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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问韩家奴:“我国家创业以来,孰为贤主?”韩家奴以穆宗对。帝怪之曰:
“穆宗嗜酒,喜怒不常,视人犹草芥,卿何谓贤?”韩家奴对曰:“穆宗虽暴虐,
省徭轻赋,人乐其生。终穆之世,无罪被戮,未有过今日秋山伤死者。臣故以穆
宗为贤。”帝默然。
诏与耶律庶成录遥辇可汗至重熙以来事迹,集为二十卷,进之。十五年,复
诏曰:“古之治天下者,明礼义,正法度。我朝之兴,世有明德,虽中外向化,
然礼书未作,无以示后世。卿可与庶成酌古准今,制为礼典。事或有疑,与北、
南院同议。”韩家奴既被诏,博考经籍,自天子达于庶人,情文制度可行于世,
不缪于古者,撰成三卷,进之。又诏译诸书,韩家奴欲帝知古今成败,译《通历》、
《贞观政要》、《五代史》。时帝以其老,不任朝谒,拜归德军节度使。以善治
闻。帝遣使问劳,韩家奴表谢。召修国史,卒,年七十二。有《六义集》十二卷
行于世。
李澣,初仕晋为中书舍人。晋亡归辽,当太宗崩、世宗立,恟涣不定,
澣与高勋等十余人羁留南京。久之,从归上京,授翰林学士。穆宗即位,累迁
工部侍郎。时澣兄涛在汴为翰林学士,密遣人召澣。澣得书,托求医南京,
易服夜出,欲遁归汴。至涿,为徼巡者所得,送之南京,下吏。澣伺狱吏熟寝,
以衣带自经;不死,防之愈严。械赴上京,自投潢河中流,为铁索牵掣,又不死。
及抵上京,帝欲杀之。时高勋已为枢密使,救止之。屡言于上曰:“澣本非负
恩,以母年八十,急于省觐致罪。且澣富于文学,方今少有伦比,若留掌词命,
可以增光国体。”帝怒稍解,仍令禁锢于奉国寺,凡六年,艰苦万状。会上欲建
《太宗功德碑》,高勋奏曰:“非李澣无可秉笔者。”诏从之。文成以进,上
悦,释囚。寻加礼部尚书,宣政殿学士,卒。
论曰:统和、重熙之间,务修文治,而韩家奴对策,落落累数百言,概可施
诸行事,亦辽之晁、贾哉。李澣虽以词章见称,而其进退不足论矣。
◎文学下
○王鼎 耶律昭 刘辉 耶律孟简 耶律谷欲
王鼎,字虚中,涿州人。幼好学,居太宁山数年,博通经史。时马唐俊有文
名燕、蓟间,适上巳,与同志祓禊水滨,酌酒赋诗。鼎偶造席,唐俊见鼎朴野,
置下坐。欲以诗困之,先出所作索赋,鼎援笔立成。唐俊惊其敏妙,因与定交。
清宁五年,擢进士第。调易州观察判官,改涞水县令,累迁翰林学士。当代典章
多出其手。上书言治道十事,帝以鼎达政体,事多咨访。鼎正直不阿,人有过,
必面诋之。寿隆初,升观书殿学士。一日宴主第,醉与客忤,怨上不知己,坐是
下吏。状闻,上大怒,杖黥夺官,流镇州。居数岁,有赦,鼎独不免。会守臣召
鼎为贺表,因以诗贻使者,有“谁知天雨露,独不到孤寒”之句。上闻而怜之,
即召还,复其职。乾统六年卒。
鼎宰县时,憩于庭,俄有暴风举卧榻空中。鼎无惧色,但觉枕榻俱高,乃曰:
“吾中朝端士,邪无干正,可徐置之。”须臾,榻复故处,风遂止。
耶律昭,字述宁,博学,善属文。统和中,坐兄国留事,流西北部。会萧挞
凛为西北路招讨使,爱之,奏免其役,礼致门下。欲召用,以疾辞。挞凛问曰:
“今军旅甫罢,三边宴然,惟阻卜伺隙而动。讨之则路远难至,纵之则边民被掠,
增戍兵则馈饷不给,欲苟一时之安,不能终保无变。计将安出?”昭以书答曰:
窃闻治得其要,则仇敌为一家;失其术,则部曲为行路。夫西北诸部,每当
农时,一夫为侦候,一夫治公田,二夫给糺官之役,大率四丁无一室处。刍牧
之事,仰给妻孥。一遭寇掠,贫穷立至。春夏赈恤,吏多杂以糠粃,重以掊克,
不过数月,又复告困。且畜牧者,富国之本。有司防其隐没,聚之一所,不得各
就水草便地。兼以逋亡戍卒,随时补调,不习风土,故日瘠月损,驯至耗竭。为
今之计,莫若振穷薄赋,给以牛种,使遂耕获。置游兵以防盗掠,颁俘获以助伏
腊,散畜牧以就便地。期以数年,富强可望。然后练简精兵,以备行伍,何守之
不固,何动而不克哉?然必去其难制者,则余种自畏。若舍大而谋小,避强而攻
弱,非徒虚费财力,亦不足以威服其心。此二者,利害之机,不可不察。昭闻古
之名将,安边立功,在德不在众。故谢玄以八千破苻坚百万,休哥以五队败曹彬
十万。良由恩结士心,得其死力也。阁下膺非常之遇,专方面之寄,宜远师古人,
以就勋业。上观乾象,下尽人谋;察地形之险易,料敌势之虚实。虑无遗策,利
施后世矣。
挞凛然之。开泰中,猎于拔里堵山,为羯羊所触,卒。
刘辉,好学善属文,疏简有远略。大康五年,第进士。大安末,为太子洗马,
上书言:“西边诸番为患,士卒远戍,中国之民疲于飞挽,非长久之策。为今之
务,莫若城于盐泺,实以汉户,使耕田聚粮,以为西北之费。”言虽不行,识者
韪之。寿隆二年,复上书曰:“宋欧阳修编《五代史》,附我朝于四夷,妄加贬
訾。且宋人赖我朝宽大,许通和好,得尽兄弟之礼。今反令臣下妄意作史,恬不
经意。臣请以赵氏初起事迹,详附国史。”上嘉其言,迁礼部郎中。诏以贤良对
策,辉言多中时病。擢史馆修撰,卒。
耶律孟简,字复易,于越屋质之五世孙。父刘家奴,官至节度使。孟简性颖
悟。六岁,父晨出猎,俾赋《晓天星月诗》,孟简应声而成,父大奇之。既长,
善属文。大康初,枢密使耶律乙辛以奸险窃柄,出为中京留守,孟简与耶律庶箴
表贺。未几,乙辛复旧职,衔之,谪巡磁窑关。时虽以谗见逐,不形辞色。遇林
泉胜地,终日忘归。明年,流保州。及闻皇太子被害,不胜哀痛,以诗伤之,作
《放怀诗》二十首。自序云:“禽兽有哀乐之声,蝼蚁有动静之形。在物犹然,
况于人乎?然贤达哀乐,不在穷通祸福之间。《易》曰:‘乐天知命,故不忧。’
是以颜渊箪瓢自得,此知命而乐者也。予虽流放,以道自安,又何疑耶?”大康
中,始得归乡里。诣阙上表曰:“本朝之兴,几二百年,宜有国史以垂后世。”
乃编耶律曷鲁、屋质、休哥三人行事以进。上命置局编修。孟简谓余官曰:“史
笔天下之大信,一言当否,百世从之。苟无明识,好恶徇情,则祸不测。故左氏、
司马迁、班固、范晔俱罹殃祸,可不慎欤!”乾统中,迁六院部太保。处事不拘
文法,时多笑其迂。孟简闻之曰:“上古之时,无簿书法令而天下治。盖簿书法
令适足以滋奸幸,非圣人致治之本。”改高州观察使,修学校,招生徒。迁昭德
军节度使。以中京饥,诏与学士刘嗣昌减价粜粟。事未毕,卒。
耶律谷欲,字休坚,六院部人。父阿古只,官至节度使。谷欲冲淡有礼法,
工文章。统和中,为本部太保。开泰中,稍迁塌母城节度使。鞫霸州疑狱,称旨,
授启圣军节度使。太平中,复为本部太保。谢病归,俄擢南院大王。叹风俗日颓,
请老,不许。兴宗命为诗友,数问治要,多所匡建。奉诏与林牙耶律庶成、萧韩
家奴编辽国上世事迹及诸帝《实录》,未成而卒,年九十。
论曰:孔子言:“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虽多,亦奚以为?”王
鼎忠直达政,刘辉侍青宫,建言国计,昭陈边防利害,皆洞达辏簟C霞蚣惨倚
奸邪,黜而不怨。孰谓文学之士,无益于治哉!
卷一百五 列传第三十五
◎能吏
○大公鼎 萧文 马人望 耶律铎鲁斡 杨遵勖 王棠
汉以玺书赐二千石,唐疏刺史、县令于屏,以示奖率,故二史有《循吏》、
《良吏》之传。辽自太祖创业,太宗抚有燕、蓟,任贤使能之道,亦略备矣。然
惟朝廷参置国官,吏州县者多遵唐制。历世既久,选举益严。时又分遣重臣巡行
境内,察贤否而进退之。是以治民、理财、决狱、弭盗,各有其人。考其德政,
虽未足以与诸循、良之列,抑亦可谓能吏矣。作《能吏传》。
大公鼎,渤海人,先世籍辽阳率宾县。统和间,徙辽东豪右以实中京,因家
于大定。曾祖忠,礼宾使。父信,兴中主簿。公鼎幼庄愿,长而好学。咸雍十年,
登进士第,调沈州观察判官。时辽东雨水伤稼,北枢密院大发濒河丁壮以完堤防。
有司承令峻急,公鼎独曰:“边障甫宁,大兴役事,非利国便农之道。”乃疏奏
其事。朝廷从之,罢役,水亦不为灾。濒河千里,人莫不悦。改良乡令,省徭役,
务农桑,建孔子庙学,部民服化。累迁兴国军节度副使。时有隶鹰坊者,以罗毕
为名,扰害田里。岁久,民不堪。公鼎言于上,即命禁戢。会公鼎造朝,大臣谕
上嘉纳之意,公鼎曰:“一郡获安,诚为大幸;他郡如此者众,愿均其赐于天下。”
从之。徙长春州钱帛都提点。车驾如春水,贵主例为假贷,公鼎曰:“岂可辍官
用,徇人情?”拒之。颇闻怨詈语,曰:“此吾职,不敢废也。”俄拜大理卿,
多所平反。天祚即位,历长宁军节度使、南京副留守,改东京户部使。时盗杀留
守萧保先,始利其财,因而倡乱。民亦互生猜忌,家自为斗。公鼎单骑行郡,陈
以祸福,众皆投兵而拜曰:“是不欺我,敢弗听命。”安辑如故。拜中京留守,
赐贞亮功臣,乘传赴官。时盗贼充斥,有遇公鼎于路者,即叩马乞自新。公鼎给
以符约,俾还业,闻者接踵而至。不旬日,境内清肃。天祚闻之,加赐保节功臣。
时人心反侧,公鼎虑生变,请布恩惠以安之,为之肆赦。公鼎累表乞归,不许。
会奴贼张撒八率无赖啸聚,公鼎欲击而势有不能。叹曰:“吾欲谢事久矣,为世
故所牵,不幸至此,岂命也夫!”因忧愤成疾。保大元年卒,年七十九。
子昌龄,左承制;昌嗣,洺州刺史;昌朝,镇宁军节度。
萧文,字国华,外戚之贤者也。父直善,安州防御使。文笃志力学,喜愠不
形。大康初,掌秦越国王中丞司事,以才干称。寻知北面贴黄。王邦彦子争荫,
数岁不能定,有司以闻。上命文诘之,立决。车驾将还宫,承诏阅习仪卫,虽执
事林林,指顾如一。迁同知奉国军节度使,历国舅都监。寿隆末,知易州,兼西
南面安抚使。高阳土沃民富,吏其邑者,每黩于货,民甚苦之。文始至,悉去旧
弊,务农桑,崇礼教,民皆化之。时大旱,百九忧甚,文祷之辄雨。属县又蝗,
议捕除之,文曰:“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