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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跃春却没有任何焦急的表情,只是道:“还有一个人未到,等她到了再跟你解释。”
杨慕次诧异,“谁?”
夏跃春还没有回答他,他已经看到了进来的人,连荣华也是惊了一惊,下意识的警戒,而杨慕次却早已呆了,“俞秘书?!”
俞晓江却无视他们的表情,镇定自若的自我介绍,“中共上海地下党二组联络员,俞晓江。”
二组!保密级别最高,直属中央管辖,历来神秘莫测、见首不见尾的二组?杨慕次和荣华下意识的就看向夏跃春,向其求证,夏跃春点了点头,二组身份特殊,俞晓江足以与自己平级了,今天的秘密会议就是俞晓江亲自发起的,夏跃春只能照办。
见他默认的表情,确认是自己人,荣华松了口气,而杨慕次却是心情复杂,不知该作何表示。俞晓江只是一笑,迅速说起正事。“杨慕初得到了汪兆铭一些投日的证据,日军已经开始大面侵华的部署,上海无可避免。他献计于杜旅宁让阿次潜伏,无非是想让阿次脱离危险,杜旅宁又何尝不知,只不过他肯定留有后手,监视和督促阿次不敢叛变,或者,他内心是相信你不会叛变,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他没有与我细说,所以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他的具体打算。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不如我们就顺水推舟,让其也成为我们的一个良机。将来一旦上海真的沦陷敌手,阿次的秘密电台就可一台两用,随时和延安保持联系。”
几人都看向杨慕次,杨慕次却是想做最后的努力,问道:“难道此事没有转圜的可能?”
“杜旅宁决定的事情,谁能够更改?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杨慕次沉默了,他是真的不想离开侦缉处,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还有俞晓江在,地下党这边就可以不需要自己,自己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之处还是听命潜伏下来,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可是——他就是很讨厌这种命运操控在别人手里,自己一点没有自主的感觉,回家老老实实的接手生意,做一个正宗的杨家少爷,等待着将来不一定能有的潜伏计划?那绝不是他杨慕次的生活!杨慕次暗暗捏紧拳头,一言不发。
荣华悄悄的握住他的手,杨慕次转头给荣华一个安心的微笑,荣华也笑了。不过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俞晓江却是皱起了眉头,说道:“还有一个事情,既然阿次决定潜伏,退出侦缉处,但侦缉处的消息却不能不找个合理的借口传递出来,相信杜旅宁也会想到这一点。我瞧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和阿次暗中联系,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同时也为日后打算,我们——”俞晓江有些难以启齿,夏跃春却是接道:“组织上通过研究决定,暂由杨慕次和俞晓江扮情侣关系,为以后消息传递,掩人耳目。”
作者有话要说:
☆、误伤
此言一出,杨慕次和荣华都僵了,俞晓江满含歉意的说道:“荣华,对不起,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这是——”
荣华看了杨慕次一样,却是笑道:“没有关系,一切服从组织命令。再说,不过是假扮的,到时候就委屈俞秘书了。”荣华说着话,手上却用力握住了杨慕次,杨慕次感受到力道,也是用力握着她的手,笑着向她点头。俞晓江一阵心酸,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
夏跃春急忙引开话题,几人认真将计划合计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毫无遗漏。最后,俞晓江在临走之际,突然转回头来对杨慕次说了句,“阿次,今晚白玫瑰舞厅,你大哥约了我小聚。”
杨慕次点头,给她一个心下了然的眼神,内心却在盘算这回该怎么回敬大哥。
白玫瑰舞厅二楼包间。
杨慕初今天是被约的那个人,约他的是李谦,绸业银行副董李明华李家的大少爷,李明华手握银行巨额股份,操控上海棉布业,在商会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表面上领中统的职位,实际上却早已投靠了陈公博,为汪兆铭卖命。而李谦今天约杨慕初来,却是为了打探杨慕初对日本人的态度,看是否有可拉拢之机。因为杨家和李家一直都是世交,杨慕初不好拒绝的太过明显,于是邀请俞晓江过来,意在让李谦开不了口。
其实杨慕初对于约俞晓江能否成功还在未知数,谁知俞晓江竟然很痛快的答应了,略一思考,便知杜旅宁定是将调查汪兆铭的事情交给了俞晓江去做,而这个李谦,在这件事当中还起了一定的作用,所以俞晓江二话不说便来了。
俞晓江还真的是为了调查李谦而来,一进包间,眼睛便盯在了李谦身上,李谦一见这朵侦缉处的军花,差点吓得连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竟连专程叫来的小姐都没有碰一下。
杨慕初微带笑意,打算好整以暇的看戏,李谦一眼见他那副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禁不住心下暗骂杨慕初不厚道。
便在这时,杨慕次一脚踹开包间的门闯进来,门口的保镖都认识自家的二少爷,谁也不敢拦,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杨慕初倒是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招呼他,“阿次,过来坐,你怎么来了?”
谁知杨慕次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沉着脸走过来,一把拉起俞晓江就想往外走去。杨慕初火了,喝道:“你给我站住!”
杨慕次霍然转身,冷哼道:“你想怎么样?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
杨慕初居然气笑了,“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吧?你想走可以,把人留下,你自己走!”
杨慕次傲然道:“你可以试试!”
杨慕初朝外一挥手,命道:“给我拦住他!”
门外的保镖得令立即准备包抄进来,谁知杨慕次却倏然掏出枪,喝道:“谁敢动!”
这一下,众人都愣住了,杨慕初更是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对劲,但还没等他说话,一名服务生却是不惧杨慕次的枪,上前劝道:“这位先生,请您不要激动,放下枪,这里是公众场所——”他话还没说完,杨慕次已经先火了,特别是在眼角瞟到坐在沙发里的李谦那嘴角讽刺的笑意,怒火就更按耐不住,这样的走狗汉奸卖国贼,凭什么坐在这里嘲笑他们兄弟俩?夏跃春本来安排好的剧情是让他开枪打伤这个服务生,因为服务生是自己人,只要事情闹大了,有些事情便顺理成章。可是杨慕次看着面前服务生这张年轻的面孔还真的下不去手,那服务生以为他心软,忍不住动手想要激怒他,好把戏做的更像一些。谁知他刚一动,杨慕次的枪便响了,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出去,却打在了金属的柱子上,然后反弹回来,就听李谦“啊”的一声惨叫,捂着伤口倒在地上。
李家的保镖手忙脚乱的冲进来查看少爷的伤势,而杨慕初的保镖却是动作一致的将杨慕次护住,再看杨慕初此时的脸色,都已经阴沉的可以掐出水来了。
俞晓江一直站在那里,任由杨慕次牵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侦缉处处长办公室。
听到消息的杜旅宁气得“砰”的将手边的茶杯摔碎到了地上,看着俞晓江说道:“他这是跟我怄气呢!”
“处座,您息怒。阿次也许只是喝多了,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哼!我还不了解他?他纯粹是因为对我不满,对这次的安排不满,一股火没处发泄,故意跑去找事呢!这个小混蛋!”杜旅宁气得双手叉着腰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看着俞晓江,皱着眉头,突兀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俞晓江有些摸不着头脑,杜旅宁却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道:“你和阿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俞晓江脸立即红了,嘴上却是回道:“处座,我拒绝回答您任何私人问题。”
“呵——”杜旅宁脸上一副了然的表情,笑道:“在我面前,没有人可以隐藏真实情感。”
俞晓江却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这么说,能够让处座您感到欣慰。”
杜旅宁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你们啊,不过阿次是我最器重的学生,俞秘书眼光不错。”
俞晓江只是笑笑,没有接话。杜旅宁背了手,接着说道:“阿次这是借机向我挑衅呢,以前在处里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追求你,等我一说开除他,他便立即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你的所有权,哼哼,他这点小心思。”杜旅宁还在自己猜测,“我说自从你来了上海,他就从来没有单独去过你办公室,私下里也不和你联系,像是刻意躲避着什么似得,原来如此。”
俞晓江忍不住了,说道:“处座,您一直都是这么疑神疑鬼。”
杜旅宁却笑道:“做我们这一行的,这叫嗅觉敏锐。其实说起这个来,阿次有天分多了,可惜他总是容易被感情所蒙蔽。”
“处座,您舍不得了。”
杜旅宁叹口气,“我不可能再留他下去了,时局这么乱,他还有家人呢。呵——杨慕初那个人,看起来冷血冷情,其实骨子里就是一‘弟控’。阿次啊,有个幸福的家庭,真是让人羡慕。俞秘书,抽空去拜访一下。”
俞晓江红了脸,“处座,您说什么呢。”
“嘿,你别想多了,你是带着任务去的。阿次既然敢闹,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俞秘书,传我命令,杨慕次目无军纪、滥杀无辜,责令开除军籍,逐出侦缉处!”
“是!”
杨家花园。
却说杨慕次先前确实有想过后果,也做好了承担的心理准备,但是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后悔了,怎么会一时冲动将事情闹的这般严重,居然开枪打伤了李谦,那个惯会在父亲面前装优雅贵公子的小人,令父亲非常喜爱甚至常常拿其来教训自己的出色的后辈?
杨羽柏很愤怒,白玫瑰舞厅事件一发生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毕竟自家的两个儿子为着一个军统的特务而大打出手,甚至还误伤了李谦,实在是件能够瞬时轰动整个上海滩的大新闻。甚至现在杨家大门口便围了许多闻讯赶来的记者,将门口的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杨羽柏也没有心情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了,他一句话都不想问,就瞟了眼垂头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拿起桌上的一把戒尺,点了点杨慕次的肩头,说道:“伸出手来。”
杨慕次伸了左手,杨羽柏没动,却道:“右手!”
杨慕次倏地抬头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父亲脸色的时候生生的咽了回去,慢慢的改将右手伸出来。跪在一旁的杨慕初也没有说话,他明白父亲是生气阿次胡乱开枪伤人呢,按理说阿次是该教训,但是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反常。
杨羽柏没想那么多,他一只手握住杨慕次的手指,手中的戒尺便“啪…啪”的毫不停歇的砸了下来,直砸了二十多下杨羽柏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杨慕次疼的有些受不住了,下意识的想要抽手,杨羽柏感觉到他的意图,心下更是愤怒,下手更快更狠。这回杨慕次疼的顾不得其他,拼命的抽回手来,直接就藏到身后,剧烈的击打骤一停歇,疼痛瞬间涌上来,杨慕次额头都是汗,委屈的看着父亲,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杨羽柏却并不为所动,只是冷然喝道:“伸手!”
杨慕次见逃脱不掉,怯怯的含着泪,慢慢的将已经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