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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了主心骨,慌道:“那我……能做什么?”
“在这儿等着,”他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等皇上知道这个消息,他会来告诉你,届时你再求他许你回家一探。”
我知道,晨轩所言,不是最孝的一条路,却是最正确的选择。入宫不易,里应外合更不易,出一点差池便会前功尽弃。我一时感情用事……
更何况,连司叔叔也回天乏术的病,就算我去了,又怎样。
更何况——我狠狠心告诉自己——从小到大,从未见老太太善待过我娘,她更是从未喜爱过我。本就没有祖孙情分不是吗?
我终是听话地点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得马上赶回去。爹以为我醉酒在家,此时必定会着人寻找我。”
“说的对。”我说,“那你马上就走吧。”
“嗯,”他俯身在我的额头上亲吻一下,“我等你回来。”
晨轩走后,我心里却忐忑起来。
不停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我问风色:“你说我做的对吗?”
他答:“从大局看,自然是对的。”
“大局。”我无奈地重复着这两个字,“那从亲情看呢?”
“可你与楚老太太,并无生命情分吧。”
“这我自然知道……”我捧着头,“可想想,她到底是我祖母,我父亲的母亲,不是吗?血缘的羁绊,怎么去除得掉?”
“那你想……”
我下定主意:“我要你现在就假扮内监,去跟皇上身边的沈公公传话,务必要让皇上立马知道此事。”
“是。”
风色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回来了。
我急着问他:“办妥了?”
风色轻轻一笑:“你多虑了,早有人向沈公公禀报了这件事,皇上已经知晓,现在正在来永安宫的路上。”
“有人禀告了?”我又开心,却又疑惑,“是谁也那么快得到了消息?”
“还有谁。”风色说,“三少的人。”
晨轩的人?
莫非他知我必定心有不安,因此除了永安宫便安排人向皇上传递消息?定是这样,知我者,晨轩也!
我满怀激动地等着郑熙来临,从他的重华宫朝阳殿到我的永安宫并不远,疾走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可我却感觉像是等了几炷香的时间。
终于——
“皇上驾到——!”
我立即敛起所有担忧、惆怅、心焦的表情,疾步到院子里接驾,屈膝行礼,口中不紧不慢地念着:“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快起来,”郑熙伸手扶起我,表露出十分的着急,“婉儿,朕要你立马回楚家。”
没想到他开门见山便是突兀的一句话。
“回……楚家?”我故作诚惶诚恐,“臣妾……”
“不不,别多心。是朕嘴拙,并不是你做错事了。”郑熙深吸一口气,“婉儿,你的祖母……快不行了。”
我的身体前后摇晃了一下,眼神顿时悲戚:“……什么?”
郑熙面容沉痛:“朕会派人即刻送你出宫,再给你两周的时间,陪伴家人。”
他倒是爽快,免去我不少口舌。我不愿再逗留,立即谢了恩,奔回屋,吩咐香儿、玉儿赶快收拾东西。
梦中月下 第七盏 欲动
“婉妃娘娘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了楚府,那些个内监还要不依不饶地报出我的名头,不肯消停,在死亡面前,这些都是过眼烟云,生不带来、死亦不带去。
况且,什么婉妃娘娘,回到楚府,我便是那个还未出阁的九女,那个受过欺凌的、有过温暖的、寻到真爱的楚洛婉。这些才是我,而不是婉妃娘娘。
楚府四处竟已经挂上了白布,毫无生气的白色从树梢上垂下,竟连灯笼都满覆白色。
原来,老太太已经去了。
一路紧赶慢赶,我到底,还是回来晚了。
跨进南主屋,屋里床榻前跪满了人。父亲坐在床头,拉着老太太的手,埋头闷声忍痛哽咽。老太太阖眼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遍布无数皱纹。
原来人死后,是这样的。那张脸,你一看便知不是活人的脸,因为,它是那样无神,无神得仿佛是万丈深的空洞,又是那样恹恹,戾气重得凭空让人畏惧。
“婉妃——”
随行内监还想喊,我及时阻止了他,不过阻止不了屋内的人接二连三地发现我到来,他们纷纷俯首,或乐意或不乐意,口中齐声念道:“娘娘千岁。”
晨轩自然不在其中,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轻声道:“别过去看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面对死亡。脚步遂停在原地,说实话,我的确有些害怕。
父亲对我的到来恍若未觉。我看到他坐在床边,毫不避讳地握着祖母已经冰凉的手。第一次,我看到了父亲流露出来的软弱与害怕;第一次,我意识到祖母不仅是楚府一言九鼎的老太太,也是一个母亲,也曾悉心哺育一个孩子,把一生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我想起一年多以前刚从落天阁 回到楚家的那天,父亲曾说过,我一回来,楚家离团圆便更近了一步。想想这么多年,我走了,六姐走了,大哥走了,我回来了,大哥回来了,我又走了,现在,老太太没了,六姐也再回不来。其实我从未理解过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看着这些沉浮聚散,会是怎么样一种感慨。哥哥们争夺家主之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呢?
诚然,我也记得晨轩对我说过,“只要身边有在乎的人,哪怕漂泊在路上,那也是团圆。”我依旧坚信这话,只是此时此刻,“楚家再也不完整”的念头挥之不去,根深蒂固得让人悲哀。
楚家人。
这个字眼似乎早已印刻进了血液里。稳婆之所以能成活在楚府,因为我是楚家人;之所以会到落天阁求医,因为我是楚家人;之所以不能和晨轩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因为我是楚家人;之所以能干脆地以妃位入宫,因为我是楚家人……
楚家人。
没有哪三个字可以更无奈、更绝望,也没有哪三个字可以更不可取代、更刻骨铭心。
楚、家、人。
楚老太太殁了,三日后出殡。
这两周我都将宿在潇湘苑,至少,名义上如此。
离了宫,似乎要的就多了。想要晨轩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尤其是这心情低落的时候。
因为父亲坚持要独守着老太太,其他人便都退下,草草用了晚膳后,就各自回各自的房间歇了。
我料想晨轩会来,便早早地沐了浴,点上花烛,支走侍女,坐在床头灯他。很久没有这般了,像个小媳妇儿一样等着外出的丈夫归来,那样的心境,平凡、波澜不惊、却美妙得不可思议。
晨轩没有让我失望,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来到潇湘苑,说刚把苒若送回了扶风居。
他脱去外面的织锦云纹衫,里面是浴后新换的亵衣。放下团花图案的帐帘,我俩盘腿面对面坐在床上,拉着手。
好久不曾这样,真的好久……
沉默片刻,他启口说:“对不起,终究还是没能让你见到……”
“嘘……”我摇头,捂住他的嘴,不想听他说抱歉。随后凑上前埋进他的怀里,把心里话都对他说了:“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听到‘奶奶’两个字,我能想起的,全都是过去他怎么轻贱我娘,怎么忽视我的存在;我从落天阁回来后,她对我的所谓的‘善’,我也看不出有几分真心在里头。晨轩,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她死了,我还是会难过……我一点都不想为了不在乎我的人费神,一点儿都不想。”
他轻声抚慰我:“这世上的人,出了在乎你的,不在乎你的,还有一种,叫做‘身边人’,你与他们或为疏远的亲人,或为平淡的朋友。没有感情,不意味着你不会为他们的逝去难过。”
“可我不想……”我依然执着着。
“有这些感情,才证明你是个完整的人。”他打断我,“浅儿,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些感情都压抑在心里。你若觉得伤感,便伤感吧,若觉得快乐,便快乐吧,做自己就好。”
“你太宠我了……”我咕哝一声,隔着薄薄的衣物亲吻他的肩头,“我会长不大的。”
“那我便只好宠你一辈子了。”
他笑得眉宇弯弯,眸子晶晶亮,十分里有三分促狭。他将我压倒在床上,扯开衣襟,埋头吻了下去。我嘤咛一声,轻轻抓着他的后背:“不能在这里……”
今日楚府大丧,正是格外寂静的时候。若我控制不住,那声响想必要惊动全府了。
晨轩含糊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又在我的唇上啄了一口,才道:“出殡后,我带你取个可以逍遥的地方。”
第二日,出乎意料的,卫夫人来潇湘苑求见。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也不怵,请她进来,且听她慢慢道来。
她倒是开门见山,来找我,是为了要与我联手除掉八哥楚玉捷。
老太太没了,父亲的身体不知能不能挺过这丧母之痛,难怪卫夫人急着要动手。
我冷冷道:“奶奶尸骨未寒,二姨娘就急着与我商议这些个骨头相残的事,未免也太心急了吧?你就不怕我告诉爹爹,让他知道你全无一点孝心,你觉得,他会怎样看待你?”
卫夫人不急不躁:“娘娘仁慈,自然不会这么做毁了我与成毅的一辈子。”
我的语气依旧毫无温度,她的镇定着实让我不快:“姨娘把我想得太好了。我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记仇的。”指的,便是当年楚成毅与楚玉捷伤了我的事情。
卫夫人的脸色总算有些挂不住了,她忍一忍,话锋一转,突然满腔感慨:“唉,我记得娘娘从前是不愿入宫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做了皇上的妃子,真是……唉。”
我听出她的画外音,直接点破:“九儿知道,当年五姐没能入宫,姨娘一直记恨我。”
卫夫人低头:“不敢。”
“有时候‘不敢’并不代表‘不是’。”不知不觉,我就引述了郑熙的话。
卫夫人道:“娘娘若要补救,也为时未晚啊。”
“补救?”我觉得可笑,“当年的确是我欠你一份人情。不过现在要我引荐五姐入宫与我同圣恩,姨娘觉得,我会答应吗?”
“自然不会。”她巧笑,“那不妨,我俩联手,除掉楚玉捷。”
我和稀泥:“绕来绕去,原来姨娘还在这儿等我呢。”
“不敢。”她又说了个不敢,笑道:“只是娘娘难道不惦记着家主之位?”
“我自然是想在家主之争里分一杯羹的,只是不知道分的会是谁的羹。”我抬眸直视她,“姨娘还是先回去吧,至少得为老太太守十几日的孝道,才不愧为楚家的媳妇儿。况且,老套套出殡一事,还需你与三姨娘打理呢。玉儿,送客。”
一偏首,却见玉儿愣愣地站在远处,似乎在出神。我又唤了一遍:“玉儿!”她方如梦初醒,引着卫夫人出去了。
梦中月下 第八盏 逍遥(一)
我也没在意玉儿的失神,等她送走卫夫人回来,便让她和香儿撤了桌上的碧螺春,换上西湖龙井。玉儿闷声不吭地干活儿,香儿则问:“小姐,您不爱喝茶,放龙井干什么呀?”
我不喜欢,晨轩喜欢呀。
我暗自嘀咕了一句,面儿上自然不愿解释,敷衍道:“我放龙井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照做就是了。”
“好嘞。”
“哎呀——!”
香儿话音刚落,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声响,玉儿竟将满盘的茶壶茶杯摔得粉碎。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她慌忙跪下伸手去收拾碎片。我制止她,问:“今儿个你究竟怎么了?有心事?”
玉儿跪着不说话。
“脸都红了?”我仔细瞧着她,“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害了相思病吧?”
玉儿没说话,只是头更低、脸更红。香儿却立马替她回答:“没有……!小姐,玉儿没有……”
我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呵”了一声,又道:“我原本不过是信口一说,你们俩倒是老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