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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退房,但也没有住在上海的旅馆里,直到第二天上午10点多才进入了旅馆并退房。
李元坤就这样被定为重大嫌疑对象。
后续的法医检验工作叶剑锋已经申请了回避,他一直在等待DNA的结果。一天以后,负责做DNA比对的司徒爱喜在电话里十分遗憾地对叶剑锋说了几个字:“锋哥,对上了。”
“能再对一遍吗?”叶剑锋说话的声音与他的双手一样在颤抖!
“这是第二遍了。”爱徒爱喜不知如何安慰叶剑锋,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锋哥,别太难过了。”
他如何不难过?他都不知道如何将这一结果告诉阿姨、姨夫和父母,阿姨全家如得知此事,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
自从李元坤被带走后,阿姨整日以泪洗面。叶剑锋带着自己父母和阿姨的女儿一家来到了阿姨家里,为了以防万一,叶剑锋还特意给市二院同学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是否有空闲的急救车,如果有,等会儿有事的话就打他们医院的急救电话。
果然不出所料,阿姨听到叶剑锋带来的结果后当场昏厥,好在叶剑锋准备及时,120急救车很快就赶到了。
得知专案组带着表弟要去指认现场,经领导同意后,叶剑锋跟着侦查员一起在看守所见到了表情扭曲、双眼无神的表弟,他剃着光头、穿着囚服,叶剑锋本想给他个巴掌,痛骂他一顿,但等到真正见到他时,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他真不知能说些什么。
见面是极其短暂的,李元坤更是一句话也没说,没敢看叶剑锋一眼,在侦查员将李元坤带上车的瞬间,他突然跪在叶剑锋面前,哭喊了一句:“哥,帮我照顾我爸我妈。”
“照顾你爸妈是应该的,别给我下跪。要跪应该跪你父母,应该跪那五条人命,跪死者家人!你去现场磕三个头吧。”
是什么让李元坤突然变得如此凶残,犯下如此滔天罪行?
在这个案件中叶剑锋的身份是特殊的,作为案犯的亲属,他一直没有问李元坤的犯罪动机,也不会有入主动去告诉他,这是他内心最大的疑惑,他最终还是找机会看到了审讯的笔录。
李元坤原来患有比较严重的生理疾患(ED),这种事只有他自己的父母和姐姐知道,其他亲友一概不知,虽然一直寻遍名医名药,但治疗效果并不太好,这就是他离婚的原因,同时也让他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生理上的致命缺陷导致了心理和人格的缺陷,人也变得焦虑、敏感、暴躁、压抑、自卑。
案发前5天,李元坤的出租车上来两个30多岁满身酒气的男人,其中一个在车后高大威猛的男人居然和朋友大谈泡妞心得,其间他还放声大笑地说这个女人的老公是如何不能满足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废物、太监。
这个人就是谢锦天,这些话深深地刺激了李元坤,也彻底激活了早已驻扎在内心的恶魔。
多次踩点之后,确认了谢锦天的住处。他找以前的工友打造了一根长40厘米的32号螺纹钢撬杠,假装前往上海,制造不在场的证据。那天他偷偷从上海回到江川,晚上12点多趁天黑翻入小区围墙,准备撬窗而入,由于经验不足外加有些紧张,他没成功。当年他在这个小区的工地做了一年多,对房屋的结构了如指掌,凭着自己善于攀爬的优势,他迅速爬上了楼顶,潜入死者家中。
借着别墅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摸到主卧室,见到床上有人,他带着紧张、恐惧、仇恨的复杂心态,挥舞起手里的螺纹钢棍棒。打完后才知只有谢锦天老婆一个人,他又来到隔壁房间,没想到这个被推开的房门吱吱作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小孩子,小孩子开始哭闹,而沈芝娥还以为孩子尿床了,顺手按亮了床头灯,等一亮却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这个老太太吓得居然呆傻了几秒,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李元坤第一棒子就让老太太没了任何反应,就几下而已,老太太就没了声息。李元坤自己交代,他原本没想杀老人,更没想杀孩子,但孩子看到了他杀人的一幕,被吓得大哭,这让李元坤变得狂躁起来,更是为了灭口,他拿起被子盖在了孩子的头上,狠狠地砸了三下,他自己都记得是三下。
这一切惊动了北面房间的谢静兰,谢静兰起床、开灯、开门也惊动了李元坤,谢静兰大叫了一声,准备关房门时,已来不及了,李元坤已经冲了进来,掐住了她的脖子直到倒地不动,然后找到掉在地上的螺纹钢,补了几下。
这时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惊天罪孽,他知道自己也难逃一死了,此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也让他突然感觉肚子疼痛、肛门下垂,便秘了两天的他赶紧跑到厕所。
反正是个死,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必须杀死谢锦天,一切都是由他而起。等候谢锦天回家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看到了豪华的装修,他有了搞点儿财物的想法,随便撬了几个抽屉,里面居然有20多万元现金。看了李婧婷和谢静兰姣好的面容、丰满的身材,激发了他压抑很久的欲望。
晟终他等来了谢锦天,谢锦天又是满身酒气,进门后他摇晃着来到一楼卫生间,可惜这泡尿他永远也撒不完了。
除夕之前,市政府大礼堂召开了这次特大杀人案件侦破庆功暨表彰大会。所有专案组的官兵,参与案件的人员都参加了,唯独没见到叶剑锋的身影。
五条鲜活的人命,包括那个刚6岁的孩子,一夜间葬送在阿姨儿子手里,这是叶剑锋一时难以接受的,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这场血腥的杀戮,表弟杀了人,表哥还将死者开膛破肚,虽然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但仍让他觉得自己是在亵渎死者的尸体,无论如何这五人的死与他的这个家族已经脱不了干系。这里的一切无法让叶剑锋释怀。
一度的焦虑与压抑,让叶剑锋心神不宁,他很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
腊月二十九,叶剑锋来到魏东升的办公室请假辞行,看到叶剑锋阴沉萎靡的神态,魏东升打开电脑里一个Excel表说:“你看。”
“这是什么?”叶剑锋看着魏东升表里一些满满的名单,很不解地问。
“这是从我做法医第一天起直到现在所验过的所有死者姓名,当然也包括无名尸体,也包括有些未破的案件。”
“多少个?”
“两千三百四十八个人。最小的是刚出生就几分钟的新生儿,最大的是一个97岁的老人。”
叶剑锋愣愣地看着电脑显示器,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在想,记下这些名单干什么?”魏东升接着说道,“他们都是不该逝去的人,他们含冤横死,无法开口诉冤,而我们就是帮他们申诉雪冤之人。我记下他们的名字不仅是为了他们而悲悯,也不仅是为了嫉恶如仇,记住他们更是为了记住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不管死者是谁、案犯是谁,作为法医你必须要面对这一切,不要过于禁锢在自己的情感中,压抑在自己的情绪中。别忘了,我们代表的是正义,我们内心应该更阳光,罪恶就是社会最阴暗的地方,只有正义的阳光才能消除它。”
对,罪恶就像窗外阴暗角落里凝结的冰碴,但正义是永恒的,正如那些阴霾之外的阳光一样依然是那么璀璨而又温暖,哪怕在这寒冷的冬日,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人们仍洋溢着幸福。
叶剑锋走出市局大楼,他决定到日照最长的地方去看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