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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挺郁闷地说:“哪有不想多睡啊,是我爸,一早就叫我起来去跑步,跑一万米。说假期里学习的份少了,锻炼要加量。”
他笑出来:“辛苦你了。”
她没有笑,伸手过来,要探他的额头,他心一跳,微微退后了一步:“怎么了?”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你感冒了吧于景岚?”
她叫他全名的时候说明有点生气了。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短发,说:“不碍事,昨晚吃过药了,等会再吃。”
她“哦”了一声’沉默了会,然后说“那你不要去爬山了吧,在家好好休息。”
这一年,她高一,他高三。
半年之后,在那棵槐树下,她举杯跟他告白。他习惯了隐忍,克制,考虑周全。感情萌芽得越早,就越容易受挫受折,而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固然,他也是自私的,他以为他能忍,她也就可以。
那两年看着她斩渐变得沉静,他在心里很多遍问过自己,是否做对了?
也许,他应该扶着她走,而不是站在远处,伸着手,等着她步履坚定了之后再越来。而他也不用觉得自己是在熬日子。
额头上一阵冰冷,于景岚缓缓睁开眼,一双手挡着眼前,正在仔细地给他贴退烧贴。
“水光……”他轻声喃喃。
手移开,手的主人皱眉看着他,轻声道:“还在做梦啊?”
于景岚有些头痛地微侧头看了—眼,他现在身处的地方并不是自幼熟悉的老家,而是大学宿舍,身边的人也不是萧水光,而是叶梅“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今天没去上课,就过来看看。”叶梅简洁地回答。
此刻寝室内只有他们两人,景岚沉默了几秒,最后用手按了按额头,有些无力地叹息:“我跟你之间的谣言怕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能够免去那些麻烦,于你我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不是吗?”作为真正意义上的白富美和高富帅,她阳于景岚在入学之后就不乏追求者,无奈两人都是已心有所属,其余的,—概不入眼,偏又纠扰不断,让她很是不耐烦。
“你就不怕他听信谣言误会你?”虽然叶梅说的是事实,于景岚还是提醒了她有得必有失的真理。就如他现在一般。
叶梅摇头,有些苦涩:“粱成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景岚此刻无心去关心朋友的感情,因为前一刻梦到了她,让他有些……有些不好受。
会梦见高中那年的事,除了自己发烧的缘故之外,应该还有些许的愧疚一直萦绕在心底的缘故。
他—直都记得,那年她在向他告白被拒之后,眼中模糊的雾气。
直到现在,她都还在生气,或者说,尴尬。
她不再站在窗外唤他,不再缠着他,不再直视着他,也不再来单独地跟他说一句话。
他甚至有些怀疑,她会不会不再……喜欢他?
—想到这里,于景岚就有些焦躁。这样患得患失,实在是不像自己,明明知道过早过热烈的恋爱只会让这段感情早天,但他却是有些后悔了。
是的,他后悔了。
在去年夏天暑假回家偶然遇到来家里找景琴玩的她时,悔意便在心底扎根,而后纠纠葛葛枝枝蔓蔓地缠满了他的心。
那天他刚到家,才放下行李,他就看到她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
他知道她是来找景琴的,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通知她自己今天会回来,但当他看到她脸上一瞬间的惊慌和不知所措,心刹那间揪得很疼。
他听到她生疏而慌乱地询问他有没有吃饭,仿佛是抗拒着和他的会面般,胡乱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年暑假,她很忙,忙得他见不到她……”
暑假最末一天的清早,他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一扇窗户许久,最后缓缓走到石凳前倾身坐下,拿起她昨天放在那里忘记拿回的书,抽出那一张尚且空白的书签。
他看着墙边的葡萄架,只要等到来年这些蔓藤开满花时……
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的睫毛,润湿了他的头发,他也丝毫不觉。
水光,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于景岚努力忍下了咳嗽,虽然叶梅去打饭了,寝室里没了他人,他还是不习惯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性情。
今天是她和景琴高考结束的日子。
他闭着眼睛稳定了一下呼吸,高烧让他全身无力,费力地起来,走到桌边要拿手机,而在他的手触到手机的刹那,铃声先突兀地响了起来。
显示的名字让于景岚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发烧过度而产生了幻觉,但那边随即传过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疑惑。
“于景岚啊,我考完了。”
“嗯,我知道。”
“我……可不可以报你的学校?”
于景岚闭了闭眼,暗暗地压抑住因为瞬间的放松而冲到喉间的咳嗽,隐忍了许久之后,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等你。”
本来是想告诉她不用着急,慢慢来,好好看着沿途的风景,他厶一直等着她不必担心,不需害怕。
但到最后,他只能说出那三个字。
于景岚放下手机,脸上透出一抹隐隐的笑,些许自嘲,些许喜悦。
叶梅回来时,就看到于景岚半坐半靠?沿:〃这么快就好了?”
“好多了。”景岚也微微笑了—下,“叶梅,我想回家了。”
因为太突然,所以叶梅有些讶异:“什么时候?”
“后天。”六月十号。
“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吧?”叶梅轻笑,“真羡慕。”
叶梅是真的羡慕。第一次见到于景岚,她只是觉得他跟梁成飞长得像,后来熟悉后发现性格是完全不同的,她好几次想,如果他能有于景岚一半的……一半的自信,他们的路也不会那么难走了。
跟于景岚的关系,是一点同病相怜,是一种君子之交。她出生干部家庭,他的背景跟她有些相似,也就少了一分虚应和攀附,再加上,他像粱成飞.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跟他讲了他:“我喜欢的人,我爸妈不喜欢他,不希望我跟他来往。他呢,又自尊心特别强。”但下一刻又忍不住骄傲地说,“他的梦想是当军人当警察,为民除害保家卫国。”
于景岚当时带着笑,轻声说了一句:“我的女孩是要保卫世界和平。”
之后两人常来往,谈的多是心里的另一半。
于景岚回去那天,烧是退了些,但感冒还是没好,于是叶梅坚持送了他去机场。
在上机前,景岚伸手温柔地理了理她的短发:“如果不说出来,又如何能怪人家不知道你的心意呢?”
其实叶梅跟他也挺像的,性格都一样的内敛,目光长远却总是遗忘了眼前,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沉默带给对方多大的不安。
他说这话,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这次回去,要还她心安,还她这些年的不弃,也还自己—份安然。
飞机终于起飞了,一直归心似箭的思绪也终于沉淀了下来,于景岚单手支颔看向窗外。
云团散开,朝日初生,昏昏沉沉入了梦。等到梦醒时,应该就可以见到她了吧。
有飞鸟从机窗前掠过,阴影覆住了他的脸。
—阵可怕的轰鸣声和爆炸声,飞机左侧的引擎爆炸了。
于景岚睁开眼睛,一朵朵艳丽至极的金红色火花在视野中跳跃,飘摇,吞噬了所有一切。
陌上,花开…..
水光……
陌上花随暮雨飞,江山犹似,昔人非。
Special Episode02 孩子
异地恋,最是相思苦,最是费用高,章峥岚所在的城市西安,约一千公里,坐飞机一趟两小时,费用……章峥岚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两小时,在意的是直线距离也要一千公里。
航班延迟,水光坐在机场里等了半天,有点困了,就靠在椅子上打盹。没多久前面站了人,水光察觉到,睁开眼睛,前面的高大男人谈笑着说:“美女,等人?”
水光站起来,说:“来了。”
男人上前轻拥住了她,水光双手缓缓环到他的腰后。
一对出众的情侣总是会惹人多看一眼。
男的俊朗,女的清秀,没有言语大的相拥,却让人觉出一种隽永。
“饿了吗?”章峥岚问,放开她改而牵了她的手。
水光确实饿了,就说:“很饿。”
章峥岚笑着侧头亲了亲她发顶,淡淡道:“下次航班再误点,小爷我要去投诉了。”
因为时间不早了,已经过了饭点,水光给家里去了电话,说要在外面吃完饭了再回。
吃好饭,天已经黑了,不过城市里就算是黑夜也照样灯光璀璨。
两人逛了一会,章峥岚转身弯腰,说:“我背你。”
“不要了吧。”水光犹豫。
他很坚持,于是,萧水光上前一步趴在了他身上。他的背结实而温暖,没多久水光靠在上面就有点昏昏欲睡了:“我想睡了。”
“嗯,你睡吧。”
他的步子走得很稳,在不怎么热闹的这条街上慢慢踱步过去。
他们有过一个孩子,他知道,在她到那所学校找他的那天,而她并不知道他已知道。她不说,要一个人把这秘密烂在心里。他也不问,学她把这秘密慢慢烂在心里……
他转头轻轻吻她的脸颊,她闭着眼说:“累吗?”
“不累。睡不着?”
她笑了笑:“感觉像在船上,摇来摇去。”过了会又问,“峥岚,明天思岚生日,我们要送什么?”
峥岚想来想:“玩具枪?汽车模型?要不……电脑?”
“他才一周岁而已。”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没有重点,却安然适从。
思岚生日过后两天章峥岚就搭上上午的班机回去了,因为那边公司有点事务,必须他出面去处理。
这一别再相见已到了国庆,这年的国庆,连带着中秋,一共八天假期。章峥岚陪家中父母过完中秋,一号那天来了西安,以前他过来住的都是酒店,这次是住在了水光那里。
一号晚上罗家在大院里请客吃饭,都是走得近的那几家人。饭后男人们在客厅里玩牌的时候,在于家客房里陪孩子玩的景琴叫来水光,问她:“你跟他还不打算结婚吗?不是你过去就是他过来的,多麻烦。”
水光笑着摇了摇头:“还早。”
景琴拉她坐床边:“如果你真决定要跟他过了的话,那就早点定下来。免得跟我犯同样的错误,我对你这段婚姻最不满意的就是先上车后补票。”
水光神色滞了滞,沉默了几秒后,缓缓开口道:“小琴,如果……我说,我怕,该怎么办?”
“怕什么?”于景琴迷惑,随即想到什么笑道,“怕结婚?现在都是大批剩女找不到郎。还是你怕生孩子?生孩子可以破腹产的。”
“不是,我……很怕得到之后再失去,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去承担一条生命,这比想象中沉重太多……你不知道,我……”
景琴皱眉头:“唉,你操心这么多没有的事做什么呢?”
水光已经没有听到景琴在说什么了,她的脑中只有自己未说出口的那句话。
你不知道,我身上已经背负了一条生命了……
佛说:“放下、堪破、自在。”她已经放下了对于景岚的思念,已经堪破了她和章峥岚之间的恩怨,但是,却还是不得自在。
因为,她还有着亏欠……
那时的手术完成后,她便因为麻醉而昏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已经什么都没了。
这是这次,全是她的冤孽,无可推脱。
那天夜里,章峥岚在身后拥着她:“水光,我们结婚……”
水光听着,慢慢地红了眼眶,很久之后,她转过身将额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有过孩子。”
“嗯。”
“但是我把孩子打掉了。”
“嗯。”
“我后悔了。”
“嗯。”
“但是孩子回不来了……”
“嗯。”
肩上的湿意越来越重,章峥岚听着水光压抑地啜泣,轻抚着她的肩背,微敛眼睫。
章峥岚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