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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飒点了点头,袁兴说的对,他必须要赶回去了,只是如此想要回去的心情却并不仅仅是因为京城里的局势,而是……他摸了摸袖子里那封薄薄的书信,心情沉甸甸的,竟然将刚刚的那点轻松全部扫光。
“大部队按时向朝廷回报行程,点上亲兵卫队,和本王一起连夜出发。”卫飒眸沉似水。
“是,殿下。”
***
冷香宫的确很冷,却不香。
若溪被调换了屋子,从正霄阁里搬了出来,说是搬,其实她压根也没什么东西,哪个人会大张旗鼓的把家都搬进冷宫里来呢?除了钟无颜留给她的外敞,她的口袋比脸还干净,等烧退了之后,她甚至还想过自己没有钱打点守卫,会不会在这里吃苦。不过事实上,是她自己多想了。
太医和宫女们每天来看她,按时送药送衣,不知是卫承的授意还是钟无颜的嘱咐,侍卫们对她也不错,甚至有时还问问她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她浅浅的笑着,哪里有人被关冷宫还能受到如此优待的?这些天的安静让她有时间静下心来想很多事。比如,冷香宫本来应该是不允许外人随便入内的冷宫,但是那天卫承,钟无颜,还有带了太医来的卫紫嫣,他们都随便进出的容易,看来现在的卫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年老体衰,对臣下已经没了足够的威慑力,也或者是朝廷上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他无暇分心。
很奇怪,若溪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的黑暗和无人打扰,似乎她就该存活在这种幽暗之中,像一株见不得光的苔藓,又潮湿又阴森,让人看着就不想亲近。侍卫们问过她几次要不要出来晒太阳被婉言拒绝之后也不好再天天念叨,这些大老爷们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这个姑娘家打交道。
她闲着无聊的时候就走到楼梯的最上端,那上面是冷香宫的屋顶,有一扇小窗,能呼吸道新鲜的空气,晚上的时候她也坐在这儿,有好多亮闪闪的星子在她的头上闪耀,很美,很静。她看着看着,困了,就直接倒在横档上睡觉,这辈子都没睡得这么踏实过,再睁眼的时候,大天大亮,细细碎碎的阳光从窗子里洒进来,照眼,晒一会儿就觉得身上都暖和过来了。
这天她不是被太阳叫起来的,而是被来送早饭的凝香吵起来的,那孩子不管多忙都坚持每天来看她,她劝了多少次,都没用,说的多了,凝香干脆就来个眼泪战术,说她自己一个人如何如何的寂寞,想找个人说话。让若溪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答应让她每天不忙的时候再过来,千万不可以耽误了美夫人那边的差事。
“若溪姐!你怎么又睡在这里啊?这儿多凉啊!快起来,快起来。”她一进来看见房间的床榻上干干净净的整齐的很,一点褶皱都没有,猜到她是在天台这里,一看,果然。又气又恼的朝她吹胡子瞪眼,上面躺着的那个小小的人影动了下,似乎是要翻身,吓得她又大声嚷嚷起来,“你别乱动啊,会掉下来啊!”那么窄的天台,她怎么就能在上面一睡就是一夜的呢?
若溪抬起胳膊挡在眼上,含含糊糊的答了两声,这妮子的嗓门大得出奇,她天天睡得那么沉竟然被她一嗓子就叫醒了,还真有她的。自己动了动身,扶着石台的边缘坐了起来,朝站在楼梯底下的那个人摆摆手。
一大早的乱吵,真是比开了春的麻雀还烦人。
“疼。”她一迈腿,打算从石台上跨到梯子上,每次她都是这么做的,但是这一次……小腹没预兆的锥痛,接着两腿间就有一股细密的热流涌了出来,若溪皱着眉,把这阵疼忍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从梯子上爬下来,脸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是不是又发烧了?”看见她脸色苍白,凝香吓了一跳,拉着她的手,冰凉的还带着潮湿,也不知道是刚刚出的汗还是这一夜受的寒气。
身上虽然不适,但是若溪却笑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这个月的月信一直没有来,害得她提心吊胆,她的计划好不容易才真正的步入了正轨,想要半途而废根本不可能,但是……万一她真有了孩子,她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狠得下心把他打掉。更要命的是,她在想到孩子这个问题上的时候,脑子里莫名的出现了白川的脸……
那一夜……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真如白川所说的话,那么孩子就也有可能是他的……事情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的话,若溪简直不敢再往下想,索性,她的身体很争气的没有给她添麻烦。
“我那个来了,你身上带纸了没有?”
“嗨,你可吓死我,就这个啊。”凝香白了她一眼,自己往地上一坐,拿白眼翻她,“衣服也脏了吧?正好我今儿给你带了换洗的衣服,回屋里去,瞧你冻的那样。”若溪苦笑着被她拉着走,在后面默默打量凝香,一个月不见,她似乎比以前还要开朗了多,而且也不似从前那样没有大脑的胡说话了,以前是若溪照顾凝香,现在看来凝香倒好像是姐姐似的。
“你盯着我干吗?我脸上有花了?”她一回头正好看见若溪瞅着自己看,吓了一跳。
若溪老老实实的点头,“有花。”
“真哒?那你说说你看见什么花了。”凝香还是那么不禁夸,听若溪这么一说,喜滋滋的拉着她的手,非要她接着说。
若溪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认真的点头,“狗尾巴花。”
“嘁!就知道你说不出好话来。”凝香没怎么失望的转过去接着走,从她的房间到天台的路很长,但是很窄,她们两个人也只能是一前一后的走,凝香像是怕她一松手,身后的人就会不见了似的,攥得她的手腕生疼,若溪终于忍无可忍,“喂,凝香大小姐,您这手劲早晚会害得你嫁不出去。”
凝香啐了一口,“你真没正经,你现在看着就跟个风筝似的,我不拽着你,你就该飞了。”
若溪一愣,风筝?纳闷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真有那么瘦么?
“喏,快把衣服换了,然后我给你梳梳头,你看看你现在哪儿还有点人样子。”凝香从小筐里掏出来干净衣服,若溪一愣,“这衣服……”虽然不是很好的料子,但这衣服的确是新作的,而且比自己的冬衣要厚实的多。
凝香闪了下眼睛,“我闲着的时候给你做的,来试试。”
若溪眯起眼睛,按着她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这衣服哪儿来的?”
第一百零一章 哀悼
若溪眯起眼睛,按着她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说,这衣服哪儿来的?”
凝香支吾了两下,一甩手,“哎,就知道骗不过你,钟大人还非要我撒谎。”
钟无颜?若溪呆了一呆,他?
“钟大人……他和紫嫣公主怎么样了?”状似无心似的一问,若溪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扣子,一边别过脸去,她怕凝香瞧出什么端倪来。
凝香犹豫了下,“不太好。紫嫣公主上月就病倒了,太医们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把陛下和大夫人急坏了,听说这些日子准备找道士和尚什么的过来做做法,看看能不能起效。”
若溪点了点头,她心里明白的很,这病怕是谁都治不好的,就得看卫紫嫣她能不能自己挨过来,亲眼看见自己中意的情郎和别的女人亲热,这滋味……不好受吧。若溪冷冷的笑了下,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笑有多阴森。
凝香愣了,盯着若溪看。
“怎么了?我脸上也有花儿?”若溪朝她笑了下。
凝香这才回过神来,手抚着胸口,“唉哟妈哎,我刚差点以为那不是你呢。若溪姐,你刚才笑得好怕人,和鬼似的。”
鬼?若溪没反驳她,可能泯灭了良心之后的人,就是鬼吧。
若溪麻利的换掉裤子,开始穿外衣,凝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眼中有点哀戚。若溪低头一看,原来是内衣的袖口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破了一个窟窿,大的都能把几个手指头套进去,朝凝香摇摇头,“这下好了,我又有破绽落在你手里了。哎,想笑就笑吧,不用忍得那么辛苦,瞧你那脸,跟要哭了似的。”
凝香咬着嘴唇不说话,大颗的眼泪还真就掉了下来,若溪慌了手脚,一边的袖子还没来得及伸进去,就赶着过来给她擦眼泪,“得,得,这不说还好,一说,倒哭起来了,一会让人家以为我在这黑布隆冬的地方欺负你了呢。快别哭啦。”
凝香好半天才止住了哭泣,低着头,伸手捉住若溪甩在一边的袖子,“若溪姐,你这是何苦呢。三殿下待你是很好的,你就不能原谅他么?咱们……咱们这种身份的人,是根本没有资格去嫉妒和生气的。”
若溪看着她,默默的穿起袖子,抿着嘴,坐在床边。
“你刚刚说月信来了的时候,我瞧你开心的很,是在担心……有了身孕么?”凝香小声的问了出来,若溪的手指微微一动,她叹了口气,“其实若溪姐,我是很盼着你能怀上三殿下的种的,如果你肚子争气生了个男孩,或许殿下真的就会把你收了,做不成王妃,做个偏房也比这样没名没分的干看着强。”凝香一股脑儿的说着,没看见若溪冷笑的眼睛。
做偏房?就算是把那个正八经的三王妃的位子给她,她都不屑于坐上去。做杀父仇人的儿媳妇,可能么?
“咚咚。”外面有礼炮响起的声音,震天动地,火药的烟硝味道连这里都能闻到,若溪竖起耳朵,仔细数着,礼炮一共响了一十二下,炮响十二声,大将军殁。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光芒,显然,风鸣得手了。
“是鹰王爷,”凝香低声说。
“他?”若溪故作不知。“鹰王爷不是出去巡游散心了么?”
凝香的神情也沉重了起来,毕竟鹰王卫烈在大祁国内可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谁知道在巡游的路上遇到行刺,守卫们都不是对方的对手,鹰王受了重伤,勉强撑着一口气返京,结果就在城门底下,咽了气。”
“陛下痛怮非常,亲自出城把鹰王的尸骨收了,今天是第三天,皇家的人都来了,做些仪仗,陛下已经下旨一定要厚葬。所以今天大家都去忙活了,我才能来的这么早。”
皇家的人……都来了。若溪眨了眨眼,系着扣子,手指却还有些不利落,扣了两次都没成,凝香伸手给她帮忙,瞧她这副样子,她明白若溪在想什么,想要劝劝她,也想不出说什么好,索性就闭了嘴,和她一样不说话。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凝香越看若溪那乱糟糟的头发越不顺眼,拿出自己的小梳子,叫她过来,奈何屋子里连一张板凳都没有,若溪只能蹲着,凝香坐在炕上,这才能够的着。她一下下的梳着,只是这头发也太糟了,缠成一团,结了疙瘩,梳起来特别费力,凝香又怕弄疼她,不敢用力,梳了半天也不见理顺了几根。若溪忽然站起来,从她手里抢过梳子来一丢。
“你干吗?”
“不梳了,你帮我打点水,我想洗头。”
凝香也站了起来,“你别闹了,刚开春没多久,你这又没热水,拿什么洗?”
“凉水就凉水,我难受死了。”若溪赌气似的坐下来。
凝香又不说话了,她们几个人里,若溪是很爱干净的,现在把她往这么个黑洞里一关,不见天日,与世隔绝,连洗澡更衣都成了问题。
“你等着,不就是洗头吗,我今儿让你连澡都洗了。”凝香咬咬牙,一跺脚,拿起自己的小筐,连地上的梳子也没捡起来转身就跑了。
若溪看着她磕磕绊绊的跑出去,心里忽然五味陈杂,绞到了一起似的揪着难受。一下扑到床铺上大声哭了起来,奇怪,她明明想要大大方方的哭一场,结果,眼泪倒没多少。外面凄凄惨惨的响着哀乐和僧侣们的诵经声,若溪抬起脸来听着,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