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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陈善昭不想让人打扰他给章晗过生辰,也绝不会这般大意,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皇帝让人先把外头的人都暂时清理干净了!
知道自己无法出声示警的王凌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这话异常要紧,陈善昭可千万别答错!
在王凌悄悄祷祝的时候,陈善昭却是笑了起来:“他来得太晚了,而且是瞧着我炙手可热方才攀附上来,哪里算得上第一个投靠!晗儿,莫非你忘了,第一个投靠我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要说好处,我能给的已经都给你了,腾不出地方给别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天子怒投机,白首愿同心!
屋子外头,王凌先是如释重负,旋即脸上微微一红,心里更是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不都说陈善昭是书呆子吗?听听陈善昭这话,纵使陈善睿识男女之事极早,又是在定下婚事之前频频出入定远侯府,在她面前也就卖弄过两首自己做的情诗,但下场在她手里吃过小亏之后,就立时改为演武场和兵书房中投她所好了,何尝说过陈善昭那样动听的情话?
而皇帝听陈善昭说陆友恭来得晚了,不算第一个投靠,原本心中还吃了一惊,暗想陈善昭此前不声不响,还有谁如此目光犀利投靠了上去,待听到后头那两句,饶是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也忍不住想起了年轻时那荒唐日子,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笑容。即便里头须臾便传来了章晗的嗔骂,陈善昭的哄人,但他再没有听壁角的兴趣,回转身示意王凌留下,自己便背着手往外走去。
待到路宽和几个沉默寡言的内侍都簇拥了上来,路宽更是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了一袭鹤氅,他出了这柔仪殿的后院正殿,看着外头刚刚他进来时就为之失神了片刻的那些布置,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派个人去告诉夏守义,陆友恭这个人,朕不想再看见他在京城!”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断送了千辛万苦方才升到三品京堂,甚至即将升任大司马的陆友恭这一生的前程。侍立在皇帝身侧的路宽在打了个寒噤的同时,想到此前去东宫宣旨时犯下的大错,一时更觉得遍体生寒。待到皇帝身侧一人应声而去,他更加明白自己这个新任乾清宫管事牌子决不能和李忠相提并论。
而皇帝在出了柔仪殿上了肩舆之后,骤闻惊讯之后心中的阴郁却是一扫而空。他也是马背上得天下的天子,尽管一度被废太子算计,但并未昏庸到会料错形势。既然如此,那个散布此等消息的人,方才是比陆友恭更加居心叵测之徒!于是,他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悔意。早知道如此。他当年就不应该在杀了滕青之后,立时废了锦衣卫,须知这把刀很好用,只要换个剑柄就行了。
肩舆前行不多时,他突然轻轻拍了拍扶手,见底下立刻停下了。而路宽更是立时上前来,他便淡淡地说道:“再派个人去内库找一找朕从前放进去的那一方羊脂玉麒麟镇纸,然后去柔仪殿,算是朕赏给赵王世子妃的芳辰之礼!”
路宽记得清清楚楚。赵王世子妃的生辰赏赐早就已经备下了,是和公主过生日时一模一样的一串珊瑚手串,一袋银锞子,再加上四色宫绸。如今再加上那一方皇帝放进内库的白玉麒麟镇纸,分量就完全不同了,哪怕是从前两位太子妃都没得过这么重的东西!
而皇帝一离开,王凌听到里头陈善昭仿佛在哄着章晗吃些醒酒汤。知道这会儿闯进去并无大碍,刚刚提心吊胆好一会儿的她便终于忍不住了,重重咳嗽一声便径直进了门。见陈善昭吓了一跳扭头看了过来,而章晗则是迷迷糊糊没见什么反应,她便没好气地说道:“麻烦大哥大嫂日后说话别这么露骨好不好?刚刚都吓死我了,皇上才刚走!”
得知皇帝竟是来过又走了,陈善昭也一时为之色变。然而,看着酒醉之后听了这话茫然晃了晃脑袋,完全迥异于往日精明的章晗。他仍是不禁莞尔,当即就笑道:“这不是没事吗?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我和晗儿心思坦坦荡荡,不怕有人听壁角!”
“听……听什么壁角?”尽管章晗确实醉得不轻,但之前王凌说皇上,这会儿陈善昭又说听壁角,她虽然多花了些时间,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一时脸色便有些发白。“皇上……刚刚皇上在外头?”
王凌见章晗支撑着要站起身。却托着脑袋步子虚浮,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又从陈善昭的手中抢过那个乘着醒酒酸汤的碗,先让章晗喝了几口,等其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她方才搀扶人站稳了,又少不得解释道:“大嫂就放心吧,皇上听着很高兴,临走时还是笑着的。”
被这消息一惊吓,再加上喝了两口醒酒汤,章晗已经恢复了几分清醒。然而,要说自己在醉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却只有模模糊糊的少许印象,只记得似乎不比往日的隐忍克制。见王凌显见是不肯说,她便抬头看向了陈善昭。然而,陈善昭却是笑着上前扶了她的另一边胳膊:“说都已经说过了,还管那么多干嘛?四弟妹,你再给晗儿喝几口醒酒汤,我去去净房就来。”
见陈善昭那样子,王凌就知道他必然是到外头看那些宫人内侍的情形,却也不点破,只是哄了章晗又喝了几口的醒酒酸汤。然而,章晗既然酒醒,自然不会放过刚刚皇帝在外头听壁角的事,她禁不过章晗一再要求,只能原原本本说了都听到些什么。
当章晗听到自己竟然说羡慕王凌,又说什么会一身武艺就怎样怎样时,面上就已经一阵青一阵白了;待听到自己还狠狠骂了一通陆友恭时,她的脸上表情自然更加难看;等王凌有些迟疑地说起所谓投靠不投靠的事情时,她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但那回答却不用王凌复述,她的脑海中就已经自动浮现了出来。
皇帝不会知道,陈善昭提到的并不是两人之间一辈子的鸳盟,而是远远在此之前,陈善昭带着陈善嘉来赵破军那小院蹭饭的时候,他们彼此约定互通消息有无的那一次。而甚至在更早之前,他们夫妻两人之间便因为在护国寺中的那救命之恩,结下了如今一生的羁绊。
章晗在微微失神的状态中也不知道沉浸了多久,突然听到陈善昭的一声咳嗽,立时回过神来,却是发现王凌的脸上正挂着一丝奇怪的笑容。她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王凌便突然说道:“大嫂,既然吃过饭又喝了酒,且到外头散散步消消食,来,我陪着你到外头走走。”
本待出口拒绝,可章晗究竟扛不住王凌那股大力,只得无可奈何地随着人出去。然而,一出后院正殿,她就看到了两旁回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就只见那一盏盏灯笼并不止是宫中常见红色黄色,而是万千种色彩,尽管并未装饰珠玉,算不得流光溢彩奢靡万分,但在这个没有月亮星星的晚上,却显得格外暖人心。她正看得面露异彩,突然就只听一二三一阵呼喝,前院正殿那漆黑建筑之前,却是突然一盏盏灯渐次亮了起来。随着那些灯的点亮,隐隐约约的两只飞鸟轮廓便在夜色之中完全显露了出来。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陈善昭见王凌早就知机地退了出去,便上前轻轻拉住了章晗的手,和她一块并肩欣赏着自己这些天让人捣鼓的这一出,旋即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是近在咫尺还是相隔天涯,我们一直知道彼此所想,我只希望这一刻能一直持续下去。彩凤犯忌,所以我就让人扎了这两只鸳鸯。怎么样,你可喜欢?”
想到陈善昭这些日子夜以继日地泡在诰敕房,每日都在和那些繁重的国事打交道,却不声不响预备了这些,章晗只觉得两眼酸涩,心中更是滚烫滚烫。看着他那炽热的眸子,她不由得使劲点了点头。
“喜欢……我很喜欢。”
陈善昭不禁笑吟吟地收紧了手,享受着夫妻二人十指相扣紧密相连的那种感觉,又想着今天轻轻巧巧就躲过的天子疑忌,他更是生出了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性子,同样的喜好……大约在他们还没有相遇的时候,月老的红线就已经把他们牵在一起了!
尽管晚上的风渐渐露出了几分寒意,但只穿了轻薄夏衫的章晗和陈善昭并肩站在那儿,却只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热的。从小寄人篱下的日子让她早就抛开了那些奢求,即便是连梦中,她都不曾奢望过自己下半辈子会有怎样的良人,只求亲人能平安喜乐便知足了。兴许是上苍垂怜她遭遇的那些艰难险阻,给了她一段最完美的姻缘,给了她一个她宁可豁出命去也要护着的丈夫。尽管这彩灯比不上元宵节的火树银花,比不上那一盏盏金玉辉耀的宫灯,也比不上璀璨的烟火,可却是他一心一意为了她而挂上去扎起来的。
“陈善昭。”
“嗯?”
“等到他日我老了,你也老了,咱们还能看到这样的彩灯么?”
“当然!”陈善昭几乎毫不犹豫地答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等他日咱俩白发苍苍的时候,自然也是和今日一样!”
察觉到章晗的小指头轻轻翘了起来,陈善昭闻弦歌知雅意,立时把自己的小指一块勾了过去。两根小指头紧紧勾在了一起,仿佛在许着一个一生一世的诺言。那一刻,时间停止,万物静止,天地之间便只有他们和那一盏盏明亮彩灯。
第二百七十五章 雷霆雨露皆君恩,皇孙千里送麟儿
皇帝赏赐的生辰节礼很应景地在陈善昭即将拉着章晗回房时方才送到,而淑妃惠妃敬妃则更加知情识趣,次日一大早方才把东西送来,而且来送礼的太监或是女官全都笑着千赔礼万不是,仿佛是真的忘记了这么一桩似的。除却皇帝那一尊羊脂玉麒麟镇纸乃是昔日建国之初西北亦力把里国送来的贡品之一,淑妃所赐的一对翡翠镯子亦是水头极好,惠妃和敬妃稍次一等,但一架紫檀围屏和一双定窑瓷瓶,也都是罕见的珍品。
算一算章晗这个算不得整寿的生辰,光是这几件东西的价值就不下万金。
而其他起头错过了此事的各家勋贵大臣,闻听消息也本想立时打点一份迟到的寿礼送上。然而,听到武宁侯府送去的东西亦是被婉言谢绝送了回去,他们也就只能遗憾地偃旗息鼓。而总算能起身的太夫人在听王夫人解释了此中原委之后,少不得叹服地连连点头。
“赵王殿下在前头打仗,她既然奉圣命搬了进宫,如此低调方才是最稳妥的。至于用咱们家做挡箭牌,既是事先说了一声,那也没什么不好,横竖咱们家如今也不在乎那些虚名。”
“就是这个道理。”章晗此前毕竟在顾家住过,因而王夫人哪里会真的不知道章晗生日,不过起头装傻罢了,送那一份礼物原本也就是做个样子,章晗特意让人退回来也不以为意。此时此刻,想起顾铭昨日晚上终于来见了自己,她便轻轻吸了一口气。旋即对太夫人说道,“另有一件事我想禀告娘一声,入继的事情,铭儿已经答应了。”
“真的?”太夫人只觉得眼睛大亮。竟是一把抓住了王夫人的手,脸色又惊又喜。待王夫人点点头再次确认了此事,她方才渐渐松开了手。却是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了两句,却不是感谢诸天神佛,也不是敬谢老天,而是低声说道,“长兴,看着你一辈子英名就这么糟蹋,娘一直又痛心又难过。如今终于是看到一线曙光了。你从前就喜欢铭儿,如今有他承继你的香火,必然能重振你的声名……”
听太夫人唠唠叨叨说了好一阵子,王夫人忍不住侧过了头,眼睛里竟是微微泛出了水光。好一阵子。她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