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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桓伸出手来,抹去她脸颊上的唇彩,“我是故意的。”
“我就知道,”黄莉雅掐腰,眸中潋滟,却完全没有一点怒气,“喂,你说刚刚那个人的眼睛是不是像极了叶琢呀?”
许之桓闭了闭眼觉得那种撕心裂肺已经从心底蔓延到头脑中,然后,他听到了黄莉雅惊惶地声音,“天啊,你流血了!”
黄莉雅用尽力气去拽许之桓起来,然后弯腰用肩膀侧在他的胸膛上,索性将高跟鞋甩了,招呼门外的酒保,“Peter,快点帮忙叫辆车!”
许之桓觉得额头上的血都是暖暖的,可以暖到心里的那种暖。
他觉得,她还是在乎他的。
也许。
一点点。
***
四月,草长莺飞,即使是北方恶劣的沙尘天气,也无法阻挡肆意挥洒的阳光与青春融合在一起。
黄莉雅百无聊赖地倚靠着车窗,蹙眉瞧着窗外刺目的白色阳光,手指架着硕大镜框的蛤蟆镜,一抹身影呼啸而过,她倏忽直起身,猛拍着玻璃窗大叫停车,然后打开门,冲到一个骑单车的男生面前,“Hi,我可以约你么?”
这个男生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还穿着C一中的校服,被画着浓妆的黄莉雅一拦,明显局促不知所措。
许之桓上前拉住黄莉雅,对面前男生抱歉。
“诶,你别走啊。”黄莉雅有点懊恼地想要伸手去拽住已经风一般骑单车走了的男生,“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许之桓虚揽她的腰,“莉雅你冷静一点,那只是个学生!”
“可是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学生呀……”
此刻,阳光赤裸地洒在她涂抹着高级化妆品的皮肤上,好似戴着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即使是这样曝露内心的一句话,也无法将她的面具彻底剥落。
许之桓突然想要将她的设防彻底击垮,不论什么方式。
他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手指触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可是莉雅,明天他就要结婚了……”
“许之桓,你能不能别总管着我!”黄莉雅语气微微一顿,气急败坏地打掉他的手,像是触碰到一个患有剧烈传染病的病人一样,眸中满是惊恐,钻进车厢里面,缩成一团。
许之桓意识到自己或许过激了,便俯身进来,想要抱住她,“莉雅,不管你找多少男朋友,长得又多像叶琢,你始终……”
黄莉雅看似毫无意识地推开他,打断他的话,“回家,我要回家。”
***
她觉得很冷,冷到透骨。
夜很黑,很深,深到似乎没有一丝可以泄露的光线来暖人心。
黄莉雅手中是一张高三6班的毕业照,她倚靠在一个男生怀里,脸上那种灿烂满溢的笑容。
这个男生,就是叶琢。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是不喜欢叶琢的,是吧,那一副自高自大目中无人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她才不是那种只要对长得好看的男生就贴上去的坏女生,她爸爸妈妈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还记得高一下半学期,文理分科前一晚,恰逢是莫嫣的生日,联欢会便开成了生日Party。
主角便是莫嫣和叶琢。
只因为,莫嫣是那个时候叶琢的女朋友。
她不屑于跟那些人混在一起胡闹,便坐在自己座位上,远离Party正中心。
莫嫣与叶琢正抓着从音像店里租来的麦克,倾情唱着一首《爱你一生一世》。
“亲一下……”
“亲一下证明你是男人!”
众男生无聊地起哄,吵也就吵死了。
“吵死啦!”黄莉雅猛然摔了手中的玻璃杯,她提高了嗓音,“我证明行不行!”
教室里短暂的鸦雀无声,旋即暴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
“大小姐,你怎么证明啊?!”
“嘿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没想到咱们娇小姐这样重口味啊……”
她羞窘的满面通红,在裹着红色彩纸的白炽灯下,竟然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忽然跳起来讲这样一句不着调的话,或许就是因为灯光下叶琢那种幸福的样子,很想让人破坏掉的一种幸福。
她依旧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另一位当事人。
只见他衔着笑,微微一挑眉,“哦,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那一晚,当真是无比狼狈而仓皇的一晚。
蛋糕上的奶油,被满蹭到了她的脸上脖颈上,粘腻腻的真是让人心头拱起一团火。
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正笑的一脸无害的叶琢。
她愤愤地甩上书包,嘭的一脚踢开教室门。
那种无聊的生日宴会,谁爱过谁过,她不奉陪了。
那个时候,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高入白杨树茂密枝梢的白色指路灯有些暗昧,她脚步极轻,心中无端流露出一种苍白的疼痛,就好像好多强说新愁的小说里讲的那样,真的,没有来由的就感到不高兴,可是却又真真实实的不知道为何不高兴。
身后一阵嗒嗒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她心里一紧,反而加快了脚步。
是他。
叶琢。
他却追上她,若无其事地跟她并排走着,C一中难看的蓝色校服穿在他身上,竟好似电视上那些身材高挑的男模特。
她走快,他也跟着走快,她忽而停下脚步,他也停下。
她忽然忍无可忍,“喂,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转过脸来,笑呵呵地问:“同学,其实我是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她愣怔片刻,眼睛瞪得好似铜铃般大。
她气急了,为什么会有这种男生?!同学一年竟然会不知晓她的名字!
“不告诉你!”
她感到身后的脚步微微停顿片刻,却转而追了上来,“你选的是文科对么?我也是,我们可是还有两年的时间做同学呢。”
她微微仰头,看他那种得意洋洋似乎可以掌控一切的神情从面前飘过,听见他轻飘飘的声音,“小美女,我们来日方长。”
***
她记得,分班那一天,天空万里无云,蓝的好似湛蓝色的大海倒映在蓝色水晶上,这是十几年后的现在,几乎不曾看到的景象了。
叶琢穿着熨帖齐整的校服衬衫,站在一个用黄色的告示牌前面,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她的名字,笑着说:“小美女,我们同班。”
她还来不及答话,就看见莫嫣从理科告示牌前用力挤出来,向他这里跑过来,“叶琢,你说你选了理科啊!你骗我!”
叶琢对她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我有麻烦了,先躲一下,bye——”
那种年少时候的爱情真是不可理喻,始终存在着那样一刻,她心底里懵懂的爱恋泡沫,啪的一声被针扎破了。
***
经过整整一夜的昏昏欲睡,黄莉雅竟然感冒了。
不是有人说过么,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她梦到了她最美好的时光,就意味着迎来了他最美好的时光。
盛夏,他的婚礼。
新娘却不是她。
记起多年前听得那样一首歌,就是这样唱的,当时还觉得有多可笑,哪有做人那般糊涂的,可是到如今现实就降临到自己身上,恍然觉得不过如此。
许之桓从后视镜看着不一会儿已经用掉了一大盒抽纸的黄莉雅,通红的鼻头殷出泪水的眼睛,忽然停了车,“你不要去了。”
黄莉雅鼻音浓重,“为什么?”
许之桓深深闭了闭眼睛,重新踩下了油门,“随便说说。”
她总是用这种纯真而无比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用最熟悉彼此的朋友的口吻说话,让他即使心里有多么邪恶的念想,也都被冲刷干净了。
婚礼大厅里,前去接新娘的新郎却久久不现身,最后,被告知婚礼延期。
黄莉雅大脑空白了半分钟,任凭许之桓如何叫她都没有丝毫反应。
“莉雅!莉雅……”
她机械地转过头来,“是真的?他不结婚了对不对?”
许之桓微微点头。
她忽然攥住他的衣袖,“那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不会有了,你不知道叶琢和苏瑾之间都经历过什么……”许之桓狠下心来说,却不知道其实自己的话哪里有事实这般有说服力。
“可以跟我比么?我追了他十年,等了他三年……”她喃喃自语,似是要用事实来说服自己,告诫自己坚持下去。
她见过叶琢的未婚妻,甚至利用自己手中的金钱和权力妄想将她从他的身边赶走,现在想来,多么傻。
***
黄莉雅的生活轨迹,从上幼儿园就被父母规划好了,即使是大学毕业出国留学,原定也是佩里姨妈所在的温哥华。
她的父母一直以有这样一个听话乖巧的女儿引以为傲,却如何也没有料想到,他们的女儿,高考时竟然背着他们没有去考场。
他们的兴师问罪,都在一间废弃的厂房里找到浑身湿透的黄莉雅的时候,烟消云散。
黄莉雅住院两个多月,不管父母亲找了国际上多么顶尖的心理医生,都不曾让她开口说一句话。
“我要去美国。”
这就是黄莉雅出院后说的第一句话。
邻里亲朋都摇头感叹着这个蛮横骄纵的小姑娘,怎么就丝毫不懂得父母亲的苦心呢。
他们哪里知道,这个小姑娘,只不过终于按照自己的心意出了一次牌,只不过是想要去找到她心里惦念的那个人,而已。
***
“黄莉雅,是你。”
黄莉雅回头,看见一个衣着时尚的女人摘下架在鼻梁上的茶色墨镜,“莫嫣,好久不见。”
“你也来参加叶琢的婚礼?”莫嫣显得很是惊讶。
“怎么,不行?”她报以微笑,目光落在莫嫣身边的一位男士,“这位是……”
莫嫣笑了笑,“我老公。”
那些心心念念的爱情,就在日复一日中被遗忘了。
或许,她本就该学莫嫣,不要追去美国来看着他十年,十年,怎么也够用来忘怀了。
“莉雅,找个人嫁了吧,实际一点的好。”莫嫣突然说。
她别过脸,不说话。
莫嫣嫣然一笑,“跟以前一样,使小性子。不过我们大家谁都没有想到,你倒是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漂洋过海来爱你》。”
黄莉雅等莫嫣重新戴上墨镜,拦住她道:“那个时候你有怪过我么?”
经由高一升高二那一段过渡期,前一天还唱着一生一世只爱你的莫嫣和叶琢两人,终于分道扬镳了。
“怪你什么?”莫嫣从镜片上方看了她一眼,“怪他和我分手了又去追你?实话告诉你,我和叶琢早就闹翻了,跟你没有关系。”
莫嫣是同情自己的,是吧。
这或许能够理解成……她的自作多情。
莫嫣小心地看了黄莉雅一眼,“那个时候的感情,其实很容易改变的,也许就因为一个男生打篮球很帅气,或者学习成绩很好……莉雅,你现在……噢,来了。”
莫嫣的老公已经开了车过来,便最后匆匆抱了她一下,转而上了车。
她了解莫嫣最后没有说完的话。
现在,如何还能保证着最初的心态。
***
许之桓说得对,她没有机会了。
当她将自己放在一个很低的角度,低入尘埃的时候,就注定不会有回报了。
初到美国,那种异国异地,异色人种,她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力不从心。
她打听过叶琢所在的大学,特意让爸爸托人将她送了进来。她的英语不算好,尽管之前还报过两期的英文突击班。
从开学第一天,就开始在学校各个角落寻找。
通往男生宿舍的有三个大门,她将一周七天分成三个部分,守株待兔一样在每个大门前轮流而过。
她那个时候真是傻的可以,为什么不直接去男生寝室问下中国留学生的寝室号呢。
但是,傻人终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