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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损失没有?”明楼跟在她的身后,脸色同样难看。
被忽略的阿诚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屋内的情况,屋里的桌子移位,凳子散架,文件之类的在地上散落一地,很明显是经历过一番打斗。屋内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唯有正对阳台那扇敞开着,微凉的夜风吹得白纱如海浪般翻涌。
阿诚往后退了一部,谨慎的双眼被压在凳子腿下的手表所吸引,心里咯噔了一下。故作无意的看向正在和南田洋子说话的明楼,两人的注意力都在这次的案件上,根本无暇顾及他。他慢慢的朝着那扇打开的窗户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看似随意的动作其实都通过桌上放着一面镜子,反射进了南田洋子的眼里,她说话的声音缓了,更缓了。
同时她的异样也被明楼看在眼里,阿诚在‘钢索’上的行为让他心焦,他心里明白阿诚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想要急于毁灭。而他却不知道这个线索是南田洋子故意让他发现的,关心则乱,这样东西肯定是他认识,而南田洋子却毫无头绪的。
因为无头绪,所以故意放在那里,任人看见,谁要去动,谁就有问题。阿诚显然在短时间没想明白,自己明白却不能点醒,只能突然抬高了音量,希望他能察觉及时收手。可惜的是,陷入自己行为里的阿诚充耳不闻,一步步跳进了南田洋子的陷阱。
明楼收敛了心神,不再为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操心,和南田洋子话中带话的周旋。南田洋子也满意的勾起了唇角,和明楼耍着太极。她早就怀疑这个明楼有问题了,以前是想通过阿诚搬到他,没想到啊,没想到……弄倒了阿诚,明楼也快了。
※ ※ ※
回去的路上两人格外沉默,阿诚打破僵局拿出一块手表,脸上有着放松:“明台这小子,差点露出了马脚,还好被我看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是啊,的确不知道怎么收场,”明楼话中有话:“南田洋子终于有借口进我们明公馆了。”
阿诚神色肃穆的从后视镜看着扑克脸的明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捡到这块手表,那是因为南田洋子希望有人捡到,希望有人来帮她证实谁是这次这件事的主谋,否则光凭这块表她也无法破案。特高课提前到了那么久,那么多人重重把守,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块手表,而偏偏你一去就发现了。还不是在犄角旮旯你,就是在窗户下那么露着?”
明楼一连串的话让阿诚脸色发白,此刻,他也知道自己跳进了南田洋子的全套。紧捏方向盘的手抖了抖,车子开得歪歪扭扭,随时都有种撞上道路两旁的感觉。
“镇定些,继续开,”明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爱抚人心的低沉,让阿诚紧绷的情绪稍稍镇定了一些:“现在只要出现任何一点事,后面跟踪的车辆随时会冲出人上来逮捕。”
经明楼这么一提醒,阿诚才发射性的透过后视镜看向车辆身后,果然有两辆车不远不近的跟踪着,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背心被冷汗浸湿:“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家,回家后,再慢慢说。只要我们路上没有任何异动,南田洋子的人就暂时不会动手,只是静静的观察。希望我们这个鱼饵,可以钓出更大的鱼。”明楼闭上了眼睛,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所有能够化解这次危机的办法。
迫在眉睫,每个细节都需全面考虑,容不得半点差错。
第四十四章
南田洋子从小到大都喜欢看一个游戏,关于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发现一个事实,就是猫捉到老鼠后,不会马上吃掉。而是放了,在老鼠以为有机可乘的时候,再出其不意的捉住。老鼠惊慌失措的‘吱吱’声,会让猫满足的舔手得意,样子高傲又得意。然后又继续放掉,周而复始,一次次享受着胜利的喜悦,和将老鼠玩弄在鼓掌间的那种快意。
当时的她还不明白这其中的乐趣,直到自己进了部队,进了特高课。那种站立在众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让她终于明白了她也是属猫的,猫的习性她都有。在她的手上,出现过很多的老鼠,而这次显然是她最满意的。
所以,当电话响起时,她并没有急着去接,而是欣赏着午夜天籁,就像是欣赏一曲经典不衰的歌曲。一遍、两遍、三遍……她终于慢条斯理的接起了电话,想要听听老鼠垂死前的最后挣扎。
“南田课长,我有重要的发现向你汇报。”
看似平稳的声音掩藏不住轻微颤抖,垂死前的挣扎,真是最好的电影。南田洋子的脸上泛起了迷之微笑,轻哼一声,傲慢又无礼。
“我发现了毒蜂的踪迹。”
南田洋子一改先前的轻松,坐直了身体,棕色的瞳孔晦暗不明。毒蜂是自己到达上海以后,所接触的最难缠的对手。交手了两年,却始终未曾见过他的真面目,一个自己是男是女都不曾弄清楚过的对象。自己发誓要亲手抓到他,可他却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个阿诚倒是很聪明,知道用什么引起自己的注意力,秋后的蚂蚱不足为惧,如果能借此弄出毒蜂倒是一箭双雕。不过,自己却不能轻易的答应。
南田洋子的沉默让阿诚响如雷鸣的心跳声在这个夜晚格外惊人。他看向沉稳坐在沙发里的笃定的明楼,眼睛酸涩,心里却突然镇定下来。不管什么时候,大哥总是像一座大山般,让自己信赖可依。
这个计划也是他回到家里和自己说的,虽说并不一定能让南田洋子相信,但是只要她怀疑,我们就能趁虚而入给以肯定的‘证据’,就能从这盘死棋杀出重围。
感受到阿诚的惊慌失措,明楼起身走到他身旁,鼓励的拍拍他的肩膀。劲道的力量,仿佛给他注入了一股暖泉,让阿诚慢慢沉着下来。现在比的就是耐性,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仿佛戏耍够了垂死挣扎的老鼠,南田洋子终于施恩般的露出了笑容:“阿诚先生,你以为你辗转反侧想出的这个借口,可以为你的行为作出完美的解释吗?”
“我没有找借口,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虽然冒然拿走手表的这个动作很冒险,但是富贵险中求。只要成功了,我就可以逃离明家,获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阿诚和明楼的关系不好,南田洋子早就从孤狼的报告中得知,也并不意外。语调里的渴望,倒是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所以呢……”
阿诚一点点把明楼想要说的话,渗透给南田洋子,并且说了时间限制。这让本就有心的南田洋子故作宽容的给与了一周的时间,就当为自己的小老鼠举行个别致的葬礼。
电话挂断,阿诚终于舒了口气,背心和额头早已被涔涔汗水浸湿:“对不起,大哥。”
他内疚的低下头,三十的人了,在面对明楼时还像那个刚到明家的孩子,在做错事后本能的害怕着明楼的责罚。
“我希望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听到‘对不起’三个字。”明楼疾言厉色。
他是个好大哥,在不触碰原则问题时,他可以和弟弟们嬉笑打骂;在出现问题时,又有着类父的严厉;在工作时,更是铁面无私的上司。他在种种角色中变换自如,归根结底,所有他的每一面都是为了中国的将来,弟弟们的将来。他希望尽快结束战争,但是不希望用他们的血去奠定将来的基础。
“一个星期后,你只会听到‘解决了!’”
明楼满意点点头,神色转为柔和,叮嘱道:“万事小心,点到即止。”
“是,大哥。”
※ ※ ※
凉夜如水,乌洞洞的天空下起了薄暮烟雨,纤细的雨线将天地都连成了五线谱,夜风将雨线送进敞开的窗户,润湿了窗前乌木色花架上的风信子,在这个夜晚显得更加娇嫩。
昏黄的灯光下,苏蕴仪穿着白色的连衣睡裙,脸色暗淡。在她面前放着一盘最讨厌的苹果,还有明楼送给她的刻刀。这是在看到她经常喜欢用水果刀雕东西,又因为没有刻刀的利落,而雕的坑坑洼洼时送的。他不知道,自己就是有刻刀,就是懒,不愿意去拿。一般都是手边有什么,用什么雕。在收到刻刀时,她满心欢喜从此后都随身不离。
如今……她双手握拳,紧紧的盯着这把做工精致,泛着冷冷银光的刻刀。缓缓的对着它伸出了手,在即将触及时,神色惊恐的收了回来,仿佛那不是一把刻刀,而是洪水猛兽。
如此反复的折腾了一个小时,她的眼睛逐渐空洞,看到的是一只呲牙咧嘴的巨兽,锋利的锯齿沾满了红色的鲜血,嘴里还咬着一个人,他的头已经被咬出了血窟窿,鲜血如注,如河淌过来,马上就要来到她的身边。
她长大了嘴想要呼叫,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想要找人求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忽的,那个人抬起头来,那是,那是……
‘咚’客厅的灯唰的亮了起来,婵娟穿着月牙色小袄,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小姐,早。”
刺眼的亮光打破了魔咒,苏蕴仪神色茫然的坐在沙发里,额头上爬满了细密的汗珠子,手抖得就像是发羊癫疯的病人。
“早,”干涩沙哑得就像是没调试的琴声,“几点了。”
“五点了。”
“已经五点了吗?”苏蕴仪木讷的转头,雨已经停了,花架上的风信子经过一夜的洗礼凋零散落,紫色的小花瓣焉焉儿的从枝头脱落,散满了花架。
窗外的天边透过层层云雾泛出星星点点的白光,原来天已经亮了啊!
“耶,小姐打算雕东西吗?”
苏蕴仪垂眼:“不了,收起来吧。”下次,下次自己一定可以的。
※ ※ ※
一大清早就起床准备早餐的桂姨,刚把乳鸽汤端到餐桌上,就听到书房里传出来的嚷嚷声。她小心谨慎的观察了才,才放轻脚步,如猫一般的靠近门边,半蹲在地方仿佛在找着什么。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她听得是里面说话的内容,恨不能整个人贴在墙上。
“每次我和你提加薪水,你就跟我发脾气。这么多年了,我有跟你提过加薪水的时候不超过两次,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有干了十年的高级文秘不加薪水的吗?政府办公厅那点工资根本就不够开销,很多时候他们叫我,我都迈不开腿儿,别忘了我是替你办事,代表的是你。我拿不出来钱,丢的也是你的人。”
“混账东西,”明楼狠狠的拍了下桌子,劲重的力道吓得外面的桂姨腿弯子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你别忘了,你长这么大靠的是谁,跟我算账,我告诉你,算一辈子都算不完。”
“所以你只要给我一口白米饭,我就永远得当看门护院的对吗?”阿诚原本想说‘看门狗’,即将出口时又觉得把自己给骂了,才临时换了词儿。
明楼偷偷的眯眼,指了指他,出口的冷如霜剑:“滚!”
阿诚倔强的站在书桌前,调皮的做了个鬼脸:“行,我不求加薪了,你借点钱给我行吧。”
“滚出去。”脱口而出的话,伴随的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阿诚转身走到门口,猛地拉开了书房门,桂姨正半蹲在地上无措的看着他:“我东西掉了,在找。你和……”
阿诚铁青着脸,饶过她走了出去。
明楼也来到了门前,看着无措桂姨,口吻也不是很好:“桂姨,有空多教教阿诚,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