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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光翰道:“大哥今日回到汴京,兄弟应该为你接风。”
赵彦徽道:“说得对。积攒半年多的话,今天咱得在一块全倒出来!”
三人说着,一同走进路旁酒楼。赵匡胤吩咐两个家郎先回府报知。他三人在楼上临窗桌前坐下,要了一桌酒菜,开怀畅饮起来。席间赵匡胤谈到在大名府行院巧遇素梅的经过。二人也非常高兴,希望赵匡胤能早日将她接来京城。赵匡胤表示有此打算。
赵彦徽道:“大哥在大名府见识的行院风光,不知可有咱汴梁御勾栏的气派?”
赵匡胤道:“愚死回京伊始,只觉比往日繁华,还不知道何谓御勾栏,又有怎样的气派!”
张光翰道:“大哥不知,新主登极以后,大兴土木,修筑宫殿。同时在天街中段,又建造了这处勾栏,十分华丽。其中养了许多名伶、乐女。说什么‘与民同乐’实际是为供官家大臣寻戏。据说,当今万岁也是三五临幸,二四驾到。大哥若有兴致,今晚咱弟兄也到勾栏之中‘同乐同乐’如何?”
赵匡胤久别故土,今日归来也想到处走走。于是大家商定,今晚一同前往。出了酒店,匡胤乱与众人拱手告别,转身向寿昌坊方向而来。刚进巷口,就看见老仆赵奎在府门迎候。他一见赵匡胤就急忙上前施礼,说道:
“大公子,你可回来了!老夫人已在厅前等候多时了!快回府去吧!”
赵匡胤闻听,急步进了大门,来到中庭,抬头一看,见母亲杜老夫人,由两个丫环搀扶,站在廊下,两眼直盯盯地望着大门。
赵匡胤叫道:“母亲!儿回来了!”
杜老夫人先是一震,接着好像要跌倒一样,突然向前踉跄几步。丫环大惊,急忙上前扶住。赵匡胤也紧跑过来,跪倒在母亲面前。杜夫人双手捧住儿子的脸,看了又看,好像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说了一句:
“你候煞为娘了!”说罢泣不成声。
赵匡胤把母亲搀到客厅坐下,向母亲叙说了一路上的情况,然后问:“父亲身体可好?为何不见他老人家?”
杜夫人道:“你父偶感风寒,身有不适,正在后房休息。”
赵匡胤道:“就该速速延医诊治才是。”
杜夫人道:“已经延医诊治,正在用药,不日即可痊愈,我儿放心就是。”
赵匡胤道:“待孩儿前去看望父亲。”
杜夫人道:“你父刚刚睡下,不去也罢!”
赵匡胤道:“儿远道归来,一定要去。倘若父亲已经睡下,孩儿只在帐外看看便是!”
杜夫人见儿子如此孝心,不好阻拦,只得由他去了。赵匡胤走到后院,刚进外室,就听见从卧室传出来父亲呻吟之声。他知道父亲尚未睡着,急步走了进去。
他一进卧室,大吃一惊。只见父亲伏卧榻上,面色苍白,痛苦不堪。他轻轻走上前去施礼道:
“孩儿见过父亲。”
赵弘殷一见赵匡胤归来,不觉心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为了免使儿子难受,故意向内转了一下脸,问道:
“你窦叔父可好?”赵匡胤把一年来窦溶对他的关怀照顾,叙述一遍,又把窦溶的信交给父亲。
赵弘殷阅毕。点了点头道:
“幸遇大赦,也算是儿的造化。今后,多在府牖下用功,少到外面招惹是非。”赵匡胤唯唯应诺,但对父亲的病十分忧心,故而问道:
“适才母亲言道,父亲之病已延医诊治。不知那郎中是何说法?怎的这般伏卧,痛苦不堪?”
赵弘殷道:“臀部小小疮痈为患,已无甚要紧,我儿放心就是。”
赵匡胤一听父亲讲是“疮痈为患”,更加疑心。适才母亲言说,父亲是偶感风寒;而今父亲道是疮痈为患。其中必有隐情,若再追问,恐父亲不肯直言,反遭没趣,于是安慰几句,便退出房来。
赵匡胤离了病房,来到中庭,看见老仆赵奎正好从外面进来,立即把叫住他问道:
“赵奎,你到这边来!”
“少爷何事?”
“我有一事问你,你可要实言相告。”
“少爷面前,老奴决不敢撒谎。”
“不敢就好。我来问你,我许久不在家中,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老爷究竟身患何病?我要你依实而讲!”
赵奎一听就愣住了。老夫人之命,为了怕少爷惹事,关于老爷的事,不准透露一字。若讲不知道,少爷的脾气他是领教过的。所以,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
“快讲!”赵匡胤已经不耐烦了。
“是,我讲。老爷的病,大概……也许……听老夫人说是偶感风寒……”
“胡说!偶感风寒,岂能那般模样?”
“对!是不是饮酒过量……”
“该死的奴才!老爷从不饮酒,哪个不知?”
“啊?对!也许是万岁赐的御酒,那不饮不行啊!”
赵匡胤闻言大怒,劈脸一掌,把赵奎打了个天旋地转,眼冒金星,骂道:
“奴才!敢对少爷胡言乱语,看我不要你的狗命!”说着就要动手。吓得赵奎急忙跪倒在地,连连求饶道:“少爷息怒,并非老奴斗胆对少爷扯谎,只因老夫人得知少爷今日归来,怕你再惹出祸事,告诫阖府上下人等,谁也不得向少爷透露老爷的病因。谁个嘴不严禁,就要掌嘴一百。”
赵匡胤道“我只要十个掌嘴,就能叫你把实情全吐出来!”
赵奎道:“少爷慢说十个,就您刚才这一巴掌,已经足够老奴受用了。”接着就如同竹筒倒豆子,把赵弘殷挨打的事,前前后后,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赵匡胤闻听,只气得五内生火,七窍冒烟,咬牙切齿地骂道:
“老贼欺人,昏君无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也!”
你道那赵弘殷害得究竟是什么病?这话还得从头说起:太祖刘知远驾崩,刘承佑登极时只有十八岁。而且,原来安排的储君并不是他,而是皇子刘承训。承训聪慧异常,深得太祖喜爱,曾被任命为东京留守。过去皇太子任京都留守,都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可惜此人命薄,在刘知远去世前一个月先死了。这时才轮到刘承佑。所以,他登极称帝是毫无精神准备。平常只顾只喝玩乐,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待到老王托孤、新君临朝,阴险狡诈的苏逢吉,乘机大权独揽,左右朝政,为了迎合小皇上的欢心,就以“开国伊始,万象更新,普天同庆,与民同乐,”为藉口,筑宫殿,建勾栏,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为些,赵弘殷上本参奏,骂苏逢吉:谗言媚主,诳行误国,说他出这些主意是祸国殃民之举,藏期民罔上之心;并且提出要求:废勾栏,除奸佞,禁邪恶,振朝纲,就是要求将勾栏折除,把苏逢吉杀了。这怎么能使刘承信听着顺心?在苏逢吉恿惑之下,不但此本不准,反而说赵弘殷恃功做上,罪同欺君,推出问斩。还是杨邠保本,死罪饶了,活罪难免,不但撤职罢官,还在金殿之上,挨了八十御棍。打了个皮开肉绽、血染朝服,这才叩头谢恩,回家养伤。
赵匡胤听了父亲病倒的真情,哪里忍受得了?立即就要去找苏逢吉算帐,这一来可把赵奎吓坏了,他急忙跪倒,将赵匡胤的双腿抱定,苦苦哀求道:
“少爷若要去相府拼命,就请先将老奴杀了,我本不该向你讲明这些,可是……”
赵匡胤道:“赵奎,你快快起来!你能将真情实话告诉我,已经表明你的忠心,我怎能再杀死你?至于报仇之事,与你无关。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去与他拼命。你去吧!”说罢,转身去了。
京都汴州,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片兴隆景象。赵彦徽和张光翰二人,早已在约定的酒店等候,可是,迟迟不见赵匡胤的到来。
“大哥至今未到,是不是又被看管,不得脱身呢?”赵彦微不由得嘀咕起来。
“不会。尽管伯父家教甚严,大哥刚到家中,恐怕还不致于……”
话音未落,赵匡胤走进了门来。二人急忙起身让坐。张光翰把酒斟上,赵彦徽问赵匡胤何以迟来。赵匡胤也不答话,在桌前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光翰忙又将酒斟满。
“大哥,出什么事了?”“是呀!大哥何以如此闷闷不乐?”
“没事!来,喝酒!”说罢,又干一杯。
三个人又喝了几盅闷酒。赵彦徽忍不住了,大声叫道:
“大哥!有什么过不去的事?给兄弟们讲出来,也好帮你想点办法,出个主意!”张光翰道:“是不是因为素梅的事?”赵匡胤道:“兄弟你想到哪里去了!”
赵彦徽道:“不是此事那又是何事呢?”
赵匡胤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二位贤弟不知,今日回府才得知父亲身体有恙。今晚到御勾栏之事,愚兄恐怕不能践约,故而心中郁郁。”
赵彦徽道:“嗳!这有何要紧。你我兄弟来日方长,改日再去玩耍不迟,大哥何必这样在心!”
张光翰道:“大哥离府日久,今日刚刚回来,理当与家人团聚。来!满饮此杯,改日另约便了!”
说罢,三人举杯,一齐饮干。张光翰付了酒帐,出了酒店,拱手作别。赵匡胤回头向寿昌坊方向走去。张光翰和赵彦徽则漫步向西。刚走不远,张光远道:
“彦徽兄弟,你看出来没有?大哥今晚,心事重重。”
赵彦徽道:“你不是讲伯父有病吗?”
张光翰道:“不,恐怕是另有隐情!”
赵彦徽道:“另有隐情?何以见得?”
张光翰道:“其一,如果真是伯父有病,也只须延医诊治,并非垂危弥留之际,何须长夜守护棍旁?其二,如确实因病情沉重,父子情深,当是心忧忧愁肠百转,而大哥却是满脸怒气。是何道理?”
赵彦徽道:“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大哥今晚有点奇怪。可他究竟在想啥呢?”
张光翰道:“是呀!一定要弄个清楚。”
赵彦徽道:“可是他已经回府去了!”
张光翰道:“不,他决不是回府!”
赵彦徽道:“那他会到哪里去呢?”张光翰道:“走,快追大哥去!”
二人说罢,转身向赵匡胤走的方向追去。
赵匡胤辞别二位好友,果然没回府,而是绕过寿昌坊,直奔天街御勾栏而去。他早已打算停当,今晚要闯御勾栏。若能碰巧遇上苏逢吉,活该奸相倒霉,一定要替父报仇,讨还血债。遇不上苏逢吉,也要闯他一场,给小昏王一点颜色看。当然,他也估计到其后果将是严重的,也许要付出一定代价。然而,无论代价多么昂贵,此仇必报。能为父报仇,死而无憾。但是,若株连他人,特别是自己的好友,则于心不安,所以,他才演出了刚才酒店里的那一幕。既然未被赵、张二位贤弟察觉,也就放心了。于是他独自一人,直奔御勾栏而来。
不多时,来到门前。赵匡胤停住脚步,抬头一望:嘿!真乃蓬莱仙境,九天阆苑也!但见那:殿阁楼台,飞檐高翘,雕梁画柱,金碧辉煌;歌台舞榭,红毡铺掩,曲径回廊,宫灯铮亮。笙萧弦管阵阵于暮色中飘散;欢声笑语朗朗在夜空间回荡。真可谓:世上独一景,天下更无双。观罢,他冷冷一笑,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那门前的虎贲军,见他威风凛凛、气宇轩昂,觉得他不是皇帝国威,便是官家衙内,故而不加盘问拦阻,任其到处散游。
他转过曲径,顺着甬路正片前走,眼前突兀出现一座楼台,挺拔耸立,巍峨壮观。飞檐下横悬一块金匾,上书“万花楼”三个大字。赵匡胤暗想:这个所在,颇不一般,如果登楼环顾,赁栏远望,京都夜色,尽收眼底。难怪小昏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