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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池什么没捞着,得了一个白眼,愤愤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一堆没理完的文件怨念深重,心中把王允义骂了一百遍——你此刻叫我走得轻松,哼,到时候又找我要这个文书,那个文书,动不动就往死里骂!你咋不记得是你叫我走的呢?
陈虎看魏池怒火中烧,正要相劝,却道这人又自己歇了气,沮丧着收拾起行李来。
“大人,这么大个文书匣子也是要带的么?”
魏池转过哭丧的脸:“我敢不带么?艹你大爷的文书……还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又摞出多高来了呢。”
第二天早晨,哭丧着脸又强颜欢笑的魏大人驮着沉重的行李上了索尔哈罕派的马车。出了城车便颠簸起来,想看文书也看不成了,索性丢给陈虎收拾了,自己窝在车垫子上补眠。其实也不曾睡得安稳,这车厢实在是太窄,太硬,硌得慌又不能翻身,窝成一团好生可怜。大约行了一个时辰,路越发崎岖起来了,车子过一个大坑的时候被石头一颠,魏池一头撞在了车厢上,睡也睡不好,魏池干脆也不招这罪受了,爬起来抓紧了车把好生坐。那边的陈虎面目可憎,那手上的车把都要被他拧碎了。
“陈虎,你怎么了?”魏池坐了过去,问道。
“大人……”陈虎铁青了脸:“我……晕……呕”
看陈虎打干呕,魏池赶紧帮他拍背顺气,又准备拉起帘子透风。
“不必……外头风大。”陈虎拦着:“刚才大人睡的时候……呕……小的都吐过了……呕……现在……呕……已经没得吐了。”
已经晕头转向的陈虎倔不过魏池,被魏池强行按到了一边。魏池一边扶陈虎靠在垫子上,一面回手拉开了厚重的帘幕。霎那间,刺眼的阳光混合着清新的春风涌入了车厢。不过是两三个月的功夫,草原已经大变了模样。好些凹地已经成了湖泊,湖水蓝得可人,高地则开着成片的野花,芬芳喜人。往来处回望,那座憋闷的老城早已没了影子,只是漫天俏丽的白云和其间盘旋的雄鹰。
“哎,陈虎,快看!”魏池和陈虎换了个座儿,将他也推到窗边:“你快看,这破地方也能这么美!”
陈虎勉强撑起眼皮,吸了两口气:“好啊……大人,不过,呕……小的想歇会儿,这么硌在窗沿儿上……呕……我,呕。”
魏池这才想起身边的人已经是半口气了,勉强收起了惊喜,把陈虎驾回了垫子上,靠好,又解了自己的披风给陈虎盖了。
“我把这边的帘幕也挑起来咯!”
“大人,”陈虎从披风里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您小心着凉……啊。”
“不会,不会,”魏池措了一个垫子草草盖住了肚子,也仰面靠在座儿上:“哎,能这么透透气也是不错的。都道江南好,我看这塞外也不错,只是之前被关在那破城里头活生生憋傻了。要能早寻个由头出来一趟,呵呵,误几天的工也是值得的。”
陈虎透了口气,心里好受了些,这么久的相处也知道魏池是个性格天然的人,有正事时不缺威严,没正事了还要和他客套就落了他的俗,他倒不待见了。魏池虽瘦弱,但也不是个灯心草人,这点子春风还不至于让他风寒,念着这似是长官又似幼弟的年轻人的好,陈虎拢紧了披风,没再推辞:“听说大人是蜀中人,听说那里山水是很好的。”
魏池点了点头:“蜀外的人都说是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岂知道蜀中何止这两般绝景?不过都如这漠南一般,隔着天堑,让外人不知她的好处罢了。”
春阳暖暖,虽是晚春的,但也不缺那清润之意,陈虎看着那窗外的白云,忍不住问:“大人,我们这一来,要多咋才能回去呢?”
魏池也看着那白云:“你当我能知道这些么?我只知道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王将军进了这都城,不杀不抢也不走……别说是你,就是我……也看不透个缘由。”
“我是河西廊子的人,参军也有五年了,五年里只回去了一次,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得慌。”
魏池侧头看了陈虎一眼,方才想起,这世间的人不是都如自己这般孤零零的。那些有牵挂,有念想的又如何能不思乡呢?王家受宠多年,可王允义一把年纪还在关外泡着。听说他在战场上凶猛异常,早年抡着一把霸王枪,能万人中夺上将首级,回了家却怕那将军夫人怕得不一般的厉害。闲了没事,自己也听那些老牌同僚们拿王允义的私事做笑料。“你说,要王大人真那么怕他夫人,何不休了散了,落个清净?”魏池偷偷问徐樾。徐樾捋了捋胡子:“你当做夫妻的都如那戏文里唱的才子佳人么?寻常夫妻便是一人降伏一人的搭档,有那一丝怕在里头,才是舍不得,离不得的一对。”魏池想象了一番王将军被拧了耳朵瑟瑟发抖的一幕,笑出了声。有道是寻常人家方才是天伦啊。又想到了陈昂这个断袖,府里那么一堆公子们泡着,今儿这个亲,明儿那个好的,不知这两个男人之间可也如寻常夫妻一般有一份真情在里头。摸着手上的垫子,想起了那垫子的主人,这位长公主啊,她这般心性高傲的人又由谁来降伏呢?怕是落谪的神仙她都看不上眼……
“陈虎,你可有娶亲?”
“大人,不怕你笑,我们那地方是富庶之地,就算是寻常人家也不愿把女儿指给当兵的。我家虽说不算宽裕,但也够温饱,只是我中了兵标又是最末的男子,不卸甲回乡是讨不了亲的。”陈虎淡淡的说。
“哦?你们那里的姑娘还真是傲气!”魏池翻身坐了起来,想了想说:“你也是二十五的人吃着二十六的饭了,要是你不嫌弃,等回了京,我这做上司的给你做媒,行不?”
陈虎心中一丝感慨,知道这人不是戏弄自己,点点头算是应了:“大人今年也吃着十八岁的饭呢,遇上好人家也莫要拖,及早请属下吃喜酒才是。”
魏池爽朗一笑:“好!这番活着回去了,什么不好办?”
颠簸近中午,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魏池下了车活动了一番筋骨,环视四周,不见有什么宫殿楼宇,正纳闷着,远远看到一路小软轿停在山丘边。
“大人,”身旁懂汉话的侍者赶紧上来伺候着:“弗洛达摩宫在那山坳里头,还有越一个时辰的路呢。还请大人用了午膳再坐一阵那软轿,才能到。”
魏池看那侍者低眉顺目的样子已有些习惯。漠南和中原不同,奴与民的界限是极清楚的,不论是哪家贵人的奴隶,不论分位多高到底也是如牛马一般的存在,生杀就凭主子的一句话。平民有的虽穷些,但腰板直了许多,不像这些衣着华茂的奴隶们,嘴里头吃着肉,却跪得比什么都恭敬。
魏池依旧是彬彬有礼的谢过了那份殷勤,往那吃饭的地方走,一边走一边叹:在中原莫说是什么小厮,哪怕是唤个最不入流的青楼女子做“奴儿”也是不能的罢!末了又笑笑,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家乐意,也碍不着自己点评。
午膳就是些精致的小饼子,还有就是些马奶果酒,魏池随意吃了一些便向那些小软轿走了过去。才走了几步魏池便被陈虎扯了扯,回头一看——好家伙!这阵仗!原来后头那一帮子人都是拱自己使唤的奴才,不动则罢,一动还真是‘尾大不掉’了!失了兴致,魏池只好回来坐了。
“那位长公主好大方!”陈虎凑过来偷偷往身后一指:“那五个居然是被派来伺候属下的,方才又是跪又是拜的,属下吓得……嘿嘿,头都忘了晕了。”
等长公主那边折腾毕了,魏池掏了西洋怀表出来看……居然用了一个时辰的饭,王族果然是王族,自叹不能理解。
漠南的软轿确实软,有比中原那‘小黑匣子’气派,说那形状倒更像是‘鸾车’。魏池老老实实躺了,欣赏着这春景觉得惬意得不得了。
进了山,风景秀丽了不少,又有些花鸟鱼虫的鸣声,觉着仙境,宝地也不过如此。魏池暗笑——那伊克昭也是山,怎么就差了那么远呢?果然是一个时辰的样子,软轿停了下来,那些奴才一拥而上,恨不得把魏池抱下来的架势,魏池赶紧客气一番,总算是半被扶着半被掺着下了轿。等身边的一干人忙活够了,散到了身后,魏池这才看清青山之间,碧波之旁,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就在眼前。魏池看那奢华壮丽的架势,被震得略后退了一步——只当那王宫才该是最华贵的,谁知比起这弗洛达摩宫竟是天差地别!
“这是?”魏池指着面前那金光闪闪的一团问身边的侍者。
“大人啊,弗洛达摩宫供奉着漠南众多上位的菩萨,别说是漠南,就含了这北边所有地境地儿也要数这里最富丽堂皇!”
“开眼了,开眼了。”魏池客气的抱了抱拳。
都说漠南男女没什么大防是不假,不过长公主的王族身份容不得魏池走的太拢。魏池老老实实的跟了那帮最华贵的人走着,与那些前来迎驾的祭司们一一的问候介绍了。这些祭司,在魏池眼里可能和和尚差不多,不过那气魄个个都是人上。魏池被这么大堆异国‘和尚’一倒腾,都有些信心尽失,开始嫌自己这身‘五品小吏’的衣裳寒酸,后悔是不是该借件‘三品大员’的衣裳充充那临时封的‘策鉴’。
拜来拜去了一番,魏池一个也没记住谁是谁,看长公主往里头去了,也假笑着往里头走。进了大殿,魏池更觉得炫目,这华贵的还真是不靠谱了!魏池也不好做个下里巴人一般四处瞧稀奇,只好收了眼神,往那地板上瞧——啧!这地白得亮得跟玉似的……该别真是什么玉吧!罪过,罪过。
走过一间间宫室,魏池炫目着炫目着渐渐习惯了。正准备再往里头走,一大帮人停下了,等时候的大门一关,剩下的加上自己和索尔哈罕不过十三个人——合计着刚才那么大一帮都是陪衬啊!那位为首的祭司引了众人入坐,魏池回过神来才发现满屋子就剩自己还站着……这,这……如何是好?
魏池看那一圈华丽得跟龙椅似的座位被坐得一个不剩,心中尴尬了一下,正要偷瞟长公主的脸色,一个五十余岁的中年人披着素色的礼袍从内室走了出来。要说面相,这人要算是顶顶的了。魏池自解自己是个局外人,边站着不动,谁知那人撇了一众闪光的人物直端端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魏大人此来,辛苦了。还容本‘素身’引您入座。”那中年人的声音及浑厚。
魏池心里虽惊讶,但面上依旧是极涵养的一笑:“随意。”
中年人令了魏池往那最堂皇的座位上去,魏池拱了拱手:“却之不恭。”
“魏大人,”中年人一指四周:“这便是漠南的十二祭司,方才大人也见过了,‘素身’就是这弗洛达摩宫的祭司长。多年前云游时去过大人的故里,呵呵,那里的风土人情甚好,如今大人来‘素身’这里做客,就当是‘素身’回应曾经的情谊,莫要拘谨。”
魏池拱了拱手:“祭司长果然是非凡人,想我那家乡离这里何止千万里,祭司长竟能行至,实在是佩服。”
“听说魏大人幼年也曾与佛结缘,有佛缘的人便是有善根的人。如今兵祸天下,魏大人能担待我漠南子民的时候,还请莫要留手才是。”
魏池心想,我是中土和尚,你是漠南和尚,经都不一样,这是扯得哪门子的近乎,面上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