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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皇上……”她吞吐着。黑暗掩去了他的冷漠。此时的他显得那么平和。她鼓起勇气,说:“我想请求你……”
“什么事?你说无妨。不管什么事,我一定都会答允!”
“嗯……”她略为迟疑;心意立决说:“我想请求皇上你……让我离开。”
“你说什么!?”那声音像是霎时遇到了冰点,冷寒结冻起来。
漆黑暗的氛围渐渐起了乱流。
“我以为你回心转意,你却……”他看她那么柔顺,温美依人,还以为她……原来她心里时刻想的竟还是这件事!
殷莫愁颤怯了几步。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感受到那冷漠和怒气。
她退一步,龙天运便逼进一步,阴冷地盯着她。
他要得到她。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原以为他胁迫姚家退婚,对她诉情,她该会惊喜地承迎才对,没想到她却……从来没有人敢拒绝、反抗他,而她却……他紧紧盯着她,眼里烧着忿炙的火簇。
“不管你怎么说,只要是我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我一定要你入宫!”
“不!”
“事到如此,你还那么惦念着他?”一团一团的火烧得冷青,一种低温的狂暴,淬炼着妒忿不满。“我就比不上那个姚文进吗?”他以为她与姚文进指腹为婚,或许青梅竹马相互许过情。
不是这样的!殷莫愁轻颤地摇头,朱唇半启,却说不出话。
“回答我!”对她的沉默,龙天运更觉忿躁,粗暴地抓住她,目光狠煞。冰刺般钉入她心口。
“我……”那目光令她觉得寒,觉得痛。不禁瑟缩。流露出拒绝的神色。
“你!”他完全曲解了。怒更盛,盛极反回冷,呈现一种诡谲的平静。
“你最好记住,你跟那姚文进,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绝不会再让你们见面的!”而后,用力地甩开她,将她甩倒在地上,用一种极度冷漠的表情与眼神看着她,然后无情地转身离去。
漆黑暗的氛围慢慢的凝结,凝成一个零界的琥珀。那是龙的唾液,要将殷莫愁永缠在他的暗香里。
※※※
午阳最留人睡,也最撩人慵懒。阁小榭在烟光中浮浮翳翳;庭园里的花草俯偃,也像是沉醉在丽阳的抚照。高楼独倚。远处黄埃散漫,飘溢向漠的青空;夏日烟尘,恍恍如愁,撩起人无限心底事。
“莫愁小姐,天气这么好,我随你下去走走吧!你一直关在屋子里。会给闷坏的。”侍女翠竹见殷莫愁整日不言不语,独锁在楼阁里,好意地劝她下楼散心。
殷莫愁头也不回。只是摇头。
天气就算再好。风景就算再美,她也没有那一种闲情与逸致。龙天运将她禁锢在这紫禁府里。她四顾无路。坐困愁城,随时处在不安中,根本无心于任何。
翠竹劝她不动,默默退了出去!但不一会。便去而复返。殷莫愁听到她的脚步声,仍然没动。
“小姐,王爷来看你了。”
“王爷?”殷莫愁愣了一下。困惑地转过身来。
“紫静王啊?”翠竹抿嘴一笑,“皇上有令,即使是皇亲国威也不得随意进出紫禁府。只有王爷例外。”
殷莫愁仍然一脸困惑。满怀疑窦随着翠竹步下楼。
殿厅中坐着一个金冠华服、神秘温文俊美的男子,眉间带柔,眼目含笑,他看见殷莫愁走来,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站起身来。
“龙公子!”殷莫愁惊喊起来。那人竟是龙如意!不,她早该想到。思绪一转,看着龙如意的眼神由乍见的惊讶意外,转为迟疑。
“莫愁姑娘,好久不见。”龙如意亲切仍然。没有一点王侯贵公的架子。他示意翠竹退下,走近一步说:“听说你在紫禁府里。我马上就赶来探你。”
“谢谢,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而且……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殷莫愁微低了头,表情略显黯然。
龙如意默然望着她。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从龙天运给她那块龙纹玉佩时,他就知道了。绕了一圈。她终究还是身在这里。只是,殷莫愁黯然憔悴的神情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知道了龙天运真正的身分,受到皇帝的青睐,她应该是多欢喜的。却没想到她显得如此郁郁寡欢。不!他早该有这预感,不当觉得意外,初见殷莫愁,他不就觉得她是如此不同宫里那些争奇斗妍的妃嫔!?
“到现在,我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殷莫愁蹙望着远处,似乎有无尽的烦扰。“萍水相逢,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竟真的是……还将它当作是狂言。真希望这一切只是梦,能赶紧从梦中醒来!”
“莫愁姑娘!”龙如意见她那神情,心生几些不忍可怜。“皇上他……对你不好吗?”
她抬头望他一眼,睁眸泛幽,无语地摇了摇头。
他暗叹一口气,一时语休。龙天运向来冷漠英明,治事有据,并不是贪图美色的人,却对殷莫愁无理性的执着,甚至不惜胁迫姚家退婚。他将殷莫愁留在紫禁府,又将随身的龙纹玉佩给了她,并且执意接她入宫,这件事已引起了不小风波。
“皇上他不听任何人的劝告阻拦,执意要接你入宫。”他瞧着她。“我了解皇上的个性,他一旦决定的事,绝不会改变心意,固执非常。”他走近她,好半天才叹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我并不希望你进宫。”他对她有怜惜。她像水生的珠草,不食烟火,只迎雨露。以她那样的性格,是无法根植在宫中的土壤。
“我也不想啊!”殷莫愁轻喊起来。渴切地望着他。“龙……王爷,请你帮帮我!这件事只有你才办得到!”
“莫愁!”龙如意犹豫又为难。摇头叹道:“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皇上他……”
“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并不在乎少我一个。求求你,让我离开这里……”殷莫愁急急地打断他的话。
龙如意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什么似,露出不解又折服的表情。“你当真是与众不同,莫愁。天下女子无不希望能进官服侍圣上。得到皇上的宠爱。而你却……唉!难怪皇兄他会对你那般固执。你太特别了!”
不!她一点也不特别,更不想标新立异突显非同。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想过着平凡的生活。
“不!我一点也不特别!我不要进宫!更不要什么宠爱!”她连连摇头后退。
“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只求平凡的幸福。”
“唉!”龙如意低低又是一声感叹。“虽然我并不希望你入宫,但我能明白皇上他执意你的心情。你是如此不同于宫中那些浓色窒人的妃嫔!我想,皇上他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你有一种动人心层清澈的美。”他想,龙天运初遇殷莫愁时。或许只是被她清冷独特的气质吸引,而情牵意动,但慢慢的便就认了真。
殷莫愁仍然不住地摇头,不相信也不认同。这种皮貌的爱是不可靠的。她的青春正在辉煌的当口,可是渐渐也要沉落,像星子殒落一般。青春会老、红颜会逝。床边大江东去,如此,一生就这么约略过去了。他因她的美貌而爱她,但这样的爱,那么不可靠。
有一天她老了,红颜凋零、青春老谢,变老变丑,到那时候,他这份爱,是不是就跟着枯萎了!?他的爱,因色而生,因色而灭,谈什么真呢?
不!感情不是这么算的。感情定更深层的。不因容貌,也无关身分地位,不一定轰烈,也许平凡,更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眼神相对时的云淡风轻,或一抹与之偕老的无言凝笑。
“莫愁!”龙如意不知该说什么。他有心相助,却无能为力。虽对殷莫愁有怜惜,却不明白她的执意。
殷莫愁幽幽望着他,颓然叹息。眼神里有种无心的绝望,像烧着炙热,又像燃着悲哀。空洞洞的。
“我只求你一件事……”她幽幽叹了一声。
龙如意受她那眼神牵系。心头蓦然一颤,不假思索便点头说:“办得到的。我一定会尽一切的力量帮助你。”
殷莫愁无神的眼燃起一丝希望。“我想见奶娘。亲眼看见她平安才能放心!”
“好!”龙如意一口答应,“你等着,我会想办法带奶娘来见你!”
“真的?”那略显憔悴的脸庞,泛闪出喜悦的光辉。“多谢你!我……我……”她移动脚步,忽地从怀袖里掉落出那块翡绿的玉佩,泛划出一道灿翠的光。
龙如意低头看了看,弯身捡起。“这块玉佩……你随身都带着?”要将玉佩递还给她。
殷莫愁却微纽起眉。迟迟不伸手去接。殿外已日昏,黄金的光偏照映她的征愣。看见那块龙纹玉佩,她彷觉就像看见龙天运一般。她根本不是存心要收带着它,怎生的乖违。那块玉佩却总不离她的身边。
“怎么了?”龙如意不禁纳闷,靠近她一步,俯脸望着她。
殷莫愁恰抬起头来,两人的脸形成一种疑似慕情的仰度,尽在不言的无语的相对。
这一切,不巧被龙天运撞入眼底。他紧抵着唇,不发一言站在那里,目光只紧锁着殷莫愁。
他从末见过她那种表情。她仰着脸站在殿中,殿外是如宝石的黄昏,照着那无尽的长廊一片如金的延伸,亦照映的她脸庞彷佛有一股流动的生气,亮晶晶的,掠过她朱红的双唇,反耀在她的眼睛闪光里。尤其她身穿一袭水红绸子紫缎镶边的衣裙,双肩斜峭,脖颈微仰,柔情中带着一种纤弱情感;霞红穿透殿顶青色琉璃瓦,照映到她身上,竟混现成一种柔美的紫光。彷如魅影,又透明清澈的不沾一点混浊。
他简直征住了,心里猛烈一霹,深受撼动。所有的情感凝结在这深情的刹那,固定在这纯挚美丽的时刻。
一开始,他原只是被殷莫愁的异于俗艳脂粉的清冷气质所吸引,受动于她的不流于俗,而牵动心绪,微起一些不明的情悌,便归诸是上天的安排,而想拥有。他向来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也没人敢轻拒或反抗,自以为可轻易拥有殷莫愁。却不料殷莫愁不肯曲意迎从。愈得不到,他便愈执着;殷莫愁愈是拒绝,他对她愈感到渴望。他渴望她的全部,身心和感情;尤其是感情。
那如魅的紫影,带一点光幻氛围的清例冷美,却深深震撼住他的心。他整个坠落了,突然他觉得她什么都不是了。她就是她,简单而完整。他对她一见牵情,再见而倾心。更加强烈地渴盼她。一阶而深刻。那根紧的双唇间微的、极浅的笑意。罗列如情网,不留痕地网住他。
但那笑意并不是对着他。他心田极突然地涌起一股酸醋的滋味,沉下脸说:“你们在做什么?”
“皇上!”龙如意转过身,一脸坦然。“我听说莫愁在紫禁府,特地过来探望她。她不小心将玉佩掉落到地上,我替她拾起,正想交还给她。”
“是吗?”龙天运走近。也看清了他手里拿的玉佩。
“那原不是我的东西,还请王爷物归原主吧!”殷莫愁拒绝再接受那块龙纹玉佩。
“你!”龙天运沉脸逼向她。但见她面无表情,脸上流动的生气光辉全然沉寂,眼神空空地朝他看来,反射着无心的琉璃光。
他蹙紧眉。为什么?宫里的妃嫔看他的眼神都是黏腻多情,浓得化不开,她的眼神却这般空无,全然不将他放在心上!
他愈想脸色愈加漠然,有些愤懋。他对着龙如意流露出那种生动的神采,却如此漠然对他。却见她目光一转,移步想离开。
她竟然无视于他,漠漠擦身而过!
“站住!”他大声喝住她。他是天潢贵胄,贵为一朝的太子,她竟敢如此无视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