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有无数根刺,尖锐地扎下去,根根带血,扎得她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面无表情地从纪远航身边快步走过,只怕下一秒,便会痛哭出声,两人的手臂在交会的时候,轻微地碰触了,猝不及防的泪水哽咽了纪远航的喉咙,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眼睛里隔着薄薄一层雾,他回首看向阿息,像要将她深深烙印在心头般,仔细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最后终于说:“阮阿息,我喜欢你,真心的。”
时间的脚步在此刻停住,阿息倒吸了口气,隐忍多时的眼泪突然划落,天边划过道道白光,雷声轰鸣,耳膜中滚滚响起回音,方伟泽紧捏着她的手,眼睛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要回头。”他铿锵有力地说,不容置喙。
同一个人,是没法给你相同的痛苦的,当他重复着伤害你,那个伤口已经因习惯而麻木了,无论再被他伤害多少次,也远远不如第一次伤得那么痛了。(1)
阿息静静扳开他的手,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终于笑的肩头轻颤:“这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谢谢。”
第二十七章
直到坐上车,她才敢捂住嘴巴发出低低的饮泣声,指缝中漏出破碎的音节像一把把刀,不留余地地刺过方伟泽的心,可他只能忍着,忍着这痛,就像隐忍这三年的思念一样。
阿息哭得浑身发颤,泪呛进了喉咙,逼得她猛然咳嗽,呼吸困难。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雨点噼噼啪啪砸在车窗上,将窗外愈见朦胧的街景分割成支离破碎的世界,雨水变成了无数条小河直往下淌,她的心也跟着它滑落的方向一点一点坠入绝望。
方伟泽用眼角余光瞄了颓然靠在椅背上的阿息一眼,微微蹙起了眉:“再等几天,我尽快办好交接。”
“对不起……”阿息无助地用手掩着脸,断断续续地抽噎着,“今天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他会来……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可是我的眼泪却总是止不住……我保证不会再见他了……就一次,我就哭今天一次……所以,让我哭一次……今天哭了,以后都不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就哭今天一次……”她捂着嘴咳嗽,不再压抑心中的悲懑发出凄怆的哭声,血色本来极淡的脸颊此刻也苍白地如同白纸一般,她红着双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气都透不过来,周围的空气恍若都随同她的身体颤抖。
阿息不停地哭,方伟泽放在手畔的手机也响了一路,从解放路到虹口路,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车子开回红灯区的时候,纪远航他们已经走了,雨也停了好一会儿,街上很静,听不见一点响动,路灯早已燃亮,昏黄的灯光混淆于茫茫的暮霭中,形成了另外一种静谧。大抵哭得累了,阿息蜷着身体昏睡了过去,但即便在睡梦中,她还是捂着胸口痛苦shen吟,就象心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只留一个缺口,而她连反抗都不能。
方伟泽觉得乏了,他疲惫万分地仰靠在座椅上,再次毫不犹豫地摁断了电话,同时熄掉了车里唯一一盏小灯。路灯把楼房冲晒成惨白色,微弱的灯光穿过茶色玻璃窗,余见朦胧的光亮,光影惨淡,他却有瞬间的淡然,因为只有在黑暗中,他才敢去看阿息。
方伟泽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有一点光氲沿着烟圈上升,他顿了顿身子,用力地吸了一口,却呛住了,他控制好自己没有出声咳嗽,但感觉更加地难受。夜色混淆了他的面容,挡去了他眼睛里泛起的波澜,眼泪,在一瞬间漫出了他的眼眶。
姚鸿涛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气得直冒火,办公室里一片狼藉,纪远航已经把办公室里能砸的都砸了,连桌上那台笔记本都不能幸免,他认命地半蹲在地上收拾,纪远航黯然的神情令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有满腔话语想说,却仿佛什么也不好置喙。
起身时幅度过大,绊到了倒在一旁的沙发,姚鸿涛一个踉跄,伴随着惊呼声手里的文件争先恐后重新落到了地板上,厚厚的一本档案中一方白色丝巾冒了头,纪远航半撇过脸,质疑地挑高了眉。
已经头疼很久的姚鸿涛,抽动着嘴角再次头痛地抚上了额头:“我这招谁惹谁了。”
纪远航恍若未闻,从桌子后绕出,不疾不缓地屈膝蹲下腾开了丝巾上的文件,柔软飘逸的丝巾随后如流水般垂滑在地,露出了那张即兴素描。
是他的脸。
一派安逸宁静,画得十分生动,显然用了心思。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睡觉的样子,额发凌乱,嘴角带笑,像个小孩子,睫毛洒下的一圈阴影也描绘了出来。
很细致。
美中不足的是底下那行字迹,有点点草,或者说单薄,历任秘书里她的字是最差的,纪远航要她勤加练习,阿息翻了个大白眼,振振有词:“字要写那么好看干嘛,字写得好看的都是坏蛋,像蔡京,像秦桧,再说了,字丑的人当老板,我这是为将来打基础。”
纪远航斜了她一眼,戏谑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阿息撇嘴一哼,满脸泼皮无赖的架势:“那你今天就好好见个够吧,免费的。”
纪远航气结,他人是三句不离本行,她是三聚离不了钱,他总说她没长处,其实不然,有很多,最大的长处就是同他对着干。而他一点法子也没有,见着她就损兵折将。
“著名画家阮阿息。”纪远航低声念道,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她还真会给自己戴高帽。莹白的灯光下纸张闪烁出丝绸一样的光泽,纪远航的眼神也变得和那灯光一样剔透明亮,他忽然问姚鸿涛:“你认识阿息吗?”
姚鸿涛以为他气糊涂了:“表哥,你别吓我。”
纪远航没搭理他:“帮我查点事,我到姑妈那儿去一趟。”
他早该想到的,几天前还频繁来电的曹助理突然没了声响,在机场能掐准航班给他电话,都说明暗中藏着一双眼睛,黄芸手段一套一套的,没有金盔甲还真招架不住。何俊蛟从前还大肆笑话他和汪启明,说他们俩家都实行女权主义,干脆联姻得了,省得麻烦。
前台小姐没敢拦黑着一张脸的纪远航,在他进电梯后大概给办公室挂了电话,因为他进门时黄芸刚收起内线。
黄芸是看着纪远航长大的,白惠芳意外去世后更是把心思都放到了他身上,他动一动眉毛,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黄芸指了指沙发示意他坐下,纪远航岿然不动,果然,他说:“请您不要再干预我的事了,姑妈。”
黄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是为你好。”
纪远航按捺着火气,慢条斯理地说:“从特别助理高级秘书到普通职员,在我身边安插这些蠢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就是为我好?”
黄芸面色一冷,将一叠照片和一本记事簿掼到纪远航脚边,要他张大眼看清上头的内容。照片最初一张是阿息在酒吧喝酒,唱歌,其余都是活色生香的春gong图,阿息要么出现在楼上的窗口,要么在一墙之隔和人说着话,wωw奇書网记事簿上则清楚地记载着她的家庭背景,生活习性,包括父母的详细资料,甚至追溯到三代以前。纪远航扫了两眼便把那堆东西撵得远远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芸深深地皱起两道眉毛,耐着性子说道:“她不适合你,玩玩儿也就算了。”
额边的青筋因她的话而跳动,纪远航努力收敛欲爆发的脾气,语调冰冷:“您是说她的家庭不适合纪家吧,姑妈,您毕业于爱尔兰圣三一学院。”
“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我就不该由你胡来,早早开掉那女人什么事都没有。”黄芸再次扳起了两眉,艴然不悦,她的声音微微提高,表情凝重欲说服他,“名利场上多少虚情假意,你见得还少吗?我以为她母亲虽然是个开ji院至少家教不会差到哪儿去,原来是我高估了,那女人一怂恿你就按捺不住要替她出头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认识她之前是这样的吗?一个出口讹别人五百块钱也好的女人你就为了她来这里和我吵?你以为她笨不会从你这儿捞好处?你以为她会这么痛快答应和你分手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一张5000万支票的事。”
纪远航截断她的话,声音虽仍是一贯的温煦,却掩不住一丝冷意:“不是没有真心人,而是从前没有遇到过,所以不信。那些女人先是爱我的钱然后才是我,她们对我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一味讨我的欢心要的无非就那么几样,阿息不是那样的人,她是爱钱但还没到那份上,我相信她。而且,这么说别人之前是不是该想想自己,纪家的家教难道允许您没认清事实前妄下定论么。阿息没找过我,相反,找她的是我,她听话,她蠢,您说什么她都乖乖答应,死撑着对我撂狠话,从头大尾没提过您一句。姑妈,您做了什么只有自己清楚,威逼利诱之类的事您做的还少吗?当初如果不是您和何家伯母胡乱掺和,启明和张小姐也不至于走的那么辛苦。
“我以为小惠的死能让你清醒一点,你把所有人的婚姻都当成一笔交易,您看到了,鸿文一点也不幸福,鸿涛甚至……我不信您一点也不知道,姑妈,您非得逼我们恨你吗?您口口声声为了纪家好,真是这样吗?您真不知道姑父当年为什么离开你吗?”他成功地戳到了她的痛处,那是她的跗骨之蛆,黄芸的脸色突地变了,全身一颤,气急攻心之下紧捏着左心口的衣服跌回了椅子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姑妈。”纪远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住了。
黄芸的胸kou急剧地起伏着,嘴唇微微嚅动,但是并没有说出什么,半晌之后,神情恢复了最初的平静,脸色依旧煞白,她闭上眼睛低声道:“以后我不会再管你的事了。你走吧。”
纪远航没有说话,俯身把散落一地的照片整整齐齐装回信封里,走前他诚恳地道歉:“姑妈,我很抱歉。”末了又补充一句,“她并没有拿走那5000万支票?”他用的是设问句,答案却昭然若揭。
黄芸将视线移到窗外不去理会他,远处高楼的霓虹在玻璃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光晕,那些光晕里,倒映着她因疼痛而苍白扭曲的脸。
几秒过后一个颀长的身影从一侧的屏风出来,手中多了一杯水和几粒药片,办公室明亮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形成了朦胧的光与影:“黄总,夜深了,您该好好休息了。”
低沉的嗓音唤回她失落的心神,她一愣,好半晌,才缓缓扬起眸。
窗外夜色已很浓,白昼那喧闹和燥热也随同这夜色一起消逝在无尽的黑暗中,不趋于安分的只有人的心。
第二十八章
车子缓缓穿过闹市区,身后退去的高楼大厦融入到浓浓夜色中,成为夜幕里微不足道的一块布景,纪远航将车子停在树荫底下,拔出钥匙,仰靠着椅背,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二楼紧闭的窗户。
时间虽然过了午夜,这条街上还是不时有人影一闪而过,钻进其中某一个小门内,十几分钟后再舔舔嘴唇满意地出来,高矮胖瘦衣冠楚楚者皆有。月明星稀,零落的几点灯光仿佛在黑暗中摇摇欲坠,他如同雕塑一样坐在那里几个钟头,一半的身影藏匿在黑暗里,坚毅的脸庞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像黑暗里的烛火。
很久之后,车子正前方的卷闸门开了三分之一的缝隙,里面出来一个人影直直朝他走来,离得近了,纪远航才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她的面容,长发披肩,容颜秀丽,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