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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窘得满脸通红,正不知怎么辩解的时候,最后一帮人终于从三房太太以前住的院子回来了。
一群人堵在门口,领头的吱吱呜呜的不知该怎么说话。
“回话!”冯世勋猛的一拍桌子。
领头的哆哆嗦嗦的走上前来,从旁人的托盘上先呈出了一方手帕,虽然冯世勋心中早有所想,不过才看了半句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怒,一把抓过手帕,猛的摔在廖秋水脸上。
廖秋水被这一摔惊得不知所措,还未开口说话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盘子里还有一双鞋垫,几封信,冯世勋都逐一捡起来扔在廖秋水脸上:“你这荡妇!要不是提督衙门的人看在冯府的面子上先私下问了那个贱奴的话,今天你们的丑事还要闹到大堂上去!我就说一个做小厮管院子的下人怎么会往书房里跑,看来是你进了着书房碍着你们私会了!整个冯宅哪个院子有你的奴婢奴才多?今天是一个石头自己冒出来,说不定还不止这一个呢!”
廖秋水被这一席话说得晕晕乎乎。
“姑爷!”还是她的嬷嬷机灵,赶紧跪了下来:“老爷!这定是栽赃陷害,我家小姐是个清白家出来的女孩子,哪里有人教她这些?就是那个石头,平常也是不能进房的……”
“滚开!”冯世勋一脚踢开了那人:“……也是,这等事情没有个传话的怎么行?我看你也脱不了干系吧?来人啊,这样的人我可是不敢留了,先送回她们院子了关了,之后叫她父亲来领人!”
当丫鬟们过来搀扶廖秋水的时候,本来瘫软的她突然跳了起来:“老爷!老爷!我是冤枉的!!!”一向举止端庄的廖秋水死死的抱住冯世勋的胳膊:“冤枉我!我是冤枉的!”
一屋子人都不敢上前相劝,过了一会儿,许小年上来拉住她:“妹妹,你小心些,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你!!!”廖秋水突然一把抓住许小年:“肯定是你!我就说你怎么这样容易就让我搬进书房!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起了好心!我就说你怎么那样积极的跑来抓贼!你竟然用这样的事情陷害我!你这个婊……!啊!”
廖秋水被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愣在当地。
“小姐!”她家的嬷嬷心疼得大叫起来。
“拉走!”
最终,在一群嬷嬷的搀扶下,廖秋水被拖走了。冯世勋气得脸色发青,赶去了提督衙门。许小年松了一口气,准备安排人收拾屋子。走出门的时候,却看到戚媛坐在院子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许小年擦了擦汗,走过去,问安:“太太,要不要喝茶?”
戚媛并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手上早就有的茶,喝了一口。
许小年忍不住紧张得攥起了拳头。
“……不要闹出人命了,那可是丧德的事情……”说完这句话,戚媛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小年愣了许久,才缓过气来。管家远远的看着大太太和许小年说话,暂时不敢靠近,等大太太走了,看许小年愣了许久也不动,这才悄悄走过来:“二太太,您放心,提督那边已经说了,那人已经结果了。”
结果了?
许小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但这种恐惧中又夹杂着快乐,极度的快乐,瞬间就将那恐惧冲散得无影无踪了。
晚饭的时候,冯府上的丫鬟婆子们早就将中午的惊恐化作了谈资。特别是四房和五房的丫鬟,简直是扬眉吐气了,讲中午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那些在外院没能进书房的都凑过来,听稀奇。
“我就说三房太太都不招老爷待见了还那般花枝招展,原来是有情郎就养在院子里啊!”
“可不是么?听说那个石头以前就不检点,瞧见大丫鬟小媳妇的都不回避,笑得恶心得很。”
“上次老爷不就和我们太太说了两句话,她就吃那样的醋,还去和二太太顶撞,哼!她以为老爷次次都要依她?我看她就该被赶出院子,真是活该!”
“就是,我又不是她们房里的丫鬟,她也动不动就对我们又呵又罚,其他各房的咱们就不说了,大太太那样和气的人她也指手画脚的,简直是忘了身份了,别说做太太,就是连比我们丫鬟也不如。不就仗着自己老子有钱么?有那么了不起别去做小啊?”
“连带着她们那一房的人都耀武扬威的!就她带的那个丫鬟桂花,说是家养大的,哼!咱们哪个不是家养大的,像是就她家的稀罕呢!别人从江南跟过来的人也不像她那样嚣张!平常在咱们面前充主子也就不说了,私下里见了太太也有不行礼的!我看她是要尊贵得只给她家小姐倒洗脚水呢!”
大家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说,那个孩子是谁的啊?”有个好事的问。
大家一愣,笑得更欢了。
“别笑了,她来了……”
一众丫鬟看到桂花过来端饭,赶紧都散了。桂花低着头,端了饭菜,跑出了外院。如今老爷勃然大怒,自家房里的嬷嬷因为多嘴,已经被单独关到了外院,三房的丫鬟中是冯家的都被赶出了里院子,小厮们退的退,卖的卖,只剩下自己了。桂花只好一手拿着灯笼,一手艰难的端着饭盒,往自家院子里赶。
廖秋水被关在三房的一间偏房里,四周的窗户都上了钉子,家具都被抬走了,仅留了两床棉絮在地上。护院看是桂花来了,只是冷冷的说了句进去吧,就不再看她了。
桂花两手无空,只好先把盘子放在地上,然后再去开门。
廖秋水听到响动,警觉的坐起来。
“小姐,是我……”桂花颤抖的关上门,端起饭盒走到廖秋水面前。
廖秋水呆呆的看着她,突然哇的哭起来,越哭越凄惨,哭得桂花毛骨悚然。
“小姐……小姐……”
“我是被冤枉的……”
“被冤枉的……”
“许小年冤枉我的……”
“冤枉的……”廖秋水哭一句,桂花就呆呆的念一句。
“我父亲和我哥哥怎么说?”廖秋水突然紧紧的抓住了桂花的胳膊。
桂花被她掐疼了,激灵了一下:“……老爷?”
“说啊!?”
“他……他,他说他管不了这事了……”
他说他管不了这事了?
廖秋水感到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141【建康八年】
廖秋水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因为此刻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疼。在一片混沌之中突然看到了大喜夜里的那对红烛。多好看的颜色啊;是冯世勋专门着江南的师父做的,上面的贴花用的都是金箔。
值得了……
廖秋水突然觉得心中一暖。虽然是在梦里,但是自己却好像真真实实的摸着那一对喜烛;而冯世勋就坐在喜案的另一侧,笑盈盈的看着她。那一份笑是宠爱;是甜蜜,是自己无法割舍的依赖。
廖秋水看着他的笑容:“我为了你,愿意做妾……”
我愿意做妾,不觉得那有多委屈,我愿意屈居一个妓女之后,叫她姐姐,不觉得那有多屈,我愿意为了你气病我的父亲,不觉得那有多委屈,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的事情,都不觉得那有多委屈。
但是!
好像只是一瞬间,璀璨的红烛燃尽了。
廖秋水觉得自己脚下一软,一阵刺骨的寒冷劈开了这迷雾,让她醒了过来。
廖秋水艰难的睁开眼睛,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把两条被子叠着裹在身上。是什么时候了?廖秋水也懒得顾及门口的护院,粗暴的撕开了一角窗纸。
下雪了?冰冷的月亮又大又圆,悬挂在西天,照着白茫茫的一角院落。月光透过窗纸的缺角照进屋内,把廖秋水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护院被里屋的动静惊动了,正准备冷语两句,突然被廖秋水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三……三太太,你可别撞了邪了!”
护院隔着窗户只能看到廖秋水的脸,而那张脸似乎是被切了贴在窗户上一样。
“三太太?”护院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一张活着的女人的脸:“三太太,您可别……”护院张着嘴,但是觉得自己的咽喉似乎被东西卡住了,冷风呼呼的往里灌,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太太!二太太!”秋月慌乱的跑进来:“守着三太太的那个全贵突然发了疯!嚷嚷着说见鬼了,这会儿……这会儿正在管家那儿……老爷,老爷又不在,要怎样才好?”秋月几乎要哭出来。
许小年本就没有睡着,爬起来冷冷的说:“不许胡说八道!换个人去守!”
“太太!太太!”秋月抖得不行:“说是个……女……女”
“没用的东西!”许小年下床来,穿上衣服:“我倒要看看要闹个哪样的名堂!”
全贵被惊得走不得路,喝了好几碗热茶才勉强能说话,看到许小年进来了,这才肯放开管家的手,顾不得自己是个大男人,嚎啕大哭起来:“太太!太太!不得了了!三太太撞邪了!”
“掌嘴!”许小年怒喝,当场的人都被全贵的样子吓坏了,站着不敢动弹,只有管家上来给了他一巴掌:“夫人问你话,你好好回话!”
全贵被这一巴掌打得闪了个激灵,勉勉强强擦了把鼻涕眼泪:“小的,小的看桂花丫头出去的时候,三太太还是好好的,后来……突然就不哭闹了,估计她是睡了,结果这刚到半夜……小的听到动静就爬起来,结果……结果……”全贵再也说不下去了,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其实满屋子的人,别说是秋月,就是管家本人也怕得很。大家都知道这个全贵在宅子里素来以胆子大着称,今天要不是真的见到了啥不干净的,也不会怕成这样。
许小年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她是撞了什么邪了!起来!带我去!”
全贵听了这话,好像是汗毛都倒立了,只是瘫软在地上不动弹,官家拉了几次都拉不起来。
“哼!别管他!我们去!”
许小年带着秋月,官家领了几个家丁和亲信的老婆子,一起往三房的院子去了。
到了院门口,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进去,秋月更是吓得哭了起来,就连那几个见多识广的老婆子也劝明天早上再来看。管家稳重些,偷偷过来问许小年:“……这样大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大太太?”
管家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许小年冷冷的一哼。
“开门!”
开了院门,管家接过一盏灯笼,跟在许小年后面,而其他人都只敢站在门口。绕过前院,进了后屋,管家突然看到了全贵说的那张脸……毫无征兆的看到了!管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然后难以控制的大叫起来!!!
而就是这大喊,那张僵硬的脸上的眼睛转过来,空洞的目光在这瞬间变得炽热,好像要把站在这里的自己烧出个洞来!!!
“啪!”
许小年回过头,狠狠的给了管家一巴掌,抢过了他手上的灯笼。管家跌倒在屋檐下,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冷笑着扯下他腰带上的钥匙,朝着那个可怕的房间走了过去。
“许小年!”
那张脸说话了,然后从那个缺口突然消失,就像刚才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许小年不再搭理这些帮手,走出回廊,穿过院子,上了台阶,逐一打开了门上的铁锁,推开了门。
空荡荡的屋子里,这一盏灯只能勉强映出两个人。
廖秋水斜披着被子,站在屋子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小年。
“你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