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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詹姆斯没有身在事件中,恐怕也会相信这个指控就是事件的真相,但詹姆斯很清楚这一切来得莫名其妙。
在科学昌明的现代,一切讲求证据,讲求逻辑,但世界的巨变近乎设定失控的三流科幻小说,最后连“地球暖化造成基因突变”这种荒诞的说法都刊在专家的报纸投书里,真的是非常好笑。
“想破头不如直接去干”这个观念毕竟还是挺管用的,关于活死人的“身体能力”被许多实验跟街头暴力联手给归纳出来,其结果也成了许多像詹姆斯这样的活死人生活指标。
例如把活死人的脑袋给砍下,活死人还是死不了,但身体并无法像恐怖电影里的疆屍一样,自己走过去把头捡起来再装回去。重点来了,如果把头给黏回身体,那——有的活死人还是可以像往常一样操作自己的身体。
但!有的活死人却没有办法控制身体,从此之后就只剩下一颗死人头。
可以跟不可以的原因,都不明。
若是把活死人的手砍下,再接回去,也是同理。有的活死人可以照常使用缝接回去的断手,有的活死人却是不行。有的活死人採取精密的外科手术,装模作样将断手萎缩的神经、乾瘪的血管、缺乏钙质的骨头全部都接得好好的,却连动一下都办不到。
但有的活死人只是随手用焊枪跟钉枪,硬是将被飙车族砍掉的大腿“焊接”回身体,照样行走如常。(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可以跟不可以的原因,都不明。
如果你生前是个瞎子,在你死后还是个瞎子。
但也有一些不算少的例子恰恰相反,突然重见光明的活死人也大有人在。
可以跟不可以的原因,都不明。
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活死人将眼睛戳烂,那就无论如何都看不见。
神奇的是,有些活死人可以抢劫别的活死人的眼珠装在自己的眼窟窿上,然后就突然又看得见了……是的,如你所料,有可以的、也就有不行的。
千真万确的是,如果你将活死人的头砍下后,用各种随你高兴的方式碾碎、烧掉、炸成焦片,那么这个活死人就“再也活不过来”——这是那些生化殭屍电影里唯一说对的事。
有的人在死后,身体的活动力回到生前的巅峰,跑得快,跳得高。有的人的屍体运动力,则维持在死前的水准。当然,有的人就变差了。原因不明。
有的人在死后瞬间复生,有的则是拖拖拉拉昏睡大半天才醒,也有些少数特例会产生梦游症状,过了几小时才重回人间。原因不明。
人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大异变完全无法用科学去理解,只能在接受的过程中找到游戏规则,越快弄明白就越能假装出:“喔!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6
并非所有人都忧心仲仲看待这场异变。
前几天詹姆斯正好经过一个车祸现场。
红绿灯旁的回转路口,一个躺在地上的女人被一台宾士撞得连肠子都流出来,左大腿也歪得翻过去,样子无比悽惨。
詹姆斯看着女人的鼻孔一鼓一鼓冒着血泡,血泡越来越小,都快让詹姆斯想起什么叫做痛。
詹姆斯没事干,乾脆就坐在旁边的消防柱上,跟一大堆路人围着看发展。
不久,血泡变成了一堆碎泡,然后也不血泡了。
有个好事的路人从女人的包包里捡了手机报信,女人在附近上班的男友赶了过来,一看到满地的肠子,便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那男友大叫:“依莲!醒醒!拜託你像其他人一样醒过来啊!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啊!”
真情至性,惹得很多围观的人都跟着擦眼泪。
每次都慢半拍的救护车终于到了,担架冲出后车门的时候,被撞惨了的女人却若无其事坐了起来,好像刚刚只是睡了场觉。
“我死了?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女人有点茫然。
现场没有尖叫,因为很多刚刚一起围着看热闹的人都将嘴巴拿来吐了。
不过詹姆斯却很感动她的男友一点也不怕她、反而用最快的速度帮她将满地的肠子塞进她的肚子的样子。他边哭边笑,说:“感谢上帝!现在我们快点到医院把你的肚子补好,然后再把你的脚弄回原来的位置,不怕,不怕喔!要勇敢!”
詹姆斯想,过不了多久,救护车出动的急促嗡嗡声会变成绝响吧。
7
才一个月,数千年来建立的一切常识都不再管用。世界大乱。
“所谓的定义,就是要区分出谁是、谁不是。”
着名的英国哲学家兼作家阿兹克卡如此主张:“倘若依照以往哲学家笛卡儿的定义……我思故我在,那么这个世界已没有真正的死人了。所以我主张,死人应该分成‘前死人'跟’后死人',所谓的前死人就是死了就死的死人,后死人就是符合前死人的生理特徵、却持续拥有思考能力的新一代死人!也就是现在引发我们重新思考死人定义的那些东西!”
这个听起来拖拖拉拉的废话主张,迅速淹没在定义的大海里。
现在,就连大家要叫“那些东西”做死人还是活死人都无法决定,也有人硬是要费功夫发明新名词如“死不像死人”、“半生不死人”、“死亡边缘人”、“硬是不死人”、“全死不活人”等等。
每个称呼都有媒体跟着附和,让原本活着的人更加心烦意乱。
詹姆斯对“活死人”这个简单的称呼比较有好感,因为其他的新名词听起来都有种嘲讽的稳义,或太具娱乐效果让死人不舒服。
这阵子除了死而复生的种种传闻外,所有的资讯都失去了魅力。例如詹姆斯在地下铁捡到一份八卦报纸,上面详载了两个礼拜前发生在俄罗斯的爆笑凶杀案。
为了争夺姑妈的遗产,凶手伪装成小偷潜进了豪宅,用刀刺杀了表亲死者后,再将死者塞进后车厢预备开到深山里弃屍。没想到凶手在弃屍途中,路过高速公路休息站时下车上厕所,复活的死者就自行踢开后车厢逃走。后来忿忿不平的死者亲自指控跟自己有远亲关系的凶手,凶手想赖也赖不掉,第一次开庭法官就给了死刑,连凶手自己也没反对。
可以想见的是,这个凶手将被处死,然后一脸茫然地从极刑房里走出去。
有什么意义呢?
□□□
这类莫名其妙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无名小卒有无足轻重的好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对那些努力活着的人比较困扰,但像詹姆斯这样毫无亲人朋友、完全没有社会地位的流浪汉,根本不需要烦恼为什么自己死不像死,更不必去思考这样的自己对其他活着的人会产生什么冲击。
省省吧。
詹姆斯终日漫无目的地闲晃着。
他可以在市立图书馆的视听间里连续租借八个小时的电影、歌剧、演唱会的光碟,也可以在书报杂志间里乾耗五个钟头读遍每一份报纸的每一则新闻。
今天早上詹姆斯在公园长椅上看人喂鸽子喂了三个小时,不,也许是四个小时吧。无所谓了,如果詹姆斯可以连续看人喂鸽子十个小时而不厌倦,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詹姆斯下意识瞧了一下路边的垃圾桶,里面有盒还剩一半的爆米花。
虽然多余,但詹姆斯还是忍不住将那盒爆米花捞起来揣在怀中,然后躲到树荫下享受。嚼一嚼,然后吐出来,只是做个样子回忆自己之前过的生活。
可惜吃了几个连精神上都索然无味,只好悻悻放弃。
“……”詹姆斯在公园里绕来绕去。
绕来绕去。他期待天快点黑,但黑了又怎样?
詹姆斯不再乞讨,因为他不需要任何东西。
肯定是犯贱,詹姆斯从来没有不虞匮乏过,也无法习惯。
以前流浪的时候都花很多精力在找吃的,找喝的,无所不用其极。
想办法骚扰店家勒索点好处,直到店家受不了报警为止。
在昂贵的餐厅附近苦着脸徘徊、祈祷有钱人奢侈了一顿后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连肚子也填不饱、于是赏詹姆斯几个铜板。
街上的热恋情侣最容易施舍流浪汉一点零钱,因为没有情人愿意在对方的眼中是个冷血动物。
詹姆斯过去费尽心机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不只吃喝,找个暖一点的角落可以窝几天,偶尔抢劫酒钱大获全胜把自己灌醉,这些蛆虫般的作为,耗费了詹姆斯所有的人生。
现在则完全不必烦恼。
不必找吃找喝,也不必找醉!天杀的詹姆斯喝酒就跟喝水一样,完全没感觉,两者都只会让自己的肚子鼓了起来。就算睡在雪堆里也不怕冷死,因为詹姆斯已经死了。
流浪到底要做什么呢?
死不像死太容易了,让詹姆斯完全没事干。
提过很多次了,过去面对寂寥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睡觉。
顺利的话,一般人可以靠睡觉逃避三分之一的人生,流浪汉如詹姆斯则至少能办到逃避二分之一。如果加上酒,全部都逃避掉也不是难事——应该说,这就是詹姆斯人生最大且唯一的愿望。
但现在詹姆斯只是一直在发呆、发呆、发呆。
不发呆的时候,詹姆斯偶尔会想起那一个罪孽深重的冬夜。
或许是因为死不了并不算太坏,至少没有坏到足以成为“报应”,詹姆斯当初杀了那对夫妇的罪恶感还在,始终挥之不去。
如果那对好心的夫妇在被詹姆斯杀了后也能复活,就像鼎鼎大名的赛门布拉克一样,那詹姆斯的心里肯定会舒坦多了。不,说不定一点歉疚感也没有。
歉疚令死者也很难受,所以詹姆斯还是习惯发呆、发呆、发呆。
“真羨慕那些知道自己等一下要做什么的人。”詹姆斯对着空气说。
他坐在大树下已经连续好几个小时了,身上都是乾掉的白色鸟屎跟落叶。
没人想靠近他,他也没动机靠近任何人。
要站起来也找不到理由,一直坐着也不累,那便一直僵僵地坐着吧。
远远的。
詹姆斯看见一个流浪汉正在垃圾桶找东西吃,心中竟有说不出的羨慕。
8
很多事马上就可以想像。
监狱开始大暴动。
有几个废除死刑的州,拥有刑期无限累积的判决惯例,很多被判了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是三百年的大恶棍,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当真得在监狱里度过数个世纪之久,有志一同在监狱里发飙了。
在美国东岸的辛坦纳监狱里,有一个被判了两百五十年的连续奸杀犯撕烂棉被,在牢房里上吊自杀后如预期般复活,他在早餐时间站在公共长桌上宣佈自己已死、并打算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出监狱的时候,却在走廊外被狱警拦了下来。
这段对峙的画面被监视器捕捉,然后遭不肖的狱警卖给媒体而曝光。
“对不起劳克,你得滚回你的房间先!”一个狱警挥动电击棍,摇摇头。
“我可是死了!”那个叫劳克的活死人耀武扬威地说。
整个餐厅的囚犯都大声叫好,有人鼓掌,有人拿碗敲桌子,等着好戏上演。
几个戒备的狱警用棍子大力敲打门柱,喝令囚犯停止骚动。
“我不想跟你玩文字游戏,劳克,你如果不回去马上就有苦头吃了。”为首的狱警像往日那样,神气地左手扠腰,右持电击棍指着劳克的鼻子。
“哈哈!苦头吃?我倒想知道你们可以拿我怎样?”劳克狂笑。
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