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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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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鲍勃·多兰咆哮道:
  “我说他是个残忍的恶棍,居然把可怜的小威利·迪格纳穆给带走啦。”
  特里走过来,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安静下来,说这可是一家特准卖酒的体面的店哩,请不要谈这类话。于是,鲍勃·多兰就为帕狄·迪格纳穆号起丧来了,哭得真真切切。
  “再也没有那么好样儿的人啦,”他抽抽嗒嗒地说,“最好样儿的、最纯真的人。”
  “该死的泪水快流到眼边。他说着那该死的大话。还不如回家去找他娶的那个梦游症患者小个子浪女人呢。就是一名小执行吏的闺女穆尼。她娘在哈德威克街开了个娼家,经常在楼梯平台上转悠。在她那儿住过的班塔姆·莱昂斯告诉我,都凌晨两点了她还一丝不挂、整个儿光着身子呆在那儿,来者不拒,一视同仁。
  “这个最正派、最地道的却走了,”他说,“可怜的小威利,可怜的小帕狄·迪格纳穆!”
  于是,他满腔悲痛,心情沉重地为那一道天光之熄灭而哭泣。
  老狗加里欧文又朝着在门口窥伺的布卢姆狂吠起来。
  “进来吧,进来吧,”“市民”说,“它不会把你吃掉的。”
  布卢姆就边用那双鳕鱼眼盯着狗,边侧身踅了进来,并且问特里,马丁·坎宁翰在不在那儿。
  “噢,天哪,麦基奥,”乔说,他正在读着那些信中的一封,“听听好不好?”
  他就读起一封信来。
  亨特街七号
  利物浦市
  都柏林市都柏林行政司法长官台鉴:
  敬启者,敝人曾志愿为执行上述极刑服务。一九00
  年二月十二日,敝人曾在布特尔监狱绞死乔·甘恩。
  敝人还绞死过……
  “给咱看看,乔,”我说。
  ……杀害杰西·蒂尔希特的凶手、士兵阿瑟·蔡斯。他是
  在彭顿维尔监狱被处绞刑的。敝人还曾任助手……
  “天哪。”我说。
  ……那一次,比林顿将凶恶的杀人犯托德·史密
  斯处以绞刑……
  “市民”想把那封信夺过来。
  “等一等,”乔说。
  敝人有一窍门:一旦套上绞索,他就休想挣脱开。如
  蒙可敬的阁下录用,不胜荣幸。敝人索酬五基尼。
  霍·郎博尔德顿首
  高级理发师
  “他还是个凶猛、残暴的野蛮人呢,”“市民”说。
  “而且,这混蛋还写一手狗爬字,”乔说,“喏,”他说,“阿尔夫,快把它拿开,我不要看。喂,布卢姆,”他说,“你喝点儿什么?”
  于是他们争论起这一点来。布卢姆说他不想喝,也不会喝,请原谅,不要见怪。接着又说,那么就讨一支雪茄烟抽吧。哼,他是个谨慎的会员,这可一点儿也不含糊。
  “特里,给咱一支你们店里味道最浓的,”乔说。
  这时阿尔夫告诉我们,有个家伙给了一张服丧时用的加黑框的名片。
  “那些家伙都是理发师,”他说,“是从黑乡来的。只要给他们五镑钱,并且管旅费,哪怕自己的亲爹他们也肯下手绞死。”
  他还告诉我们,把犯人悬空吊起后,等在下面的两个人就拽他的脚后跟,好让他彻底咽气。然后他们把绞索切成一截一截的,每副头盖骨按多少先令卖掉。
  这些恶狠狠的、操利刃的骑士们都住在黑乡。他们紧握着那致命的绳索。对,不论是谁,凡是杀过人的必然统统给套住,打发到厄瑞勃斯去。因为上主曾说,我无论如何不能饶恕此等罪行。
  于是,大家聊起死刑的事儿来了。布卢姆自然也闲扯起死刑的来龙去脉以及种种无稽之谈。那条老狗不停地嗅着他。我听说这些犹太佬身上总发散着一股奇怪的气味,能够吸引周围的狗,还能治服什么。
  “可是有一样物件它是治服不了的,”阿尔夫说。
  “什么物件?”乔说。
  “就是被绞死的可怜虫的阳物,”阿尔夫说。
  “是吗?”乔说。
  “千真万确,”阿尔夫说,“我是听基尔门哈姆监狱的看守长说的。他们绞死‘常胜军’的乔·布雷迪之后,就发生了这种情形。他告诉我,当他们割断绞索把吊死鬼儿撂下来时,那阳物就像一根拨火棍儿似的戳到他们面前。”
  “占主导地位的感情到死还是强烈的,”乔说,“正像某人说过的那样。”
  “这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布卢姆说,“不过是个自然现象,不是吗,因为由于……”
  于是他咬文嚼字地大谈其现象与科学啦,这一现象那一现象什么的。
  杰出的科学家卢伊特波尔德·布卢门达夫特教授先生曾提出下述医学根据加以阐明:按照医学上公认的传统学说,颈椎骨的碎折以及伴随而来的脊髓截断,不可避免地会给予人身神经中枢以强烈刺激,从而引起海绵体的弹性细孔急速膨胀,促使血液瞬时注入在人体解剖学上称为阴茎即男性生殖器的这一部位。其结果是:在颈骨断袭导致死亡的那一瞬间,诱发出专家称之为“生殖器病态地向前上方多产性勃起”这一现象。
  “市民”当然急不可耐地等着插嘴的机会。接着就高谈阔论起“常胜军”啦,激进分子啦,六七年那帮人啦,还有那些怕谈到九八年的人什么的。乔也跟他扯起那些为了事业经临时军事法庭审判而被绞死、开膛或流放的人们,以及新爱尔兰,新这个,新那个什么的。说起新爱尔兰,这家伙倒应该去物色一条新狗,可不是嘛。眼下这条畜生浑身长满癞疮,饥肠辘辘,到处嗅来嗅去,打喷嚏,又搔它那疮痂。接着,这狗就转悠到正请阿尔夫喝半品脱酒的鲍勃·多兰跟前,向他讨点儿什么吃的。于是,鲍勃·多兰当然就干起缺德的傻事儿来了。
  “伸爪子!伸爪子,狗儿!乖乖老狗儿!伸过爪子来!伸爪子让咱捏捏!”
  荒唐!也甭去捏该死的什么爪子了,他差点儿从该死的凳子上倒栽葱跌到该死的老狗脑袋上。阿尔夫试图扶住他。他嘴里还喋喋不休他说着种种蠢话,什么训练得靠慈爱之心啦,纯种狗啦,聪明的狗啦。该死的真使你感到厌恶。然后他又从叫特里拿来的印着雅各布商标的罐头底儿上掏出几块陈旧碎饼干。狗把它当作旧靴子那样嘎吱嘎吱吞了下去,舌头耷拉出一码长,还想吃。这条饥饿的该死的杂种狗,几乎连罐头都吞下去嘞。
  且说“市民”和布卢姆正围绕刚才那个问题争论着呢:被处死于阿伯山的希尔斯弟兄和沃尔夫·托恩啦。罗伯特·埃米特为国捐躯啦,汤米·穆尔关于萨拉·柯伦的笔触——她远离故土啦。满脸脂肪的布卢姆当然装腔作势地叼着一支浓烈得使人昏迷的雪茄。现象!他娶的那位胖墩儿才是个稀奇透顶的老现象哩:她的后背足有滚木球的球道那么宽。精明鬼伯克告诉我,有一阵子这对夫妻住在市徽饭店,里面有位老太婆,带着个疯疯傻傻、令人丢脸的侄子。布卢姆指望她在遗嘱里赠给自己点儿什么,就试图使她的心肠软下来。于是,就对她百般奉承,和颜悦色地陪她玩比齐克牌戏。老太婆总是做出一副虔诚的样子,每逢星期五,布卢姆也跟着不吃肉,还带那个蠢才去散步。有一回他领着这个侄子满都柏林转悠。凭着神圣的乡巴佬发誓,布卢姆连一句也没唠叨,直到那家伙醉得像一只炖熟的猫头鹰,这才把他带回来。他说他这么做是为了教给那个侄子酗酒的害处。那个老太婆、布卢姆的老婆和旅店老板娘奥多德太太这三位妇人居然没差点儿把他整个儿烤了,也够不寻常的了。天哪,精明鬼勃克学他们争辩的样儿给我看,我不得不笑。布卢姆说着他那些口头禅,什么“你们不明白吗?要么就是”然而,另一方面“。不瞒您说,我刚刚谈到的那个蠢才从此就成了科普街鲍尔鸡尾酒店的常客:每星期五次,必把那家该死的店里的每一种酒都喝个遍,腰腿瘫软得动弹不了,只好雇马车回去。真是个现象!
  “为了纪念死者,”“市民”举起他那一品脱装的玻璃杯,瞪着布卢姆说。
  “好的,好的,”乔说。
  “你没抓住我话中的要点,”布卢姆说,“我的意思是……”
  “我们自己!”“市民”说,“我们自己就够了!我们所爱的朋友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所憎恨的仇敌在我们对面。”
  最后的诀别令人感动之至。丧钟从远远近近的钟楼里不停地响着,教堂幽暗的院子周围,一百面声音闷哑的大鼓发出不祥的警告,不时地被大炮那瓮声瓮气的轰鸣所打断。震耳欲聋的雷鸣和映出骇人景象的耀眼闪电,证明天公的炮火给这本来就已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色,平添了超自然的威势。瀑布般的大雨从愤怒的苍穹的水门倾泻到聚集在那里的据估计起码也不下五十万大众那未戴帽子的光头上。都柏林市警察署武装队在警察署长的亲自指挥下,在庞大的人群中维持着治安。约克街的铜管乐队和簧管乐队用缠了黑纱的乐器出色地演奏出我们从摇篮里就爱上的那支由于斯佩兰扎的哀戚歌词而最为动人的曲调。这样,使群众得以消磨一下大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为了供临时浩浩荡荡赶来参加的那些乡亲们舒适地享用,还准备了特快游览列车和敞篷软座公共马车。都柏林的街头红歌手利×翰和穆×根,像往常那样用诙谐逗乐的腔调唱《拉里被处绞刑的前夕》。我们这两位无与伦比的小丑在热爱喜剧要素的观众当中兜售刊有歌词的大幅印张,销路极佳。凡是在心灵深处懂得欣赏毫不粗俗的爱尔兰幽默的人,绝不会在乎把自己辛辛苦苦地挣来的几便士掏给他们。男女弃儿医院的娃娃们也挤满一个个窗口俯瞰这一情景,对于出乎意料地添加到今天的游艺中的这一余兴感到欢快。济贫小姐妹会的修女们想出个高明主意:让这些没爹没妈的可怜的娃娃们享受到一次真正富于教育意义的娱乐,值得称赞。来自总督府家宴的宾客包括许多社交界知名淑女,她们在总督伉俪的陪同下,在正面看台的特等席上落座。坐在对面看台上的是衣着鲜艳的外国代表团。通称作绿宝石岛之友。全体出席的代表团包括骑士团司令官巴奇巴奇·贝尼诺贝诺内(这位代表团团长因半身不遂,只得借助于蒸汽起重机坐下来),皮埃尔保罗·佩蒂特埃珀坦先生,杰出的滑稽家乌拉基米尔·波克特汉克切夫,大滑稽家莱奥波尔德·鲁道尔夫·封·施万岑巴德…赫登塔勒,玛尔哈·维拉佳·吉萨斯左尼·普特拉佩斯蒂伯爵夫人、海勒姆·Y。邦布斯特、阿塔纳托斯·卡拉梅勒洛斯伯爵、阿里巴巴·贝克西西·拉哈特·洛库姆·埃芬迪,伊达尔戈·卡瓦列罗·堂·佩卡迪洛·伊·帕拉布拉斯·伊·帕特诺斯特·德·拉·马洛拉·德·拉·马拉利亚先生,赫克波克·哈拉基利,席鸿章、奥拉夫·克贝尔克德尔森,特里克·范·特龙普斯先生,,潘·波尔阿克斯·帕迪利斯基,古斯庞德·普鲁库鲁斯托尔·克拉特奇纳布利奇兹伊奇,勃鲁斯·胡平柯夫,赫尔豪斯迪莱克托尔普莱西登特·汉斯·丘赤里…斯托伊尔里先生,国立体育馆博物馆疗养所及悬肌普通无薪俸讲师通史专家教授博士、里格弗里德·于贝尔阿尔杰曼。所有的代表对他们被请来目睹的难以名状的野蛮行径,都毫无例外地竭力使用最强烈的各自迥异的言词发表了意见。于是,关于爱尔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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