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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不再望向他。
冷拓影浓眉微拧,虽对她此举不甚赞同,但依然沉默不语地退回一旁守候。
不多久,回廊前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做作的娇声笑语,而亭中两人却恍若未闻,依然维持原来的姿势,一站一坐,两人出色的外表和景色相得益彰,四周的气息脱俗得仿佛隔绝了人世。
“哟,香凝,不是二娘爱说呀,你还真是有闲情逸致,竟还有心思在这儿抚琴赏花呢!”一声尖锐的叫嚷侵入了这片原本宁静的美景。
来了。柳香凝唇畔扬起一抹淡淡的戏谑,而后站起缓缓回身,优雅有礼地屈膝一福。“大娘、二娘,还有各位姐姐安好。”
冷拓影则是冷眼扫过这一群嘈杂的女子,最后又将视线掉回了柳香凝身上,并没有上前请安。他的主人只有郡主一人,除了当初收留他的恭王爷和师父之外,他眼中根本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而大夫人和二夫人一方面对他无形的冷然气势有所忌惮,一方面对他的目中无人也早已司空见惯,压根儿没想过要他鞠躬哈腰。两人一使眼色,抢至柳香凝身旁将面前的椅子坐了,跟随而来的女儿们也迅速将其余的石椅坐满,无位可坐的柳香凝只得站着。
这些明显的举动全落在柳香凝眼里,聪慧的她早已明白这些不速之客的心思,美丽的脸庞依然维持温柔的微笑,然而眼中闪过的一抹黠色,却是谁也没瞧见。
“好?咱们王爷最疼爱的小女儿对我们完全不放在眼里,连请安都还得自个儿找上门来,走得咱一双脚酸死了,又怎么会好呢?”二夫人尖酸道,双手握拳不住往一双肥腿捶去。
“二娘怎么这么说呢?香凝从没这么想过,您们都是香凝最尊敬的长辈和姐姐啊!您腿哪儿酸?香凝帮您捶捶。”柳香凝无辜地眨着大眼,拎起裙角就要在二夫人面前跪下帮她捶腿。
几乎是同时,二夫人立刻感觉有股冻人的寒光射向背脊,不用回头也晓得来自何处。就算她有十条命也不敢受她这一跪啊,更别说让她捶腿了!二夫人连忙将她的动作阻下。“我腿酸自有我的女儿帮我捶腿,用不着劳你大驾,省得到时又让王爷说我欺负你。”看王爷帮她找的好护卫!
“我才不要!”一个和二夫人圆润的体形、脸形相似的女孩立刻反驳。“要捶找丫发捶去,我才不做这低下的事儿!”
“宝儿!”二夫人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都怪她平时惯坏了这骄纵的女儿,连在众人面前也不稍微假装一下,让她好有个台阶下。
“本来就是啊,我……”不识大体的宝儿依旧任性地不晓得闭嘴,兀自还想反驳,话才一说出,立刻就让身旁手快的姐妹给掩住了口。
“够了没?今儿个来不是为了来这儿丢脸的!”在看到柳香凝含笑看着这一切时,大夫人不由得沉声怒道,活像她们是特地来演一出闹剧给人瞧似的。
“没错、没错!”二夫人连忙附和,狠狠瞪了女儿一眼,示意她暂时别再开口说话,看到女儿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才把矛头又转回柳香凝身上。“这段期间你避我们避得紧呐?府里也才这么一丁点大,居然十天八天都见不着你的人。”
“回大娘、二娘的话,香凝最近是因琴艺停滞正在勤练琴艺,鲜少踏出房门,所以才会不儿人影。没能晨昏去向您们请安是香凝的疏忽,以后香凝会注意的,请大娘、二娘别放在心上。”柳香凝屈膝一福,满怀歉意地说道。
“勤练琴艺有什么用?还不是嫁不出去!”大夫人嗤哼,将话题转上了此行前来的目的。“你倒好,一个人躲在王府里弹琴,啥都不用理,要知道,在众位大臣公卿中抬不起头的人可是咱们呀!”
“就是呀,你都不知道各位夫人讲得多难听!要不是你,咱们还得受这种侮辱吗?连当小妾人家都还嫌累赘呀!”有人开了先端,二夫人接得更加顺畅。
原来是当初恭王爷看上了莫群绍将军,虽碍于莫将军已有元配,恭王爷仍属意让柳香凝以郡主的身份屈居小妾相委,不料莫将军执意不肯,后来还惹恼了被托作媒的皇帝,引起一番风波,最后因为莫夫人单远怜的努力才得以解决。
刚得知王爷说亲这件事时,引起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心中极大的不满,认为王爷偏心,一心只想把柳香凝许配给他心目中最理想的人选,却毫不为其他的女儿着想;但事情到了后来变成一出闹剧,两人庆幸之余还前来落井下石,准备好好羞辱柳香凝一番。
柳香凝浑身一震,原本带笑的妍颜顿时僵凝,苍白一片。檀口轻启,却是不住颤抖,好半晌才微弱道:“莫将军对莫夫人用情之深,根本没有香凝能够插足的余地……对不起……香凝闹了个大笑话,让您们蒙羞了……”声至语尾,已经哽咽。
“不是什么用情深不深的问题吧?症结在于咱们香凝郡主的条件差到入不了对方的眼,否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喜欢纳妾呢?就算是把恭王府整个家世来当陪嫁,再加上个郡主的封号,人家莫将军也还是看不上眼呐!”难得有机会能贬低柳香凝,二夫人当然是不会放过。
“都怪香凝不够才貌双全,一切都是香凝的错……”柳香凝以袖掩面,双肩轻轻颤抖。
“可不是!整个恭王府的名声都让你给败坏啦,现下没半个王卿公子愿意上门提亲,连带拖累了你这些姐姐,你说,这些过错该谁来承担?要是当初王爷让咱的宝儿许配给莫将军的话,就不会有这回事发生了!”见她毫无招架之力,二夫人越是咄咄逼人。
“二娘,您说得过火了吧?”一位平素就对柳香凝颇有好感的姐姐,看到柳香凝那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忍不住出口帮她。“那些公子应该都是被宝儿妹妹吓跑的吧,之前那个吴小王爷不就是见了宝儿妹妹的吃相才……”
“有没有搞错?你竟敢指责尊长?你这丫头片子怎么一点家教也没有啊?”没料到会被自(奇*书*网。整*理*提*供)己人揭了疮疤,二夫人气得忘了大夫人也在场,破口大骂。
大夫人虽不满女儿胳臂往外弯,但对方欺到自己头上这口气她可也忍不下。
“你对我养育孩子的方式有任何意见吗?再说你家宝儿从那件事之后就乏人问津是不争的事实,我女儿哪点说错了?别被人说了痛处就四处乱咬,先回去把你自己的女儿教好再说!”大夫人脸一板,不屑地嗤之以鼻。
乱咬?敢情她在暗指她是狗来着?二夫人脸色瞬间铁青,不甘示弱地插腰回嘴。“女儿嫁得出去就了不得呀?嫁了个不成材的夫婿还要托王爷帮忙在朝中安插官位,这也就罢了,最要不得的是朝中的薪饷根本就不够他上妓院花费,女儿还得三天两头回娘家来挖墙角,要是这样嫁出去算风光的话,我家宝儿倒不如一辈子当尼姑算了!”
“你!”女儿误嫁良人这件事是大夫人毕生唯一的痛,从没人敢当着她的面提起,如今旧疮疤被血淋淋地揭开,气得大夫人不假思索地扑了上去。
“做啥?打架谁不会啊!”二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起身应战,一高瘦一矮胖的身影立刻揪打成一团。
“喂!你别打我娘……啊!你怎么打我?!”
“我没打你你打我做啥啊?可恶,你这丑八怪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喂,冷静点,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不是要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大夫人的一个女儿高声呼喊,但当不知哪儿飞来的一拳在她脸上留下一圈青紫时,什么同仇敌忾的呼吁全都抛到了脑后。“可恶,居然敢打我,看我的厉害……”
霎时间,原本宁静清幽的花园顿时成了战场,四周尽是激烈打斗扬起的沙尘。而被众人围剿的柳香凝早已退出了战场之外,淡笑地袖手旁观着这场闹剧。
女人打起架来真是丑,比不上拓练武时的俐落好看。柳香凝不以为然地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后,屏息走入战局。
被扭打成一团的女人隔绝在另一边的冷拓影见状脸色微变,要伸手阻止已然不及。
“大娘、二娘,您们千万别为了香凝打架……”柳香凝伸手去拉其中一人的衣袖,另一手则是以袖掩住口鼻,她几乎要被飞扬的沙尘呛得窒息了。
“走开啊!”二夫人正打得兴起,被这么一拉,反射动作就是往旁甩开然后继续缠斗,直到四周的打闹声都安静下来,她才惊觉状况不对,定睛一瞧,心在刹那间凉了半截——王爷宝贝至极的柳香凝竟然趴伏在亭柱旁,一动也不动!
这突发的状况让所有的人全吓傻了眼,怔愣在原地。
“让开!”一声斥喝让众家女子下意识地退了开去,一脸森冷的冷拓影迅速掠至柳香凝身旁,抢先点了她身上几处要穴,用除下的黑色外袍将她紧紧包里,打横抱起。
冰寒的目光扫过每个在场的女子,每个和他目光对上的人无不打了个冷颤,连忙低下头去。
“今天这件事我会详细禀告恭王爷的!”冷拓影面无表情地留下这句话后,带着昏迷的柳香凝轻飘掠去,转眼已出了这片花园。
即使已不见人影,整个花园里依然是静默一片,只有间或的鸟鸣声响起。好半晌,大夫人才找回元神开口:“都是你,说好用言语教训她的嘛,怎么动起手来?要是她真有个什么闪失,莫说王爷饶不了咱们,就连皇太后也有得我们好瞧了!”已逝的三夫人是当今皇上的妹妹,柳香凝更是身受皇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只要一想起伤了柳香凝的后果,大夫人不禁冷汗涔涔,完全没了方才撒泼的模样。
“我……我不是……故意的……”二夫人结巴道,她只是轻轻一甩,分明没使那么大的力啊!突然间,二夫人想起了什么,转头朝大夫人怒目道:“你可别想把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啊!要不是你提议要来找她,哪还会发生这件事?而且方才是你先动手的,若真要追究起来,你也脱不了关系!”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咱们是好姐妹啊!”如今她们是同在危舟上的人,只得暂时先抛开成见,互相帮助再说了。“来、来、来,咱们得先套好说词,免得到时反而更惹怒了王爷……”
只见方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双方人马,如今犹如闺中密友般地咬起耳朵来。
???
冷拓影抱着柳香凝掠出花园后,立刻往她居住的厢房方向疾行。
“你刚刚点穴下手好重,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呢!”突然,一声轻柔的语调从他怀中的黑色外衣里传出,软呢的埋怨中带着些许笑意。“别着急,我没事的。”
“我知道。”冷拓影依然是一脸木然的表情,脚步不曾稍缓。
方才奔近她身旁时,他立刻看出毫发无伤的她只是假装昏厥,随机应变的他当下配合她做出点穴疗伤的幌子,果然将那一群女子吓得手足无措。
“什么都瞒不了你。”还以为能顺便让他紧张一下呢!柳香凝轻叹,自包裹的外衣里探出头来。
“这么做很危险。”冷拓影眼中掠过一丝不悦。虽对她的慧黠和机智有信心,但还是担心一不留神会对她造成伤害。
“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不会的。该来的总是会来,与其一直躲,倒不如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何况要耍手段,她们哪是她的对手呢?柳香凝微笑,气质依然是那么地优雅高洁。“怪只怪我条件不好,让莫将军嫌弃了,竟连收做小妾都让人不放在眼里……”语音渐微,已布满自怜自艾。
冷拓影闻言拧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