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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你信我,很快就能夺回长安了。”穆玄英自顾自地歪着头,瞅了一眼帐外,“那晚的月亮也是这样好看。”
就像莫雨哥哥那抹笑容——
“毛毛……”陈月颤抖晃晃他的肩。
大白天,哪里来的月亮,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今夕何夕啊!
“我要睡了。”穆玄英推开她,“早起还要练武,谢大叔说,武功一日不可荒废。”言罢,当真一头栽进被褥里,不意碰到怀里的泥娃娃,摸出一看,旋即想起莫雨那句玩笑——
总要留一个给我。
是啊,为什么他要将这个泥娃娃从莫雨哥哥手里要走?
为什么那么自私?
手一抖,他将那烫手山芋丢在角落里,蜷缩起来没了动静。
陈月浑身冰冷得退出帐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直到李复出现在她后面,才渐渐回过神,哽咽道:“他是被伤得太深了……”
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将毛毛从那一夜的魔障里拉出来?
莫雨哥哥你告诉我!
56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发生了一桩意外。
那日,穆玄英默默地在帐子里拭剑,谁也不知他在咕哝什么,陈月帮他换过药就去活人不医跟前帮忙。忽然,冷风袭来,凉冰冰的霜刃削断了他的一绺发,抵在脖子上,稍微动一动便能取其生命。
可是,穆玄英眼都不眨一下地,继续手里的动作。
“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了?”
听到熟悉的女声,他微微抬起头,“莫菲姑娘?”
她是莫雨哥哥的婢女,因外貌稚嫩一度被当成小孩子而拘禁在浩气盟,为什么会出现在苍云军大营?难道是听说了莫雨哥哥的情况,来向他寻仇觅恨?
“难为穆少侠还记得我。”莫菲冷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向你讨要一人。”
穆玄英身子一颤,“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人。”
“这却怪了,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在?”莫菲一顺剑,“自上次破庙一别就再没见过我家少爷,好不容易打探来消息,说他是为了搭救穆玄英入了长安内城,为何你在这里他仍不见踪迹?”
穆玄英紧紧抿着唇,心中百抓揉肠,满眼都是当日与莫雨在阙楼一别的点点滴滴。
问得好,为什么他好好的,莫雨哥哥还没回来?
“穆少侠,你怎么不说话。”莫菲一脸讥诮,“哪怕喊一声,外头到处都是你们的人,随便按个罪,他们便会把我当刺客杀了。”
“你走。”穆玄英豁然站起,将她向外推。
“那个敢作敢为的穆玄英去哪里了?”莫菲也急了,朝他大吼道:“凭少爷对你的情分,我莫菲就是死一万次,也不会伤了你,你倒好,整日魂不守舍,连个死活也不敢放话?你这般生不如死是做给谁看?若是我们几个,那大可不必!若是你自己——穆玄英,枉我家少爷与你相交一场!”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激得穆玄英倒吸一口冷气,灵台忽清。
是了,这些日子他到底在做什么?莫雨哥哥为他当断则断,为何他不能为莫雨哥哥振作起来?大家怕刺激他,不敢说重话,忧心国难的当头还得分心照顾他,如此行径怎么对得起父亲的侠名,怎么对得起谢大叔的殷切栽培?
“什么人?!”
“是穆少侠那边的,快去看看——”
……
这边响动太大,苍云军的巡哨闻声而来,穆玄英赶紧挡在帐子口,摆了摆手道:“没事,几位大哥,是我方才被梦魇住了,才醒过来。”
“啊……少侠你……”
“你看上去好多了……”
望着那些人脸上的欣慰与喜悦,穆玄英更是惭愧不已,待他们离开,他扭头一拱手,“莫菲姑娘,玄英这条命不是自己的,便是你要,如今也不能兑现。等海晏河清,大局底定,必然给你们一个交代。”
“但愿你是心口如一。”莫菲本就个子小小的,像尊瓷娃娃,一旦抹去先前的厉色,取而代之,满目凄伤。
“你去哪里?”怕她悄悄跑去找狼牙军算账,穆玄英忙去拦路。
“与你无关!”莫菲眉眼动了动,虚晃一招,夺路而走,撂下一句“你多保重便不负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菲到底是莫雨身边的人,这一剂重药果然奏效。
穆玄英在帐子里转了几圈,好不容易翻出滚落在墙角的泥娃娃,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贴在颊边许久,仔细收入怀里。只因前几日耽搁,手伤多有恶化,幸而苍云军里有活人不医坐镇,即便是疑难杂症也手到病除,连陈月也跟着获益匪浅。
处理好伤势,穆玄英随陈月一起到外面走了走,才注意到源源不断有伤兵送来。回天乏术的人或烧或埋,有幸活下来的也是惨不忍睹。
这一场战乱不知令多少人家崩分离析,陈月幽幽叹气,“看他们那么痛苦,我只愿世间从此再无苦难,那就算断了医者营生也无妨。”言罢又一笑,“瞧我,又说傻话了,大夫是永远都忙不过来的。”
“小月,你是医者父母心,所以才会这么想。“穆玄英咳了咳,“实在对不住……我,让你担心了。”
“尽说傻话,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陈月摩挲着手里的伞柄,“虽不晓得你是怎么清醒的,好歹,莫雨哥哥他……他……若知道了,也会安心。”
穆玄英仰起头,眺望那被阴霾笼罩的城池,低低道:“举目见日,不见长安。”那座悠悠古城究竟湮灭了多少悲欢离合。
远处的小卒朝他们走来,“穆少侠,李先生有请。”
陈月一笑,“看来李大哥也听说了你的情况,快去吧。”
“好。”
穆玄英随小卒前往中军大帐。李复正在研究沙盘,见他来了,上下打量一番,喜出望外道:“好,好,看你这眼神便知一二!”
“之前是我偏执了。”心还是痛,却不会再为了镇痛而自欺欺人,穆玄英晓得自己该做什么,于是挠了挠脑袋,“不过,李大哥找我来,一定另有要事吧。”
“喏。”李复递给他一个打开过的蜡丸,“你先看看吧。”
穆玄英接过一瞅,蜡丸里藏着一张字条,只有尚未到来的一个日子与时辰。
“难道说……”
李复正色道:“不错,安插在城内的探子回报,安禄山素有眼疾,待看了令狐伤呈给他的半份《山河社稷图》后,情况加重,随时有失明的可能。他没有听儿子的话杀了令狐伤,反而褒奖这位长老忠心耿耿,没有私窥宝图,致使安庆绪大为不满,遂决定三日后前往洛阳。”
“终于……”穆玄英的声音在发颤,“可以攻打长安了……”
“尚不确定安庆绪能带走安禄山多少部众,所以请小兄弟先回浩气盟营地,等大军攻城之际,带人于左右助攻,浩气盟皆是武林精锐,入城之后,若遇安贼手下的山狼、天狼等高手,也可助我等一臂之力。”
“这是该然!”
三日,只要三日,就能回到那个所在,他已能听到按捺不住的匣里龙吟,未血之刃必当饱饮,方才对得起在天之灵。
穆玄英倏然起身,大步流星离开帐子,大风猎猎,号角声已在由远及近。
57
大军进发长安之前隐元会传出一个令四野震惊的消息——
安禄山亡。
京畿重地一片混乱,谁也不知权倾一时的狼宗是怎么咽了气。安庆绪继承大位,带走了狼牙军一大部分兵力,甚至连安禄山手下几元猛将也没出现,唐军、苍云军以及前来相助的回纥部族在最短时限内将长安收归大唐。
“如此……背水一战的反而是远在东都的天策府了。”
鬼谋李复当即与几位大将军商议驰援洛阳之事,连夜拔营,走前托浩气盟帮着守城军照看百姓,出榜安民,搜救被困在沈园牢狱中的有志之士,穆玄英一一应下,忙里忙外,直到数日后才得暇在城里走动。
几经磨难的长安早已物是人非,他站在城门底下,仰望着阙楼,浑然不觉过去多久。日落西山,守城的士兵都认得他,好心提醒道:“穆少侠,再过一会儿城门就要关啦,你站在这里可不行喔。”
旗帜都换回了唐军的,仿佛那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谁会晓得这里谁失去了谁?穆玄英慢吞吞地点了点头,随着回城的难民走在朱雀大街上,两旁沟渠里还泛着血腥味,他一捂脸,忽然蹲了下来,有些窒息得上不来气。
怪了,入城那会儿斩杀的狼牙军士还少么?连他身上那一抹浩气之蓝都被鲜血染红,为什么还会……
从后面过来的老婆婆慈祥地问:“孩子,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等下到西市贴个告示,没准会有信儿。”
穆玄英仰起头,如鲠在喉道:“婆婆……我……”
找不到我莫雨哥哥——
然而,千言万语在心头,他却只能任老婆婆摸着自己的发,什么也吐不出。穆玄英也不知蹲在那里多久,连老婆婆后来说些什么、是何时离去的也不记得,更对路过的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径画地为牢。
天地有灵,万物同悲,像要洗去这尘世间的种种污迹,水珠子倾盆落下,一遍又一遍冲刷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下雨啦!”
乍听到那个久违的“雨”字,穆玄英惊了一下,霍然而起,踩着水花奔向一座府邸。那是当初安婉儿的宅子,因牵扯到安禄山,故被唐军贴了封条。他翻过围墙,行至自己与莫雨住过的那间屋,推门而入。
湿气太重,好不容易才点着火折子,幢幢烛影映照屋内,一应摆设跟他们动身去金城坊前没有差别,连桌上那张包胡饼的油纸都没来得及扔掉。穆玄英的鼻子有些发酸,掏出怀里珍藏的小泥人与小木雕,并排放在铺上,弯腰趴在窗边轻轻把玩。
“我不该拿走莫雨哥哥的泥娃娃……”穆玄英懊悔道:“要不,不管到了哪里,它都还能陪着你。”
“那就还给我吧?”
“晚了……”穆玄英下意识地呜咽一声,突然,呆住了。
是谁在跟他说话?
这屋子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那个人的声音为什么那么熟悉?
那个人为什么会晓得泥娃娃是谁的?
那个人——
他僵硬地转过身,只见门外站定一人,边拍打白氅上的雨珠子边往角落放伞,偶然一个闪电划过,映出他苍白的面容——
莫雨?!
难道这么久来不曾入梦的莫雨哥哥显灵了?
“说你是傻毛毛,还真是傻,愣着做什么?”莫雨的“灵”朝他一摆手,“这么久没见,你难道没有别的话想跟我说?”
穆玄英一步步走向他,快到跟前时又裹足不前,生怕走错一步就会令眼前的莫雨消失不见。
“你……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言罢拍了自己一巴掌,“不对,在那边怎么可能会好?什么都没有……”
莫雨皱了皱眉,“那边……是哪边?这话跟你在苍山洱海时的口气好像,下面是不是要唤我‘莫大侠’了?”
“不,不是的!”穆玄英抢白道:“莫雨哥哥你别走——”
莫雨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冲上来紧紧抱住,那股子蛮横力道竟冲得人站立不稳,连连往后倒退几步。
“嘶——臭小子,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咦?穆玄英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个灵好真好真,他甚至可以实实在在碰到他身上的每一处,虽然也被雨水沾湿了头发,但胸前微微起伏的不是心跳又是什么?若是真的,为什么这身子又那么冷?冷得一点暖意都没有……
“毛毛!”莫雨咬牙切齿地拉开身上那只摸个没完没了的手,“你当我是死人没感觉么?”
“不是死人?!”穆玄英傻眼了。
莫雨要笑不笑地捏捏他错愕的脸,“疼不疼。”
“疼……”穆玄英老老实实点头。
莫雨立马弹了他脑袋一下,“疼还当是做梦不?我没死也要被你气死了,谁告诉你我死了?你就这么希望我死?”他虽不指望毛毛这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