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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三少爷撩开袍子,及膝高的地方有几个黄橙橙的圆点,上头飘着糖渣,最上头的一个点还粘着个糖葫芦,山楂缺了一半,牙印子清楚。张老板看那小儿,小儿手上的糖葫芦果然是少了一个。
邵三少爷之乎者也的将那事情又唱了一次,张老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换个地方吵!”
很显然,邵三少爷对张老板的态度表示了不满,又要开口唱戏。张老板冷冷的说:“楼上还有位大人,不信公子前去看看?翰林院的五品,叨扰了可不好。”
魏赵二人正在兴头上,却看楼下的人呼啦就散了,老赵笑道:“可见那个老板去劝了,大过年的吵吵闹闹也是烦人。这人也是,还没选上呢,就当真已经有这么回事了!殊不知贵人何其多?哪能就轮上他们家了呢?哼……”
魏池想那邵三公子的面貌,他姐姐定也是个美人,不过也就是个美人罢了,老赵说得对,没有帮衬是选不上……不过老赵的话也不全对,他没见过那个叫林雨簪的,魏池觉得,就算她爹是叫花子,她也能选上。
将自己交给这个国度最高贵的人,然后换得无上的荣耀。似乎自己和这些女子没有任何区别,但似乎又有一丝的不同——除了荣耀,那位林小姐是不是也幻想过夫妻的恩爱?魏池远望那皇宫,只看得到那远处飞翘的屋檐,光鲜亮丽却又无比暗淡,一时间觉得百味呈杂。
临走的时候,请张老板打包了些牛肉和卤味,预备着晚上无聊。然后数了数指头:三十、初一、初二、初三,过了这几天再去拜访总归是不坏规矩了吧?想起那个爱吃糊涂面的书生,魏池不由得冷笑一声,然后往那冷清的大街上走去。
年三十是个冷清又热闹的节日,热闹都圈围在各家的院子里,冷清隔在街上。魏池和老赵在这旮旯啃冷牛肉的时候,各家的年味已经很浓了。皇宫里头就更是热闹的非凡。依照常例,所有在京的皇亲国戚都要入宫团圆,入夜之后有隆重的‘傩舞’,所有人都要守岁过年。成年的男子和家眷们要分帘宴会,什么都要准备双份的,宫人们今夜十分繁忙。
但是也是有盼头的,忙归忙,赏钱绝不会少,除了各家主子的赏赐以外,宫中还统一拨发岁银,宦官们能领赏衣物,宫女们赏发衣物外还能有头花胭脂之类的小物件,所以从上到下皆是喜庆。
小宫女镯儿坐在门坎边上揉脚踝,看到琥珀匆匆的端了托盘跑出去,便对身边的绢花笑道:“看这小丫头,累了一天也不歇手,巴巴的等着赏银子呢。”
绢花扑哧一声笑了:“就她新来的没见过世面,可不知道明儿后儿才是正主呢?初一正是公主的生辰,咱们不留着力气伺候着自己主子,可还倒贴出去?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绢花镯儿两人偷了个空儿想要出院子,却不小心被个嬷嬷撞见了,嬷嬷怎会不知道这些丫头的心思,狠狠地就要苛责。
“慢着,”一个声音开口得轻,却让人听得很清:“大过年的别在路上教人,年后再来计较。”
说话的姑娘也是十分年轻的样子,身边跟这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端了各色的东西,想必是路过。
绢花听得声音熟,心中一喜,抬头偷看,果然是合德宫的人。老嬷嬷屈了礼,默默地退了下去。那女子也并没多说,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哟,这可是那位?”镯儿看那女孩子也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十分的秀丽可人,特别是那双眼睛,如会说话一般,别说是男人,就是她一般的女子看了,内心也难免喜欢。
绢花十分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姐姐可是合德宫的一把手。”
“难不成是那位糖糖?”镯儿大吃一惊。
“什么糖不糖的?”琥珀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两位姐姐让人好找。”
“哎呀,”镯儿由衷感慨:“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龄,便做了如此高阶的宫人,真是人和人比不得啊!”
绢花哼了一声:“你怎么比得了她?自公主生下来便是和她在一处,两人一同长大,你我之类的哪能有这样的好缘分?”
琥珀听出是在说谁,便也搭话:“说来奇怪,怎么就叫了这么奇怪的名字?”
绢花捂着手帕笑:“这倒是公主殿下混喊出来的,那姐姐本名是叫青柳,还是如今皇太妃赐的名儿,可公主混喊习惯了,后也就真改了。”
“倒是命好……”镯儿十分的感叹。
“你这就是见识短浅了,”绢花不屑:“堂堂的合德殿,七百来号的人,不是个真有能耐的哪能担待得下来?纵是我这样只在那处当了一年差的外院丫头她都能记得,可见这形形色色的人没有她不上心的。为人又和蔼宽宏,不寻人的短处,做事又最有远见和条例。公主喜欢她不说,太妃们都十分的赞许,我们啊,就是有这缘分,也是比不上的。”
三个小丫头纷纷的叹息了一阵。
“只是不知道……公主会嫁个什么样的郎君,”明儿既是公主生辰又是公主的笄礼,先帝就这一个女儿,宫中宠得不行,要怎样的神仙人物才能配得上呢?镯儿长叹:“那姐姐,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好命呢?”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你终于出场了。
☆、第八十五章
85【建康七年】
文妃是江南女子;最耐不得寒冷;挨了一阵十分的辛苦;挨不过了便偷偷要了皮垫子盖在脚上。
胡贵妃笑道:“妹妹冷的话;换到靠内的位置上来,大宴已过那么久了;何必撑坏了身子。”
文妃有些羞愧:“哪有那般娇嫩,这里边本就隔得远了,不冷的,劳费姐姐费心。”
皇太妃坐在首座指着文妃对胡贵妃说:“让她坐近来些,冻得小可怜样的。”有转头对耿太妃笑道:“宫里不比当年;女孩子少些,自然要上心些。”
耿太妃年龄大皇太妃许多;只是淡淡一笑:“这个是了。”算是认同了这有些越举的行为。
胡贵妃命人拉了文妃过来一块坐了。皇太妃笑着安慰她:“帘子隔着呢;外面也看不到,咱们随和些,别和他们似的,”皇太妃往外指了指:“个个拉着个脸,倒不知有什么趣味?”
过年大家都要穿品服,衣裳沉重,又不十分暖和,所以说不清这年夜到底是享福还是受罪。先帝在的时候,嫔妃有二百余人,年夜时分礼仪甚严,即便是皇后也不能随意言笑。如今皇上自登基以来并未大肆选妃,除了当年做太子的那几位外,只是新纳了文妃等不足十人。皇长子陈熵是杨妃所出,宫中除了他还没有其他的孩子。现今宫中人稀,太妃和长辈也不少,皇后年幼不便多言,所以大多数事情仍是皇太妃和耿太妃在做主。这两人一个真糊涂一个假糊涂,倒也将这一宫的繁琐管得井井有条。真糊涂糊涂了一辈子,心宽多福,两个亲生的孩儿都争气。假糊涂聪明了一辈子,真知灼见,多混的水中趟出了清明境界。后辈们深知不如,后宫也就十分的宁静了。
皇太妃偷偷指了帘外的皇上,凑到耿太妃耳边说:“这个混账儿子,竟舍不得个爵位给耿家!年后我再找他算账。”
耿太妃不露声色:“妹妹看炳文如何?”
皇太妃不解其意:“他自然是十分的好。”
耿太妃笑道:“这也就是了,耿家尚能立足,这爵位本就是虚无丧人志向的,有了罢了,没有也不过就罢了,说不定是个好事。”
皇太妃信以为真:“原以为是姐姐忍着不说,既然不在意这计较,妹妹也就不去唠叨了。”
晚辈们都坐的远,自然听不清两位太妃在说什么。胡贵妃竖着耳朵听了一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遂叹了口气。突然听到宦官来报,说皇后娘娘来了,不经意间冷笑一声,放了茶杯站起身来。
胡贵妃起身之前,皇太妃早已站了起来,迎上去拉了王皇后的手:“好孩子,倒是折腾了你了,快来坐着说话。”
王皇后谢过两位太妃,又给各位太妃长辈行了礼,安抚了众姐妹,这才扶着肚子坐了下来。
王皇后小名睢儿,自幼和耿家的女孩儿们关系甚好,所以耿太妃十分喜爱她。当年选皇后,几乎都是耿太妃的功劳,皇太妃也十分喜欢这孩子忠厚老实,入宫之后过得也算是幸福宁静。进宫三载,不负众望,秋天怀上了龙裔,宫中的人们就更以她为重了,若真能将守年也推了,那还真不会让她来出席这典礼。
皇上此刻也进了内殿:“皇后可好?”
“哎哟!”皇太妃拿手直扇:“皇上来做什么?来了又要行礼,累着我媳妇怎么好?”
陈鍄一面摆手让大家免礼,一面走上前来对皇后说:“真是让朕嫉妒啊!母妃倒是全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王皇后闻言顿时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众人都被陈鍄的话逗笑了。
耿太妃也没忍住:“皇上就是被妹妹教坏的。”
陈鍄到耿太妃旁边坐了:“年前听闻太妃身子不适,儿子忙得忘了孝顺,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耿太妃笑道:“不过是些风寒,那夜的雨大些,说话坐久了,后来休息了一阵,也就没有大碍了。”
陈鍄问:“多冷的天,什么话要说那么久?”
耿太妃略扫了席下一眼,看到胡贵妃微微一怔,心中一声冷笑,面上却是极其和蔼:“大过年的说这个做什么,你去和睢儿坐着一处说说话。”
文妃正和身旁的罗嫔分花瓣猜酒迷玩耍,也许真是不冷了,膝上的狐皮软裘滑到一旁也没在意。胡贵妃冷冷的看了她满的身金银裘皮一眼,只觉得这盐运司出身的女人果然富贵得俗气。兴许刚才还不那么碍眼,这会儿却觉得多看她一眼都是恶心。
年钟敲了十一下,凤翔宫前再次热闹了起来。耿太妃拍了拍陈鍄的手:“快去外面吧,尾典要开始了。”
陈鍄点点头:“丰露台的席位已经布好了,也该叫玉祥、陈熵、陈崆起来了。”
“糖糖,”皇太妃拿了一封明珠给她:“好孩子,去服侍他们起来吧。”
糖糖谢过了赏,自东角门退了下去。
耿太妃笑道:“这个心疼的女儿,皇后姐姐都来了,她却还在后头懒觉。明天便是她的笄礼,皇上可要上心给我们招个好女婿,没人疼她我们可是不依的。”
谈笑之间,东角门正门的帘幕已被拉开。大齐第一的公主携第一皇子并秦王世子来到了凤翔宫,这座帝国第一华美的宫殿愈发光华四溢。
陈氏公主,小字玉祥,是先皇最年幼的孩子,得于晚年。出生之时,正值先皇最后一次西征,大胜归来得此掌上明珠,大喜之下立即赏封,玉祥不及周岁便封号清河公主,母亲也由贵嫔升为妃子。她自出生起便是帝国贵族中最耀眼的明星。
“拜见皇太妃,拜见太妃,拜见母妃。”陈玉祥身着洋红的锦缎宫袍,头戴九钗的金凤,领着两位皇侄向长辈行礼。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
不待玉祥起身,耿太妃已经招手:“过来坐着。”
陈崆十分顽皮,听到太妃招呼便跑了过去,一头扑在怀里。陈熵随玉祥与众人行过了礼,才拉着皇姑姑的手坐在席上。
众人稍坐了片刻,耿太妃携皇太妃起身:“时辰将至,皇上也不要让外殿的大臣们久等,一同去露台吧。”
陈鍄微一礼,先随内室出了内殿,厅内的众人送走了他,这才开始准备。等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