算半个兵部的人,往兵部升?论以后……嘿嘿,王将军不是还没回来么?”
陆俊一肚子坏水:“不是还有咱们太傅么?”
咸毕玖也坏笑:“可不是?这次不知道又是个什么说法呢?”
两人哈哈笑了两下又说到别处去了。
魏池自然不会露了诧异,只是老老实实的守着本分,心中默默一琢磨——之前的行李都让人送到的翰林院旧部,是要回翰林院?这倒是不会的……说起来更像是没法子定夺似的。当然,不能定夺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王允义人还在漠南,战事终究还悬而未落,观望也不错。
虽然大家都拘谨,但是仍旧是闹到了后半夜,考虑到前方将士疲顿,皇上特地下旨让体力不支的老头们和军官们先离宴。
话是这么说,这群军官并不像那群老头那样能时常来宫里,这会儿恨不得把椅子坐穿,都说不累不累,又恭维了许多官话,就是不走。魏池自然也不敢走,刚想装模作样推辞,突然看到秦王偷偷对自己扬了扬眉毛,魏池皱着眉扶了额头,装作偏偏倒到的样子,口上说着无妨,身子却慢慢软了下去。
大家哄笑着说魏大人醉了,燕王跟个傻愣一样跑出来:“魏大人该去休息了!”
话还没息声,坐在对面的太傅郭态铭发了话:“自然该去休息!派人送魏大人回翰林院!”
皇上一点头,立刻就有宦官扶着魏池下去醒酒休息,燕王手足无措,讪讪的坐了回去。
魏池被扶到外殿小阁的茶间里,那里早备好了各种醒酒的果子和茶水,魏池随手接过一样喝了一口,是梅汤茶,味道很好,酸酸的非常适口。
“不劳两位了。”魏池客气。
当然也只能是客气,两个宦官尽职尽责的服侍装醉的魏大人醒过了酒,又一路伺候魏池上了回府的轿子,并送出宫门交到魏池家人手上才回宫。
黑色的小轿外面站着益清,一年不见却不大看得出变化。
“益清!”等沉重的宫门吱呀一声关拢,魏池走过金水河,笑着对他招手。
“大人!”益清正捧着暖炉取暖,突然看到魏池竟是喜不自禁连奔带跳跑过来:“大人!”
“哭什么?”魏池给他抹眼泪:“你倒是没怎么变。”
“大人!……瘦了!”益清哽咽着说不出话。
魏池拍了拍他的背:“好了,都好了,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吧……不知何时又开始下的雪铺白了整条道路,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年前的京城安静慈祥,百姓们都已熟睡,就是那柳街花巷也不再喧哗,只留下个黑黑的胡同口,魏池坐在小轿子里,心中不再臆测朝廷的种种动向,只是把心安放到了最稳当的地方。轿子后面是急躁的呼吸和马匹不耐烦的鼻喷——益清吵着要牵那牲口,可惜这家伙在魏大人那里看着老实,到了自己手上却跟一头驴子一样倔傲。魏池听到益清忍不住呵斥,还净是些文邹邹的句子,笑了几声后抱了暖手的炉子,满足的听着更夫悠扬的唱声闭上了眼睛。
依旧是老样子的翰林院,这场欢宴并没给这里带来热闹的气氛。相反的,因为年关近了,学士大人们大都已经收拾回家。进了别院后更是连点人的动静都听不到了。陈虎是随着行李提前一日到的,他没料到这辈子能进这么个神仙的所在,手脚都在哆嗦。跟他交割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魏池的书童。书童和魏大人一般的年龄,但是傲气十足,看到蛮垛垛的陈虎后立刻表现出了不满。陈虎初来咋到心中又忐忑在先,虽然年龄大许多,但也只能傻乎乎的听他摆布。
听到院门响,陈虎哧溜一声跳了起来往门口跑去:“大人!”
魏池把手中的暖炉递给他:“一日不见而已,怎么高兴成这样?难不成益清欺负了你?”
猜得倒是挺准的。
陈虎没看到益清恐吓的眼神,傻乎乎的笑:“哪里哪里……水都烧好了,大人要去洗澡么?”
陈虎是正经的军人,虽然负责内勤,但是真要论地位那是比益清高许多的。但是这年头就是文章为尊的风气,陈虎顶多背个三字经,自然会被益清看不上。
果然,益清听到陈虎擅自动了家具,心中已是一股无名火,魏池笑着拍了拍他的头:“不得无礼。”
泡了澡,魏池躺在熟悉的暖被里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沉沉的睡着了——此后是三日连休,直到腊月二十五,这三天定要好好睡个舒服!
魏池这这边合眼好一会儿了,宣正殿的宴会还在继续,等到散场已经正三更。燕王也算是走得早的,回了府上正要去休息,却看见戴桐琒坐在门房里跟个鬼一样。
“怎么了?”燕王吓了一跳。
“要事相商。”
进了书房,燕王喝着手上的暖豆汤:“大半夜的,什么事情明天说不得?”
戴桐琒并不理会这人兜圈子,只是开门见山把话摆明:“对于魏池,王爷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燕王愣了一下,端起豆汤继续喝。
戴桐琒哼了一声:“王爷,皇上的心思您是知道的,王府的人脉,说来难听,除了那几位不中用的老大人,只有魏池这么一个台面上的,您要是也舍不得用了,咱们就越发单薄了。今后有了异数,如何周旋?”
燕王垂下了头:“他还年轻,仕途也是好的,如今拼了命换回了名声……实在是……更何况两年前那件事,本就做不得数,我老早就后悔了。”
戴桐琒笑了一下:“王爷一向自称和魏大人是知己相交,在下今天看来,王爷倒不如旁人看得明白。既然您贵为王室都能为他着想,他区区学子又怎能不考虑王爷的安危?”
“我……”燕王放下手中的瓷盅。
“王爷!”戴桐琒按上了陈昂的手腕:“不可再迟疑了,当年的险境难道王爷竟是忘了么?若不是心慈手软,王爷何以落到这个地步?就是秦王也有封地、差职!若燕王府再度示弱,今后即便是被皇上革除也没人能说上话来!现在的时局已经不能再退!皇上根基不稳,正是我们积攒实力的时候,若是错过了,那真是寒风折衰草,没有生机了!”
秦王帮衬不了一辈子的!戴桐琒想说,但是还是咽了回去。
陈昂抬头看这书生,他微胖、看起来慈眉善目,当日与他相遇畅谈之时只觉得他学识渊博,后来才知道这人黑厚学精通得厉害。因为认识了这个人,自己第一次算计了秦王,因为认识了这个人,自己从夺嫡之争中全身而退。也是他,让自己去结识一个叫魏池的年轻探花,想用这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物为燕王府挡去宫内大宦官们捅来的暗刀。
料事如神的戴秀才,魏池成了他预料之中的第一个异数。
不巧,也是他人生的异数。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就快出现了~~呵呵
☆、第八十章
80【建康六年】
进了腊月;每日都有新鲜的事情要做;大人们忙着;孩子们等着热闹。除了翰林院门口冷清的街;望向西南边的大道,家家户户已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年前采办的各类俏丽的物件都已经装扮了起来,小厮内务们忙着清点年货,一大早就忙起来了。
“魏大人?”赞喜司直郎刘大人家的三儿子正数点着佃户送来的鸭鹅。
“刘公子。”魏池也同他点头问早。
小刘公子看魏池穿得颜色素净,心中暗暗一默料出了个大概,又看他身后跟着不甚眼熟的军官;知道定是要到耿家去:“大人这一年可是辛苦了。”
魏池停了马匹下来:“刘公子言过了,我也多有些日子不来拜访令尊了;年后一定来叨扰。”
“大人可不要食言;”小刘公子暂抛下那一众佃户:“家父若是得知了,定是从今儿起就要欢喜起来呢!”
“客气了,”魏池笑道:“公子忙自己的。”说罢同他行了礼,上马走了。
“呵呵,”小刘公子笑了两声:“这也是吉人天相,柔柔弱弱的魏大人倒也算是平安回来了。”
一旁的佃户忍不住来搭话:“听说魏大人也是瞧着秀秀气气呢,封义城上可是连死人都吃了……”
“呸!”管家唾了一声:“大过年的,说些什么话?”
小刘公子却吃了一惊:“你说的什么?”
那佃农哪还敢再搭话?讪讪的退到了一边。小刘公子觉得自己没听清,再回头看的时候,魏池的影子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魏池到了耿府正门,通报了门帖,全身素孝的门房将他让进门厅里等着。魏池虽然和耿炳文熟,但是耿家大得很,长辈和小辈们隔着几堵墙,魏池还没进过这边的门。这样大的事情耿炳文自然是在这边府上,魏池来之前也是通报了口音了,所以耿炳文一见门帖就急急的赶了出来。
“少湖!”耿炳文扶了扶头上的白帽。
魏池放下茶站起身:“……唉!”
耿炳文百感交集:“辛苦你了!”
两人自门厅往内走,这一片素白在这个时节显得有些尴尬,哀报是一个月前到的,家中人悲恸之后也不得不把一干事物腾到一旁,先将哀悼之事放到前面。皇上的态度此刻倒是难得的鲜明,赏赐嘉奖之后专程派人送了礼束仪仗过来,深宫中的耿妃也得以省亲一日。除此之外还特地从内库提调了三百两纹银,一百九十两金锭做礼,吩咐了内务府的人送来。
耿家蒙受两代君王恩宠,但是宅院依旧修得朴素无华,魏池今日进了住长辈的正宅也觉得房屋花园不过如此。心中难免想到:几年前王家为了避嫌而不肯搬到新宅,如今看到耿家的光景才知道为何皇上独独对他家没动过疑心。
正厅大院是停棺的地方,魏池看到香炉里好些燃尽的香梗,强笑道:“我倒是来晚了。”说罢,点了香,摇灭了,恭敬地拜了三拜。
等魏池礼毕,耿炳文带他一一敬过了长辈。这些人虽然多不在朝为官,但是魏池的事情自然是听说过的,都说流言止于智者,耿家的许多人还是信他德行没有败坏。否则当年就算耿炳文如何去求,这些长辈也不会同意调魏池入军队。
“魏大人,我家老爷子特地吩咐,如果大人来了,定要让他见见。”老大人耿其临和魏池礼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