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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当年楚庄王的后院起火,楚令尹斗越椒兴兵叛乱,向他发射透骨风,庄王差点命丧在这种箭下。
究由横陈在城楼上,四仰八叉,双眼圆瞪,一弯血从眉心涌出,流过眼角,顺着鼻沟,绕过嘴角,汩汩流到地板上,血色凄艳!
自古就有人为出师未捷身先死而扼腕叹息,可像究由这样只是两军对峙,还未开战,自己竟莫名其妙地被射杀,简直就是窝囊到极点,荒谬到极点。
第二天,究由的灵柩就从雄关运回了宛都。善政未加阻拦,让一行人顺利进城。
成庆街上拥趸了无数看热闹的人们,他们心情复杂地看着究由的灵柩,在孝子贤孙披麻戴孝,执紼引领下,浩浩荡荡地沿着成庆街,向着究由的府邸移动。
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究家老少素衣白帽,簇拥在究由老母沈氏身边,在府邸前守候。
宛君觉得究由身负要职,因疏于防范,命丧黄泉,不但罔顾他的信任,还在大敌当前严重挫伤宛国士兵的锐气。基于此,宛君只派了一名品级不高的使臣,到究由府中吊祭,而且还是礼节性地走个过场。
沈氏年近古稀,竟要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失子之痛。
她执拗地认为,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是为国捐躯,可国君如此慢待,让究由死得极不体面。
她不顾年迈,领着究由妻儿,在成庆街头公然恸哭,像唱诗般哀嚎道:
“我的儿啊!
你好狠心啊!
让为娘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我的儿啊,
你就这么撒手走了,
扔下妻儿老小,你让我们以后怎么过呀!
我的儿啊!
你死得好惨啊!
临时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啊!
我的儿啊!
你死得不值啊。
你死得这么惨,没人同情,没人叹息啊!
你走了,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连个体面的葬礼都没有啊!
国君的闺女金贵啊!
要用宛国千千万万的男儿来守护啊!
我的儿啊!
你死得怎么瞑目啊!”
沈氏的声嘶力竭地悲鸣,其哀感天动地,招来无数人的围观,叹气,悲悯。宛城城尹迫于形势,将一干人强行扭送回府,并让其家属赶快将究由入殓下葬。
沈氏倔强,硬是不从,扶棺悲嚎,竟因伤心过度昏厥而死。
登时,民心向背,急转直下!
人们纷纷指责国府,对一个失子的老母,不仅不加安抚,还生生逼死了。国府一下子被舆论,逼到了风口浪尖上。
宛城被围,民心浮动。一些心怀叵测的人,趁机兴风作浪,散布宛君为袒护自己的一个女儿,竟然罔顾宛国成千上万子民的性命。
39曰归曰归 胡不归(三)
再说子南从如姬处拿到窃取的虎符;带着随从昼夜不休地赶赴武关。
当一身戎装的子南悍然闯入光陆的元帅府时;光陆和众将正在例行开会;商讨集结在武关的十万大军的训练和营地部署问题。
光陆见到子南这个阵势;心里陡然一咯噔,暗道:“这小子真犯浑了!”
光陆和众将领起身;施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上个月;末将曾将武关整体布防调整上报国君。据斥候说;国君已经批复;交给殿下具体负责;不知太子此次造访武关;是不是落实这一布防方案。”光陆说道。
“这布防方案暂时搁置一下。武关守将光陆,听令!”
光陆跪下,说道:“谨听君上圣训!”
“传国君令:太子虞子南代领兵马元帅一职,凭借虎符调动武关集结的十万兵马,赶赴宛国。不得违忤!”子南拿出虎符朗声说道。
“臣接令!”光陆有些犹豫地应道。
光陆将子南拉到一边,小声地嘀咕道:“你真的要这样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子南坚定地说。
子南不再理会光陆,走到将台上,威武地下达命令:“众将听令,尔等即刻回营!将所属人马在汾水河谷平原列队集结,未时,本帅将亲临阅兵!明日卯时誓师,随时准备出征。”
“末将得令!”众将领不加怀疑,听凭调遣,接令后,自行退出。
“殿下”光陆面色凝重地正欲说话,子南制止道:
“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所有责任我一人承担。”
“明天军队可能还走不了。你看是不是再等三五天。”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子南瞪着光陆说道。
“十万大军,吃饭就是个大问题,现在筹集的粮草辎重,挺多只能维持一月,我必须到溧阳府库调集。最快也得后天傍晚才能到。再说,我们也得制定详细作战部署,不能仓促行事。”
“作战计划我已经在心中反复琢磨过,今晚再召集所有将领,在沙盘上,仔细演模一番,就可以定下来。至于后勤保障,的确是个大问题。这样吧,明天黄昏,无论如何,你都得帮我把粮饷筹集,后天一早寅时大军开拔。”子南说完,大踏步出了元帅府。
“子南,你这么做太轻率了!为兄不能眼看你跳入沼泽而不拉你一把。希望你将来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目送子南出去后,光陆心中暗自嘀咕道。
其实光陆只是借筹集粮饷一事拖延时间,他当即就飞鸽传书,将武关的事态奏报了国君。
正在凤凰阁批阅竹简的虞展成,收到光陆的奏报,奋袂而起,怒不可遏。经查看,果然见青铜鼎暗格里的虎符已经失窃,没了踪影。国君招来凤凰阁主事盘问,最近谁私自擅入过凤凰阁,主事仔细回想,说道:“除了如姬娘娘,和上次置换书房旧器的宫人,再无闲杂人等进来过。”
主事将如姬两三次进出凤凰阁的详细过程都一一回禀,不敢有所隐瞒。虞展成听了,心里早已豁亮。
虞展成铁青着脸,带着随从,来到了萱香院。
宛如早已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来袭的准备。但是她没想到,暴风雨竟然来得这么快。她镇静、从容地将国君迎进内堂。
国君的脸绷得就像阶前的硬石板,瞋眼,冲着宛如呵斥道:
“宛如,你可知罪!”
“宛如知罪。”如姬跪下道。
“寡人素来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干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
“君上永远把政治利益看得要高于情义,而宛如却相反。宛如不能无视宗国被践踏,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侄女被送入虎狼之窝,葬送一生的幸福。可君上却可以罔顾虞宛两国几百年的秦晋之情,漠视两国车辅相成的关系。
君上可以对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因为失去等了八年,爱了八年的女人,承受剜心的痛苦而熟视无睹。只因为君上心中一直有一个‘红颜祸水’的缪论在作怪。宛如认为贤君自会出贤妃,昏君往往让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自然会生出妖孽般的狐媚。当楚庄王耽于游猎,左拥郑姬,又抱越女时,樊姬之贤,被弃之如履。等楚庄王励精图治,问鼎中原,樊姬的贤德才能成为后宫千古垂范。
春秋时期,秦穆公的夫人穆姬为谏阻穆公杀掉被俘虏的晋惠公,身穿丧服,带着四个儿女登上一座堆满干柴的楼台,以自焚相逼。世人盛赞夫人贤而高义。
宛如不敢自比穆姬,知道自己在君上的心中,轻如鸿毛,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不足以让君上改变主意,对挽救宗国的危难更是无济于事。宛如百般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一切的罪责皆因宛如对宗国情深,宛如不能忘却父母的养育之恩,不敢忘了桑梓旧情。
太子是受宛如唆使,而犯下罪孽,希望国君念在父子血脉相连的份上,看在业已过世的瑾瑜夫人的面上,宽恕太子,所有一切责任由宛如承担。宛如问心无愧,即使是死,也能含笑九泉。”
宛如慷慨而酣畅淋漓地把这番话说完。虞展成的面色明显有了缓和。他凌厉的目光逼视着宛如。他没有说话,他在审视,在掂量,在权衡,或许也带着一丝的自省。
良久,他起身,踱步到宛如跟前,绕着她打量一周,随即扭头向外走,快走到门口时,站住,头也不回地下达指令道:
“如姬僭越礼法,褫夺如夫人封号,发往南山牧马。”
“感谢君上仁慈!宛如自知犯了不可饶恕之罪,愿以死领罪!”宛如说完,掏出袖中备好的匕首,就要自尽。
自从窃符之后,宛如已经想好以死谢罪,不牵累旁人,不使自己因此受辱。
众人眼见锋利的匕首,就要刺进宛如的心脏,根本来不及制止,都惊呼出声。
虞展成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方漆奁,砸了过去,宛如本能地躲开,就在一愣神的功夫,虞展成上前夺去了她手中的匕首。
宛如仰头,泪盈于睫,一脸的悲壮。
虞展成凝视着她,表情变得柔和多了,他没想到宛如竟这般刚烈。他眼中的惊诧和怜惜一闪而过,随即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是又何苦呢?”
宛如扬着脸,看着别处,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虞展成站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对侍卫说:“看管好如姬娘娘!如果她少了一只胳膊,寡人要你们每人少一只胳膊;她若是缺一条腿,寡人要砍掉你们的一条腿;她若是死了,我让你们统统陪葬!还有,此事谁敢张扬出去,寡人会拔了他的舌头,再把他扔进油锅里。”
“尔等不敢!尔等谨遵君上指令。”众人齐声应道。
虞展成说完,大踏步出了萱香院。即刻备车赶赴武关。他知道现在能阻止子南,挽回局势的只有他,他必须亲自走一趟。
在火红的夕阳映照下,彩霞满天。浩淼的汾水河面,金波粼粼。一轮落日即将隐没在水天相接处,山水万物都成朦朦红色剪影。
苍茫苇草翻滚着绿色的长波。连绵不断的各式军帐、战车、幡旗、矛戈结成的壮阔行营,在广阔的冲积平原上,整齐地码放着,环绕水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弧形。战鼓隆隆,呐喊声声,悠扬沉重的号角伴着萧萧马鸣此起彼伏。
岸边官道上,一对红色快马飞驰而来,在苇草长波中宛如一阵旋风刮过。
子南正和众位将领敲定最后的作战部署。
国君一行突然进了帅营。大伙急忙跪迎,齐声道:“参见君上!”
“形式有变化,出征的事暂时搁浅。子南留下,其余将士,先退下吧。”国君简洁而果断地说道。
“是!”众将然诺道。
虞展成风尘仆仆,满面怒容。子南跪地,不言!
“逆子,你简直昏头了!你这样不顾后果,是想着把虞国的人民推向战争的苦难深渊。”
“君父,承元贪婪暴戾,徭役、赋税像山一样,把天下的人民,压得抬不起头。只有起来反抗才有可能摆脱苦难。君父,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打败不可一世的承元,让天下重新安澜。”子南慷慨请战道。
“天子霸占铜矿山之后,列国可以用来武装军队的兵器和铠甲,就已经被天子封锁,即使,宛、虞两国是现在的诸侯大国,可论势力还是差得远。你这是拿几十万的虞国男儿的性命,在赌博。”虞展成言辞郑重地说。
“天下饱受奴役已久,只要我们起来反抗,肯定会有诸侯响应。天下诸侯的实力集合起来是天子实力的几十倍,我们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天下诸侯除了坐山观虎斗,你敢指望谁会义无反顾地起义。即便天下诸侯揭竿而起,那也是等到虞宛与天朝拼得鱼死网破之时,来得渔翁之利。”
“君父,你这是懦弱!母夫人曾经只带着上万人的守兵,抵死反抗,才没有让叛贼得逞。你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勇气。”
“放肆!你为了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