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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别离两眉间的皱摺随著楚庸的比手划脚不停地加深。
眼见商别离居然不懂他的意思,楚庸急得直推刘彪,要他帮忙。
笨蛋!刘彪转送楚庸一记白眼後,随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下:少林方丈……不必等他写完,光看泥地上那四个字,商别离也知道他最讨厌的麻烦事儿又找上门来了。
袍袖轻挥,他身如流星赶月,眨眼间已鸿飞缈然。
而毫无所觉的刘彪却还在卖力写著:少林方丈商请把头儿,明日午时,於「别来客栈」一聚,讨论神剑出世之事。
楚庸仰头,喷出两道火热热的气息,右腿飞起,踢向刘彪屁股,顺道抹去地上两行歪七扭八的字迹。
刘彪给踢得差点儿跌个狗吃屎,忍不住扬起一掌推开他,右手在地上续写:你干麽?皮在痒、欠揍是不是?
楚庸难道还会跟他客气,照样一拳挥过去,并拾起地上的枯枝写下:人都不见了,你写给鬼看啊?
刘彪两眼在四周溜了一遍,续写:把头儿呢?什麽时候走的?
楚庸白眼一翻:你写到一半的时候把头儿就走了。
刘彪不由得跳脚:白痴啊!你不会早点儿说?
楚庸两只鼻孔撑得大大的猛喷火:你才笨蛋,把头儿的耐性本来就不好,你还写了一长篇,不会写短一点吗?
刘彪不堪被骂,心火一起便拍了楚庸一掌,再写下:有本事你不会自己来写,蠢猪。
这两个人因为向常绯樱透露了商别离的秘密,被罚三天不准开口说一个字;可想不到他们以笔交谈也能谈到吵架,而且还越吵越激烈……蓦地,楚庸一把抢过刘彪手中的树枝折断,然後在地上写下:看你还怎麽骂人?
刘彪两眼瞪如铜铃大,不骂人、他打人总可以吧?随即,他挥出气势万钧的一掌轰向楚庸胸膛。
楚庸一时失察,给打得倒退了三大步,也气疯了,三拳两腿再不客气打向刘彪。
这两人以笔互骂还不够,憋了两天的闷气,索性以一场拳打脚踢来解决。
也幸好商别离躲麻烦去了,否则他们非再被多罚三天不可。
第四章
一边跑、一边躲避来来往往有意向他示好的武林同道,商别离不禁在心里暗猜,他到底是招谁惹谁来著?居然将自己弄得像只见不得人的耗子。
「常绯樱!」一个名字倏忽闪过心头。
就是她!打她缠上他起,他便诸事不顺,连喝口水都会塞牙缝,真是该死!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彻底摆脱她?」心里转著千百个念头,没注意到他已步入林中深处。
「杀!」一阵喊杀声蓦地打断他的思绪。
商别离袍袖轻扬,立刻飞身跃上道旁一株三人合抱那麽粗的大树顶。
凝目望去,林中正有六人在厮杀,瞧那衣著打扮,似是崆峒与峨媚派之人。
想不到神剑尚未出世,这两大名门正派便先打了起来。
人心果真丑陋,不论贫富贵贱都一样。
两大门派战到紧要关头,忽见崆峒派之人使出迷药暗器,峨媚女尼一时失察,尽皆被迷倒在地。
「狗咬狗一嘴毛!」懒得再搭理那些闲杂事儿,商别离神不知、鬼不觉地飘身而退。
身後惨叫声不绝於耳,显示崆峒派已对峨媚派痛下杀手。
商别离视若无睹,他的热血善良早在十五年前那场变故中耗尽了,如今体内仅剩的只有冷酷和残忍。
离了密林,转过一处山拗,脑海里盘据著当年的惨剧,一景一幕,彷佛昨日。
想起昔日害他者除却土匪强盗、人口贩子外,官宦人家、皇亲贵族又哪里少了?
都一样!只要攸关个人利益,人人都会变成魔鬼。
善与恶、是与非、黑与白登时变得混淆不清,这世间怕是再无一处乾净的地方了。
「唉!」轻叹一声,商别离仰头望天,清澈的湛蓝晴空中隐约浮现一张可人的娇颜。「蝶儿……」
他想起小未婚妻的甜美可人。当年两人一起落难时,明明三餐都已不继,可一见著贫病老人,蝶儿依旧会省下自己的吃食,救助比他俩更弱的人。
死去的蝶儿也许是这世间仅剩的一点儿清澄了,但就因为她太过美好,所以上天提早召回了她。
「自蝶儿死後,冉冉红尘仅剩污秽,再不见乾净。」他恨声说道,心头又传来刀割般的痛。「没有蝶儿的肮脏地,毁了也罢!」
他的心在失去蝶儿後便冻成冰块,再不复半丝温暖了,所以即便这项毁村大计将牵连无数人命同下黄泉,他也不会心软,因为这全是那些贪心者咎由自龋袍袖轻挥,他带著一身肃杀之气快如奔雷地赶回露宿处,以期在计划执行前与楚庸和刘彪作最後一次确认。
行至半途——
「哇!」
一记彷佛来自九重天外的尖叫声令商别离不由自主停下狂奔的脚步。
「发生什麽事了?」举目四顾,他很快发现对面的山坡上正滚下一颗「泥球」。
那「泥球」还会发声呢!而且声音这般地熟悉,就像……来不及思考出那熟悉声音的主人是谁,翻滚速度奇快的「泥球」已朝他所在方向冲了过来。
商别离下意识伸手挡了下,随即「泥球」滚进他怀里。
「商哥哥!」两只沾满泥巴的小手倏忽伸出,一把捉住商别离前襟。
想起来了,那熟悉声音的主人正是令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精——常绯樱。
「鸡……好大的鸡要吃我,商哥哥救我!」常绯樱气喘吁吁地扯著他的衣襟。
她满身的泥灰瞬间染污了他一袭雪白劲装。
後悔啊!商别离看著自己的手,怨恨它的反应太快。麻烦上门,避开便是,救她作啥儿呢?瞧,得不偿失了吧?可怜他这身衣衫才上身不过两个时辰啊!
「鸡……商哥哥,吃人的鸡碍…好大一只……」浑然不觉商别离一身火气的常绯樱自顾自地在他怀里又跳又叫。
这世上怎可能有吃人的鸡?商别离懒得理这麻烦精,运集三分功力轻轻地将她震离胸膛。
哪知常绯樱都跌倒在地了,两只手还是死抱住他的脚不放。「吃人的鸡啊!救命……商哥哥救我……」
商别离给磨蹭得一肚子火,虎目倏凝,正想骂人,「咕咕咕……」一阵尖锐刺耳的鸡叫声由远而近直从山头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什麽玩意儿?他掉眸转向前方的山头……不会吧?那群鸡……天哪!每一只都有小牛犊那般大。
莫非这便是杨家村特产、「别来包子」的主要馅料——珠鸡?!
三、四十只硕大无比的鸡只像潮水般淹了过来,连商别离都不禁看傻了眼。
「你到底做了什麽?」他一生气,嗓音又更显粗嘎沙哑了。
常绯樱给吼得倏然一怔,两行清泪毫无预警地滑下。「人家想捉鸡包包子给你吃嘛……」
她就趴在他的脚边哭得涕泗纵横,好像他欺负得她多惨似的;只有天知道,从头到尾唯一的受害者根本是他——鼎鼎有名的黑道霸主「玉面修罗」商别离。
眼见鸡群已然追到,常绯樱更吓得慌张失措钻过商别离胯下,直往他背後躲去。「商哥哥救我,别让鸡吃绯樱……」
真是该死,他上辈子是不是掘了她家的祖坟?今生她要如此拖累他!
很不想理她,但她却可耻地拿他当挡箭牌以抵挡鸡群的攻击,莫可奈何之下,商别离只得运起双掌,雷霆万钧的掌劲儿毫不留情地劈向鸡群。
砰的一声剧响,黄土坡上给轰一个大窟窿,鸡群受惊四下奔逃。
趁此良机,商别离一手揽住常绯樱的腰,带著她飞掠上身後的一株杉树顶。
冷眼瞧著鸡群在底下盲冲乱撞激起了大片烟尘,商别离紧蹙的双眉隐现怒火。
他到底在做什麽?明明可以避开的、明明可以不管她的、明明……他有千百种选择可以远离麻烦,可他却抱著最大的麻烦飞上树顶躲避一群瘟鸡的攻击,真是疯啦!
直过了半性香时间,喧嚣才渐渐止息。
商别离抱著常绯樱又在树顶待了片刻,鸡群总算全部散尽;可原本绿草如茵的小山坡也给搞得惨不忍睹了。
在满地残花碎叶的黄土丛中,只馀下五只死鸡,俱是颈骨尽碎而亡;足见商别离那两掌的威力有多强。
久久没听到鸡群的尖咕声,常绯樱始敢探头偷瞧自己闯下的祸事。「商哥哥……鸡都走了吗?」
他冷哼了声,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她随即高举双手大声欢呼。「耶!我得救……哇!」她忘了她正站在高高的杉树顶上,一放开搂住商别离腰杆的手,身躯便笔直地往树下栽落,欢呼顿成惨嚎。
商别离冷冷地翻了下白眼。她若有一时不惹祸,太阳八成要打西边出来了。
纵身一跃跳下树顶,他比她更快地往地面坠下。
在经过她身旁时,他大手一捞,再度将她揽进怀里;带著她在半空中连翻两个筋斗,两人四只脚终於踏上实地。
常绯樱吓得脸色发青,软倒在商别离怀中。「呜……绯樱以为自己要摔死了,呜……好可怕……」
在她摔死前,他一定会先被她气死!冷冷地推开黏在身上的牛皮糖,商别离双目冒火正想骂人,却因为掌心细滑的触感大吃了一惊。
什麽东西?他凝目望去,却见她一身衣衫早滚得肮脏污黑、破碎不堪,所以他一掌推去,正巧按在她沾满黄泥的赤裸肩上,一股烧灼般的痛楚霎时自掌心传入他心头,烧得他心脏一揪,竟莫名其妙地疼了起来。
该死!飞快缩回右手,他眼眸中同时狂飙著烈火与寒雪。这个笨麻烦精,愚蠢迷糊也就罢了!居然连保护自己都不懂,她爹娘到底是怎麽教的,简直是失职到该打屁股了!
可常绯樱却依然一无所觉地往他怀里偎去。
她一进,他立刻後退,见著她眼里天真的倚恋,他心底的怒火更是狂飙上九重天。
「商哥哥,你怎麽了?」他退几步,她便进几步;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自信心,她就是确信商别离并非真心讨厌她,因此不管他对她摆出多麽冷淡的面容,也阻止不了她想亲近他的决心。
「给我站住!」气死他也,这个迷糊到不可救药的麻烦精!商别离一双眼都不知该往哪儿摆去才好了。
「哇!」常绯樱给他吓得跳了起来。「干麽突然吼这麽大声?」
他恨恨地瞪著她。「看看你像什麽样子?」
她拉起身上的衣服,左右上下瞧了遍。「好像有点脏哦!咦?」她终於发现衣服破了。「这儿有个洞耶!」说著,嘶地一声问响,她一时失手又将衣上的破洞扯得更大了,露出半抹嫩白酥胸,在灵秀的山林中,招摇出一片旖旎春光。
「常、绯、樱——」暴吼声宛如晴天霹雳,商别离一脸阴沉地脱下外衣,巧手甩过罩住她娇小的身子;确定春光不再外泄後,他立刻转身,形如流星追月地往山的另一头飞掠而去。
「商哥哥,」常绯樱追不上他,只得在他身後喊著。「晚上要来吃饭哦!」
鬼才会去自找麻烦!他在心里如此念著。
「我会要人做你最喜欢吃的菜等你来吃。」她续喊道。
就当她根本不存在似的,他连顿一下都不曾,反而加快了飞掠的速度。
「我会等你来的。」她两手圈在嘴旁叫著。「我一定会等你的……」
她爱等就去等吧!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他也是不可能去的,这个麻烦精,真是气死人了!
常绯樱目送他颁长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间。「奇怪,他为什麽又生气了呢?在梦里他不是这样的……」
毫无原因的牵扯就在每晚的午夜梦回中,她不记得曾与商别离相识,可下意识里,她就是喜欢亲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