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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池庆幸自己现在听得懂这样的挑逗了:“不论是狐妖还是别的,哪一出不是和书呆子闹出来的?您这样叫我岂不是辜负了书呆子这个词?”
诗小小坐下来,无聊的摆了摆手:“是,您说得对,您比宦官还要宦官……过来吧。”
魏池迟疑了片刻,走了过去——大缸子移开之后,竟然是一个大洞,透过这个洞可以直接窥视到楼下宴会的大厅。洞口覆盖着一层很好的玻璃,玻璃的弧度让大厅中的人和物都变得巨大而清晰。魏池忍不住吃惊的看了看诗小小。
诗小小专注的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贵客们:“认识那个人么?”
是刑部侍郎秦耀。
“他是周元老的学生,”诗小小缓缓的说:“这些事情你也知道吧,虽然你们尚书是出了名的墙头草,但是脑子却太不好用了。既然他一心要上太傅的船,怨不得别人要算计他。”
魏池毛骨悚然,吃惊的看着诗小小。
诗小小只是一笑,转身躺在玻璃上,宽大的袖摆遮住了下面的人来人往:“那些都是大人物的事情,咱们管不着。我今天拜托冯大人带您过来,是要和你谈一桩生意的。要是做成了,燕王爷的信儿,我多少能给你一些。如何?”
魏池努力平复着心里的波澜:“你要我做什么?”
“魏大人也明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跳级加官的,您做官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多少人羡慕得很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你也清楚,从七品到五品,好事也就到这里的。数数排在你前面的人呢?还真不巧,是我们冯大人,我记得他可不是大你几十岁的老头子,这可有的熬了呢。”诗小小假装数着手指头:“啧啧啧……这样算来,冯大人很讨厌呢。”
魏池就和这个女人见过几面,但是每一次见面都能让她咬牙切齿。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只要冯大人空出来了,魏大人的前途还是很好的。”诗小小亲切可人。
“我记得他可是你好姐妹的丈夫。”
“是,然后呢?”诗小小挥挥手。
魏池透过诗小小的衣摆间的空隙,恰巧能够看到冯世勋,他在这种场合是个宠儿。魏池开始回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放荡不羁。而自己见他的第一面——正襟危坐。
过去的一年的点点滴滴突然开始涌入,汹涌得淹没了本该判断利弊的思索。
童年的记忆,惨死的谭氏……还有戚媛,太多的不忍只是浅缓的酸涩。就像戚媛所说,他不过是做着寻常男人在做的事情罢了。而戚媛本人不过是经历这寻常女人经历的事情罢了。
但是另有一种冲动在其中徘徊,让魏池说也说不清。
她有一双特别黑的眼睛……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记住了,越想越清晰。
所以,自己才会去和她交谈,所以,自己才会去为她堆一个雪人,所以,自己才会去为了她冒险找回她的丫鬟,所以,自己才会去为了冯世勋的事情任性失态,所以,自己才会在诗小小的话面前心绪混乱。
魏池移开了视线:“是黄公公的意思么?”
“算是吧。”诗小小笑道:“魏大人要是做得好,另有奖赏也说不一定呢。”
魏池冷笑:“我猜你并不知道王爷的讯息,也不是黄公公让你这样做的,你也许别有目的,不过我不感兴趣,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怪不得王大人这样喜欢你呢。”诗小小捏着魏池的下巴:“不过你小看了我诗小小的能力,我想做的都做得成,你信么?王爷的事情,只要我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黄公公的意思,只要我想他有,他就一定会有。还有你……魏池,你信不信你最后偏偏就会随了我的心愿?”
魏池拍开诗小小的手:“我和冯大人,虽然不算多好,但也是朋友,官场上的道义还是有的。今天这番话,你要是对他说,他也不会答应你,这点我还是信他的。我相信这样大的一个朝廷,遵循的是王法,不是哪个人的意思。我也相信你再有能耐也能耐不过当今皇上,王爷的事情料想也不由你说了算。认识了些全贵是好事,不过别把他人都想得太愚蠢了,一届青楼女子,要是连青楼女子的本分也守不了,那可就不好了。”
“告辞。”魏池站起来行了一个礼,自己拉开门,走了。
“好个不懂规矩的毛头小子!只要您一句话,保准他回不了家就被咱们东厂扒了皮!”
诗小小躺在地上舒服的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看屏风后面的那个年青宦官:“看把你气的,要是他就这样答应了,岂不是好没意思,你就等着后面看好戏吧。这群当官的读书人啊,我还是了解的。不要对你干爹乱说话。”
魏池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如玉院,走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忘了披风,想想也不能回去拿了,就随他去吧。春寒料峭,魏池缩了缩肩膀,走了两步却不想回去,细细的想了想诗小小今天的每一句话,不由得觉得这个人实在可怕。
要不是当年陆盛铎强调过不可与任何人联系,自己刚才几乎要动心了。诗小小为何要算计冯世勋呢?魏池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她说得那样直接,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如果是因为她和许小年之间有旧仇,那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要选在现在?她明明知道现在自己和冯世勋的交好,却偏偏要选择自己……这一切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冯世勋?当诗小小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魏池觉得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难以抑制冲动,虽然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但却真真实实的存在着。魏池对着喧嚣的街道叹了一口气,但却在回家的路上迷路了,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绕到了更远的地方——那个屋檐?
其实那天晚上,那样昏暗的光芒,自己应该什么都看不清吧,但那双黑色的眼睛那样清晰。还是那个屋檐,魏池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像是着了迷一样看着那安静的角落。
水的气味,喧闹的丫鬟,等待的伞,稀稀拉拉的风声。
“这位公子是要买东西?”店家看到这位客人既不走,也不进,上来招呼。
“哦?”魏池尴尬的笑了笑,连回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仓皇失措的向暗处逃走了。
等胡杨林去找魏池的时候,听说这位大人再度抱病在家。因为自己还有些事情,不得不推迟了一天才去他宅上探望。魏池裹着厚厚的棉衣棉裤,靠在火炉旁边,表情和这个季节不合时宜。胡杨林捧着买来的栗子膏哈哈大笑起来。
魏池惊讶的吸了吸鼻子:“诶,哎?怎么都没有人通报?”
“我还用得着通报么?”胡杨林自己拖了个椅子坐下来:“怎么了?听陈虎说你前几天很晚才回来,还弄丢了披风,还……”
“咳咳咳……”魏池愤愤不平:“是不是他只顾着和你诉苦,所以忘了通报了。”
“算是吧,他的怨恨很大呢。”胡杨林也往火炉边靠了靠:“其实天还是很冷的,你怎么不注意?”
“啊……”魏池没有搭理胡杨林的责难,自顾自的打开了点心包:“哟!是栗子膏!”
“一早就去买的,才出锅,你尝尝。”
魏池吃了一大块:“嗯!嗯!为何会一大早来看我?今天你们应该不休假吧?”
“嗯,”胡杨林看着明明暗暗的炉火:“我师父要派我去江南,明天就走。”
“沈扬?”魏池很吃惊,因为京城的锦衣卫一般不会外派:“……”
“你不要想多了,不知为何沈大人似乎对我真的有些偏爱,这次派我去南边就是认识那边的人。”
“去多久?”魏池可不相信那只老狐狸有好心,胡杨林总是把事情往坏处想,然后把人往好处想。
“一年多。”
“一年多……”魏池突然有些落寞:“算一算,京城只有我一个人了啊。”
“一个人也应该好好梳梳头发。”胡杨林帮魏池理了理耳边没有绑好的头发:“你最近是不是又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了?”
不愉快的事情?诗小小?黄贵?……这些不算是不愉快的事情吧。
“你了解黄贵么?”
“黄公公?宫里的人都还觉得他不错,你……得罪了他?”
魏池思前想后,不好回答。
“哈哈哈,”胡杨林笑了起来:“宫里的人不喜欢大臣,不过你也不想想,许唯和你的交情,他是二把手,宫里的人行事彼此都要给些面子的。更何况,你和王将军的关系不浅,又不是那一帮清流中的一个,他不像你想的那样讨厌你。他恨的人多着呢,你还排不上。”
魏池咽下了嘴里的点心,觉得自己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
胡杨林看魏池的脸酸溜溜的,好奇了起来:“不会是想问林雨簪吧?”
“咦?”魏池差点被噎到:“我为何要问她?”
“你这个年龄应该向做为大哥的我问些这种事情了吧?”
“我当然不是问这些事情!你当我和你那些蠢弟弟一样啊?快去南边吧,走好不送。”
“那我先告辞了。”胡杨林看到那个背过去的大棉球松动了一下。
“喂……”魏池不争气的探出脑袋。
“嗯,说给大哥听吧。”
“大哥,为何你的弟弟们都成亲了,你还在这里管闲事?”魏池狠狠的看着胡杨林。
“因为……还没有合适的吧。”胡杨林尴尬的笑了笑。
“这样下去,你会一辈子都娶不到老婆的。你不会喜欢林雨簪吧?”
“咦?我为何要喜欢她?”
“是啊,那我为何要喜欢她?”魏池把脸埋回了袖子。
“……”
“啊……要是你很多年后才知道是因为我没有送礼,而害死了……潭氏,你会气得想要杀了我么?”
“……不会吧。”
“额!你这真是没有正义感!”
“怎么会是没有正义感?!”
“作为男人的正义感!你就是没有!”
“哎?”胡杨林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为何和自己争起来的时候就变得全是……这种奇怪的语气:“那件事不是你的错吧?”
“要是是我的错呢?你会不会气得杀了我?”
“不会……”
“是因为你和我是好兄弟?”
“……”
“那如果你和谭氏的关系,比我和你的关系好呢?”
“我说魏大人,你病成这样了为何还要想这样的奇怪的问题?”
魏池气愤的别过脸——这样的问题真不该问胡杨林这样心地善良的人,应该去问他师父!那个老狐狸一定会津津乐道的描述如何把对手千刀万剐。
“……你。”
“嗯?”
“早点回京啊!”大棉球最后哀伤的说。
胡杨林看到魏池干巴巴的嘴唇,苍白的脸,有些心疼,但是却又很平静,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一定是遇上了些事情吧?就像几年前的自己一样?但是终究会像自己现在一样,回归宁静。去南边的这一年,也仅仅只是一年,回来的时候能带来许多趣闻吧?
第二天,魏池坚持爬起来送别胡杨林,结果导致伤寒加重了,这次可好,竟然病了十天,吃了许多许多的药。错过了礼部主持的春考,也错过了冯世勋的诗会后,魏池终于从病痛中渐渐好转。在得病的期间,只有梅月天天都来串个门,后来可能戚夫人也知道了,梅月带来的点心越发精致,分量也越发多了起来。结果是这一家子除了魏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