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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春又回-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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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顾齐宣也加入了炭人的行列,此刻漆黑的脸上一片难色,他抬手一抹,低声说,“您可要挺住。”
“我们在山上发现了……”
阮春临没有听见这句话,她瞪大眼睛,看两人用门板抬着一具焦尸,晃晃悠悠近前来,放在了她脚下。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阮春临推开他们,“这不是我的锦书,这不是我那乖乖,你们凭什么说是他?他比它高!比它壮实得多!”
“老夫人!”顾齐宣流下泪来,在脸上冲出两道白沟。他指着尸体手上抓的一只变了颜色的珐琅腰带扣,泣道,“您看,这是二少爷今天出门时戴的呀!”
阮春临吸了一口气,眼睛往上翻去,僵立半晌,仰天倒下。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尸体抬回顾家,继阮春临之后,顾沁文也嚎哭得昏了过去,被扶进内室。
顾凌章站在一边,那只珐琅带扣到了他的手中,他静静看着它,仿佛它能告诉自己什么秘密。
“为什么是抓在手里?为什么?”
邱若蘅跨进门来,听见他喃喃自语。她皱了皱眉,叹道:“也许他当时在挣扎。”
顾凌章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尸体上。
烧得太厉害,几乎一碰就会散掉,邱若蘅不忍再看,别开视线。无法想象,生前那么漂亮的男子,死状竟是如此惨不忍睹。
“我再去问一遍。”顾凌章转身。
邱若蘅叫住他:“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药也没喝。”
“没胃口。”
“连你也倒下的话,难道顾家让几个女人出来主持大局吗?”
顾凌章没奈何地站住了,邱若蘅站在他对面,微微一笑:“其实,我也不信锦书就这么死了。”她托起顾凌章的手,拨动珐琅带扣,“这只是他身上的一件饰物,并不代表什么,说不定,临时被他送了人。”
顾凌章一怔,下意识回头去看尸体,他不敢告诉邱若蘅,自己没有她这么坚定,他很怕那就是被他厌烦嫌弃却又无可奈何的弟弟。
邱若蘅轻轻扣着他的手,四目相对,良久,顾凌章闭上眼,疲惫地点了点头。
他们前脚刚去厨房,这边邱芷蕙势如破竹,冲进顾家,扑在那门板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突然放声大笑:“不是!不是他!肯定不是!”
她扭头冲拉她那人道:“顾锦书哪有这么容易就死了?啊?他整天被我呼巴掌,踢小腿,拧耳朵,捶胸口,这样都没事,哪有可能被几个落到山上的孔明灯烧死?啊?”
邱若蘅闻讯赶来,邱芷蕙跪在地上,攥着她手腕,一字一句问:“姐姐你说,你说顾锦书是不是这世上最难杀死的东西?他不会死的,是也不是,啊?”
“是的,芷蕙,锦书不会死的,你快起来,地上凉。”
“你们听见了!他没死!他一定是躲起来,想看我出丑,我呸!顾锦书你想得美!”邱芷蕙爬起来,踩到裙摆,又扑回门板,撞到了额头。
她拍打着门板喊道:“你快给我死出来啊——”
在旁边垂泪的家仆们一拥而上,把她架起扶到椅子上,否则她一定会把那具尸体捶散至渣。
邱芷蕙脱力地瘫在椅背上,邱若蘅拉起她的手合在掌心道:“芷蕙,你一定要相信锦书,在娶到你之前,他不会死的。”
“是么……”
“这是他最大的心愿,他怎么会放弃呢?”
“呜呜呜,那我永远也不嫁给他。”
邱芷蕙偎在姐姐怀里,眼睛肿得像金鱼,抽抽搭搭地哭道:“若是没死,那他去了哪儿呢?”
起先几天,顾凌章坚持在得到确切证据,证明这具焦尸就是顾锦书之前,不许有进一步举动,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顾锦书始终杳无音讯,仵作又验不出任何新线索,众人开始绝望。
阮春临气若游丝躺在床上,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亲眼看着最爱的曾孙入了土,顿觉万念俱灰,回来便卧床不起,她把顾凌章叫到跟前,一副交代遗言的架势。
“顾家最后,到底还是,你来当家……”
顾凌章面无表情,阮春临喘了口气,虚弱道:“命啊,我夫先我而去,我儿、我孙,都是我亲手送走……如今,我一头白发,还要送我曾孙,佛祖,你为何如此待我……罢了,罢了,我们全家到地底下去团聚罢。你看到我这番报应,心里是不是很痛快……”
顾凌章皱起眉头,却仍是一语不发。
“我只求你,善待沁文,她、她被我们宠坏了,你别拿大家闺秀那一套去管教她,她性子野……”
阮春临一阵眩晕,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眼,直直望着顾凌章,问:“你老实同我说,那把火跟你有没有关系?反正我老婆子就要死了,你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顾凌章不敢置信道:“你竟然怀疑火是我放的?”
“你只要答我,是也不是?!”
顾凌章没有回答,良久,他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是什么意思?钻入阮春临浑浊的脑海中,不过是几个气泡,她累了,于是闭上眼。
砰一声巨响,动静大到连她这个将死之人都被震得睁开了眼,然后,她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乖乖锦书,穿一身十分寒酸的葛衣,裤脚边还磨破了,就这么横着跳进视野中,朝她冲过来。
“太奶奶!”
“锦书!”阮春临被他抱在怀里,潸然泪下,“太奶奶终于下来和你相见了!你怎地、怎地穿得如此破旧?如此单薄!我们不是刚烧了很多元宝纸钱给你吗?”
“给我元宝纸钱做什么,太奶奶,你别吓我啊,我刚回来就听说你病了,你是怎么地了,又熬夜打牌?”
“净胡扯!”阮春临打了他一下,无限感伤道,“你都不在了,太奶奶哪儿来的心情玩。”
“我不在……嗯?对不起,我已经日夜兼程赶路了!话说回来,家里谁去世,为什么有灵堂?大哥不是好好的站这儿嘛!”
顾凌章从惊愕中回过神,挤出一句话来:“顾锦书!你没死?”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拳砸在顾锦书脸上,看着发红酸痛的指关节,叫道:“真没死!”
“你们这是怎么了?”顾锦书生平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惊吓,才不过分开一个月啊,怎么家人个个变得中了邪一样,满嘴疯话,举止癫狂。
顾凌章冷静下来,捂着胸口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问:“你进家门以后,有碰到什么人吗?”
“有啊,秋月、黛珠。”顾锦书老老实实回答,阮春临忽然一把抱住他的头,扯到眼前,目不转睛盯着看。
她猛地爆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我的锦书还活着!”
×××
那日傍晚,顾锦书在梅花谷附近看到两伙人打斗,准确地说,是十来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蒙面人围攻三个人,三人中有一个穿着富贵,面容英俊,仪表不凡,另两个从衣装判断,应该是管家和仆人。三人都有些武功,可还是不敌对方人多,明显处于下风,这么一眼扫过去,很像是“山贼打劫富家公子”的场面。
顾锦书不假思索,加入战况,甫一出手,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别看这十几个人穿得一副乌合之众的样子,可是力道狠绝,攻击的落点精准,没有十几年时间断然练不出,顾锦书眼里显出惊讶之色。
对方一人被顾锦书一掌震退三步,也吃了一惊,狐狸一样的眼睛十分谨慎地打量着他。
富家公子舞袖大喊:“打得好!把他们拿下,吱——重重有赏!”
顾锦书还在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发出耗子叫,那十几人变幻了队形,又攻过来。
于是顾锦书边拆招边道:“那位仁兄,劳驾说明一下,什么情况?”
富家公子左右看看,指着自己鼻子,顾锦书道:“对啊,就是你!”
那公子怒道:“你还有闲心打听,全身而退再说!”
他很快就改变了主意,站在一边拍巴掌高呼:“此招妙极!嘿!干掉他们!慢慢,留一个活口,吱——我要亲自审问!”
蒙面人见势不妙,吹一声哨,十几人开始有序撤退,富家公子叫着:“追追追!”突然换词:“小心!”只见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吹箭凑到唇边,接着便有一物袭至眼前,顾锦书想也不想,一掌挥出,毒箭被他掌风带得改了方向,嗖地扎进他附近那人的脖子。
中箭者目眦尽裂,顾锦书叫一声不好,忙扶着他问:“这位贼大哥,你没事吧?我可不是故意的。”
那人突然死死抓住顾锦书腰带,同时拔出自己颈上毒箭,朝顾锦书脸上扎来,顾锦书就跟抓一枝柳条一样轻轻捏住了他的胳膊,疑惑不解道:“你越动毒发越快,你需要看大夫!”
那人看看他,睁着眼睛死了,满眼不置信。
富家公子跺脚道:“哎呀!让他死了!”
他想去揭那人面罩,一老一少两个随从模样的人慌忙挤进来阻止:“公子不可!”、“公子小心有毒!”二人齐齐向顾锦书道:“你揭!”
顾锦书倒是无所谓,拽去面罩,露出一张发青肿胀猪头一样的脸,四人脑袋凑在一起,同时吸口冷气。
富家公子拿匕首刀柄敲着顾锦书肩膀道:“你,身手不错,叫什么名字?”
顾锦书报了名字,公子哥又道:“这样吧,古语有云,送佛送上天,你护送我去京城,作为报答,我可以满足你任何一个要求。如何?”
顾锦书“嗯”了一声,几人还当他同意了,他却道:“可是我得回去跟家人过小年。”
“区区一个小年!吱——我有要紧事,人命关天,急着回京,片刻耽误不得!”
“我可以护送你去官府。”顾锦书道,“既是命案,必须报官。”
“这!万万不可!”富家公子双眼圆睁,一口否决,摆手连连,差点打到自己的脸。
顾锦书还要说什么,突然觉得热浪翻滚,回头一看,身后洼地已是一片火海!
“混账,让吱——查出来是何人指使,诛他九族!”富家公子哇哇乱叫着,被他两个随从架起一路奔逃。眼见情势逼人,顾锦书也实在干不出别人刀山火海去,自己回家吃年饭的事情,只得紧紧跟上,打算到了安全地带再做打算。
哪知这一帮,就再也甩不脱,那自称姓朱的富家公子,加上他底下一老一少,舌灿莲花,苦苦哀求,软硬兼施,硬是说得顾锦书如果此刻离去就是见死不救,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天理不容,弄得顾锦书也挺不放心,想着已然插手救了这三人,干脆救到底,于是便稀里糊涂,进了京城。他和那朱公子分道扬镳后,马上用最快速度赶回扬州,接下来,就轮到顾凌章解释给他听,为什么他的灵位会出现在顾家了。
顾凌章言简意赅道:“大家以为那具尸体就是你。”
“这么多天,你就不能写封信,着人快马加鞭送回来吗?你是死人吗?”一声怒吼自门外院中射进屋内,众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邱芷蕙。
顾锦书吃饱喝足,也换了一身新衣,刚进家门的落魄样全然不见,倒是邱芷蕙,着素色袄裙,不施脂粉,不戴首饰,一头缎发披在身后,眼眶泛红,活像个决心殉夫的憔悴小寡妇。
“芷蕙?”邱若蘅吃惊地起身,这才想起大喜之余,竟然忘记派人去通知妹妹一声,“我刚要去找你,你已经知道了?”
“哼!这厮像个丐帮弟子一样跳进我家院子,差点把爹爹吓晕,是我把他赶回家的!”
阮春临一听气结,敢情顾锦书回到扬州,过家门而不入,又直接跑去找邱芷蕙。
“芷蕙啊,不是我不想,只是,我们一路上都在赶赶赶,朱公子又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暴露行踪,故而实在是没法送信啊!”
顾沁文吃着枣糕追问:“哥,然后呢?那个朱公子不是说你可以提任何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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