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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魏池的口气有些倔,许隆山知道这人和杜莨的交情一定不浅。生死之交的情谊是不同的,泡在战场上的人比谁都清楚。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魏池心中窝着一团火,他才这么执拗的将自己留在险境。
是为了给兄弟报仇么?
许隆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魏池的肩膀:“大人,既要站在城头上就要带着兵器才好。”
魏池缓和了表情,掩面一笑:“多谢将军提醒,我这还真是不知道呢。”说罢命人拿了九曲枪上来。
张怀远冷冷的看了魏池一眼,带着自己的人往驻守地去了。
这一夜真是冷得厉害!也是这一夜,魏池明白了在这战场上老谋深算的并非只有王允义,而是每一个人。沃拖雷的夜袭军并没有来得很早,就在魏池揉着僵硬的小腿感到倦怠的时候,角楼率先响起了炮火声。
一看时辰,竟然离天亮不远了!
魏池拔腿就要过去,倒是身边的许隆山还记得帮他把他的九曲枪拿上。许隆山三两步追上魏池,哭笑得不得的把枪递到那人手里:“我看那人是要声东击西。”
魏池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枪,扶着许隆山的手爬上了碉楼最高处。角楼那边已经有人前去迎敌了,两方的人多是用弓箭来往,好不热闹。又回头看四个凹角,似乎是一片宁静。
根据许隆山的意思,这攻城守城也是将手段的,守的一方能不交手就不交手,挫败敌人的奸计无非是一则上策。于是,很多灌足了煤油的火把被守军从四个凹角丢了下去——果然,下面已经埋伏了漠南的士兵。眼看自己声东击西的计划被人发觉,对方的指挥官似乎是迟疑了一下。
如果是沃拖雷本人就在那些人之中会怎样呢?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令继续攻城,因为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魏池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决定这场战役的并非只有沃拖雷或是许隆山,胜算还掌握在每一个小督头,小千总的手中!当首脑的命令无法传达的时候,掌握着前线指挥权的下级军官将决定战事的最终结局!
看起来是五个小分队的样子,其中可能有三个指挥官迟疑了,他们的兵士开始准备撤退。然而角楼的那一群,北面的两个凹角的敌军迅速调整了队形,开始投入到攻城中来。
几个火把就消耗了两百余人的决战之心,魏池佩服的看了许隆山一眼。
没有被解决的敌军迅速开始攀爬城墙。也许角楼真的只是声东击西的引子,那一处的敌军并没有什么衬手的攀爬工具,但是战局的临时转变让指挥官不得不作出新的决定——那两个凹角虽然有土堆,但是炮火猛烈。角楼的大炮似乎是用不了,守军也不那么多,劣势之下似乎共容易攻击。
许隆山说进攻,这就是城楼上的进攻,炮楼之间的新兵器——铁鸽,填充了大炮的不足。这是一种改装弩箭,射击远但是装弹较慢。那两拨休息的兵士补充了上来,用这种弩箭射击爬墙的敌军。装弹的缝隙里,许隆山用了一种名叫奥德弹的奇怪炮弹。这种炮弹不用炮打,点燃了就往城墙下头丢,到了半空就碰的一声爆开,里头是些极细的烟灰辣粉,还臭的厉害,飘到耳朵鼻子里让人简直受不了。这些白天没用上的轻型兵器有效的阻止了轻装上阵的漠南步兵。守军并没有急着推掉那些攀上墙头的软体,而是在等敌军彻底疲惫之后再统一将其清除。这下可好,白白的被拴在半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就是此刻还有软梯备着也不想往上爬了。
正要松口气,角楼那边突然来报,原来那跑路的二百多人半路又折了回来,这群人也挺机灵的,迅速就到角楼那边支援去了。角楼本身就有些脆弱,这么多人涌了上来,要不是够高还真要被攻陷了。
“那里有多少人?”魏池急急的问。
“五十多个。”传令官气喘吁吁:“不过张将军已经带人过去支援了。”
城北凹角虽然暂时无碍,但这黑天晕地的谁又敢保证沃拖雷的大部队不是埋伏着等空子呢?其他各处的人动不了,单靠张怀远带过去的五十余人能够在炮火不足的情况下守住角楼么?魏池开始考虑是否要派出正在休息的那一帮人,那可是二千余的战斗力呢!
许隆山看了时辰,并没采纳魏池的意见:“黄籍任和张怀远能稳住,有什么异样再来报!”
魏池很忧心,许隆山却说:“这才是第五日,还有十天呢。”
天终于亮了,魏池觉得这两个时辰过得比整个前半夜还要常。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的时候,许隆山松了一口气。果然,凶猛的敌军开始逐渐后撤,角楼保住了。
魏池得到许隆山的许可后赶紧往角楼那一方跑过去,张怀远还好,黄籍任就惨淡了很多。他是河东人,年龄和许将军相当,看外表就是个‘猛张飞’型的,脱了衣服一身的黑毛。魏池冒冒失失的冲了进去,一看那黄将军没穿衣服,顿时红了脸,进退不是。许隆山感慨这个小魏大人跑得真快,慢了半步才跑进来。许将军反手将魏池的九曲枪塞到魏池手里:“魏参领又忘啦!”
魏池正在尴尬,没头没脑的跟着说:“我又忘啦……”
黄籍任抬头看那魏参领滑稽的表情,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
魏池被这震天的笑声一惊,也回转了神来,心想自己现在好歹也算半个男人,怕他做什么?而且这人全身黑毛,没穿衣服也当是穿了……
黄籍任这边哈哈大笑,身边的军医正却慌了神:“将军!莫要动弹!”
魏池这才注意到,那一身黑毛下头有好几处伤口,其中还有一处刀伤。看来情况果然危急,要不是有人翻上了城楼又怎会留下这么大一处刀伤呢?
黑毛黄将军被伤口一扯,也龇牙咧嘴的笑不出来了。魏池看着那浸出的鲜血有些不忍:“将军莫要多说话,尽快下去休息吧。”
几位军官的谈话看似轻快幽默,但内心却是沉重的。魏池目送黄籍任离开后,趴在角楼的炮口往外看,只见几十具尸体就那样悬在半空,乱七八糟,而角楼下则有更多。自己一方的也出现了伤亡,有几个伤得特别严重的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幸运的是,角楼修复好了,大炮也调试到位,昨晚的险情算是渡过。许隆山熬了一夜,眼睛有些血丝,看到副官和汤合前来接手了就招呼魏池一同下去休息。魏池来部队这么久了也才明白部队除了谋略以外其实是个调度活儿,该休息的事后一定不要逞强,打仗从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能熬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往城内走的时候遇上了张怀远,张怀远看魏池走过来赶紧别过头,魏池见他有意回避也不方便上前,绕了个弯儿去衙门,只是远远的看他手上缠着白布,看来受轻伤的是手……
魏池此刻是觉得真的累了,被炮声轰了五天,满脑袋都嗡嗡的响着回音,到了衙门也顾不得‘男女大防’见到床就钻上去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锤得梆梆的响。梦里头的魏池还以为是炮打到屋子里来了呢。翻身下床,只觉得嘴里头苦,顾不得喝水,微微理了理头发跑去开门。门外是个不认识的士兵,忽忽喳喳的吼:“大人!大人!敌人攻上城楼啦!”
显然,这一拨人没有许将军稳重。魏池清醒过来后问:“你去告知许将军了么?我们这帮人上去了么?”
那个小兵摇头:“没有,薛大人让我先找你。”
魏池说:“你跟着我,我先去看看。”说罢拔腿要跑,但想起了点啥,回屋子拿了九曲枪。
其实胡杨林就在隔壁,早就被敲醒了,听到屋外的人这么说也赶紧收拾了起来:“我也一起去。”
魏池也没时间多墨迹了,说了声好就往城墙上去。
城外的场景吓了魏池一跳——漫山遍野的人,黑压压的就像蚂蚁那么多!黑压压的人浪就这样涌向城墙,然人觉得就算是挤也能把城墙给挤塌了!
薛烛挤过人群跑了过来:“这是第二波了!大人!怎么办?”
魏池强压下慌张的情绪:“带我去见毕江全!”
毕江全是许隆山的副官,两人就这么轮着,就像魏池和薛烛轮着一样。沃拖雷善于夜袭,所以晚上都是正职守着,白天的指挥配置要第一个品阶。不知道沃拖雷是不是揣测出了点端倪,决定要在白天好好的打一仗。其实距魏池去休息才过了两个时辰都不到,沃拖雷已经发动了一次攻击,不过被暂时压了回去,第二波人来得更猛了些,薛烛有些坐不住了,想要叫援兵,毕江全死都不肯,两人险些吵了起来。最后薛书生决定私下派人把魏池找过来。
薛烛原本以为魏池会叫上许隆山一起来,没想到倒是自己来了,看到这人山人海的敌军也没说要搬救兵,还想着要先去见毕江全。薛烛深怕耽误了军机,急得眼皮都肿了起来。
魏池说:“磨刀不误砍柴功,你我到底是外行,我去见见毕将军再说。”
毕江全正忙得焦头烂额,看到那两个书生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登时头疼得更厉害了。魏书生跑过来,手上还拿了把枪,气喘吁吁的问:“守得住么?”
毕江全原以为魏池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竟是问了这么一句,当下有些感激:“守得住!”
“好!我明白了!”魏池示意毕江全忙自己的。
薛烛急起来也是个暴脾气,看魏池这么一说就了事儿,也顾不得什么上级下级了,红着脸吼起来:“艹的什么守的住,城外上万的人,踩都踩垮了,艹逼的守得住!”
魏池端起桌子上的白水喝了一口:“薛主薄觉得要多少人才守得住?”
薛烛一下没了言语,他心想是要所有人都上的。当然,是不是所有人上了就守得住他也说不清。
“听毕将军的。”魏池下了命令。
沉默之后,薛烛总算是恢复了理智和冷静。他知道此刻自己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反正现在这个危机局面怎么弄都是胡闹,闹还是让老本行们来闹吧。
毕江全感激的看了魏池一眼:“魏大人,此刻还不是求援的时候,人我是安排了的,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
魏池示意他不不必再说了,然后自己端了张凳子坐到碉楼的炮口,默默的眺望远方。
其实他理解薛烛,任是谁看了这样的阵仗都要心慌!话说回来这个毕江全也挺有特色,他不像许隆山那样四处跑得找不着,他就这么窝在碉楼里头,动嘴皮子。
后来魏池才知道,打起仗来高级军官都是不上前线的,倒不是怕死,是怕死了找不着顶替的。许将军这样的属于极罕见的。
毕江全后来才发现,魏池竟然也属于‘极罕见的’。
撑到中午,战事达到了疯狂的地步!沃拖雷显然预计到了这边的窘况,几乎是不计任何代价的冲锋。这就是许隆山最害怕的一幕——当实力悬殊的两方中的强者不再有耐心玩花招的时候,弱势的一方就要小心了。
敌人前几日搭起来的炮楼又投入了使用。看得出来,他们的炮弹确实来的不容易,不到非常时期是舍不得用的。现在沃拖雷是决定豁出去了,两方的火力几乎持平!
持平的时间比较短暂,但就这么点空子,无数的云梯铁钩勾上了城楼。黑黑的蚂蚁群开始攀登城墙了。毕江全果断的丢了手上的笔:“求援。”
安排了援军之后,毕江全准备派人护送魏池回城内,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