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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鸷神色,连被废之际都从未出现过,为何如今?
不由的揉揉眉头,司徒锦心绪翻腾。
“自上次小苑一别,贾将军当真吴下阿蒙,令人刮目相看啊!”司徒锦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眼眸略带玩味扫了一眼贾赦。虽然说四王八公都号称太1子党,但这帮人都是昔年泰宁帝因他被封太子之位,让他们环绕身边,给自己增一分助力。
他人所赐,自然是信不过!
尤其是荣国府,两面三刀的不要当他是蠢才,好吗!?就算其先祖在军中旧部如今已经成材不少,有手握重兵之人,但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宁愿自己苦点,累点,勾践卧薪,心腹还是自己找到的好!
至于贾赦嘛?
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司徒咏唇边划过一道笑意。普天之下,还是头一个借醉酒之际,问他爱慕蓝颜是否自污。
自污,呵呵……一步退,步步皆输。
司徒锦眼皮一抽,听得出人话语中若有若无的打趣之意,一想起贾赦记忆中跟人一起喝过花酒,还互相交谈过谁名下的名伶多,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胸中蓦地翻滚了一下,面上一黑,酸甜苦辣咸,万般不是滋味涌上心头。
风华绝代却自甘堕落成为欢场常客,千金买笑。
为帝,他老了,扪心自问,忌惮过风华正茂的太子,可从未想过要太子自污来松懈他的心防。一个人只要才华绝代,谁会置喙后院,不过风流韵事罢耳。
为父亦当母,亲手教人长大,知晓离经叛道之举,斥责过,骂过,失望过。
父皇父皇,可对他从来先父后皇。
因为,他是相爱的结晶,不是为皇的棋子。
至于被废……
司徒锦眼眸一眯,往事翻涌而来。
☆、第30章 玩坏
他永远也忘不了一笔一划,白字黑字写下的废位诏书。
【今观阿咏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难出诸口;但其年少才智双绝;亦有蛊惑之迷;疑有鬼物凭附!朕思国惟一主;储位以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因废太子,钦此!】
短短不过百余字;可是却是他翻来覆去整整半日,绞尽脑汁才落笔。
但是此前,他曾当众人面前暴怒,口不择言一句;“孽子;朕要废了你!”
帝王金口一开;覆水难收。
而让他真心冷;怒喝缘由却很简单………皇太孙病重;太子流恋花丛!!!
纵然此前他们父子因政见不合,又种种猜疑,父子之情渐渐消弭,互相对立。可作为一个政客来说,与人斗也是一种乐趣,尤其是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长江后浪推前浪还是姜还是老的辣?
互相提防算计,心酸之余还有一股异常的满足感。
更何况,对于他来说,儿子不成器,还有大孙子!现年不过七岁的承乾聪明伶俐,又乖巧听话,比起越长大越撅的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且,此乃太子唯一的子嗣。
唯、一!
承乾见喜,患了天花,若是那一夜熬不过来,太子无嗣,这日后又会如何??
在看见司徒咏衣衫不整,无动于衷的神色,还满身酒气,胭脂香粉刺鼻,另一边,太子妃面色颓然,低声呜咽,还有病床上高烧不退的孙子。
那一刻真的心寒入骨。
都说是他宠溺诸子,给了人希冀,使他们有了野心,但是无嗣的太子,无法延续血脉,已经让他们看见希望的火光了。
……
…………
司徒咏许久不见人回话,回想了一番近日荣国府的一举一动,慢慢在脑海里把自己想的东西梳理了一番,而后继续抿了一口茶,茶盖触碰茶沿发出轻微的脆响,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也收拢回了司徒锦的神绪。
紫色的长袖掩住口唇,轻轻咳嗽了几声,司徒咏淡淡道:“本王近日身子不太舒爽,不知贾将军前来有何要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事?!逆子,你都要篡位了。
司徒锦一想起最近朝臣间的暗流,恨不得把人掐死在娘胎里。
朕当爹当娘还给你带儿子的,哪里对不起你了!
微微闭了一下眼,再睁眼的时候,眼神里已多了一丝的火苗,司徒锦侧身,看向肖似其母的脸,一字一顿,握拳,压抑着怒气,直截了当道:“殿下,请恕臣无理在先!您不过暂废,且太孙尤在,又为何要兵行险招?”这孽子搞得几乎要满城风雨!
“呵呵~”司徒咏闻言嗤嗤的笑了几声,“贾将军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然,他身边有钉子,还没除干净。
划过一抹深思,司徒咏懒懒的斜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贾赦”,以一种微妙的语气说道:“不知贾将军有何立场呢?四王八公虽然一早就打上东宫的标签,但是私下里……”玩味的瞥了一眼“贾赦”,“本王听闻贾将军不善赌技,故此爱全压?总落个不输不赢的结果?!”真不知是装傻还是有恃无恐。
至于篡位,呵呵。
有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得不绝地反击。
承乾天花一事,他未在场,被人阴得心服口服,废了也毫无怨言,吃一堑长一智。但是,动了他儿子,还要动他尚未见过面的娘,幕后之人,不揪出来,不配为人父,为人子。他不过小小用计,想要找出背后主谋。不过如今,看来,还有另外收获。
至于父皇。
先皇后父。
而且,他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
心下忽然一痛,走到如今这父子相残的局面……
司徒锦没有立即回答,因为贾赦赌品太差,压个大小,也是两边一起,从未有过选择,而司徒咏几乎直白指出贾家背地里跟各皇子勾勾搭搭,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司徒锦抬头,眼角上挑定定的看向司徒咏,他费尽心机培养出来的孩子,话语愈发直白的问道:“殿下,臣若压了您这一局,敢问泰宁帝会如何?”
司徒咏身子一僵,一双漂亮的眸子看着贾赦,身子前倾半寸,微微弯身,似第一次见贾赦一般,细细打量了许久,眼眸露出一丝的阴霾,“贾将军,咱也明人不说暗话,这窗户纸捅开了,你今日可就出不了这大堂了。”
“我只求一问,但死无妨!”
话语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哀凄,倒是让司徒咏愈发狐疑起来,这个人如今不卑不亢,身形挺拔笔直,恍若一柄锐利的宝剑,但是之前,虽然神色含谄媚,但是眼眸却是干净无比,连骨子里透着的也是不卑不亢,可是慵慵懒懒的,活像没骨头,能坐着绝不站着。
而且,绝不会插手任何的事情。
因为,废脑子。
这个人,倒是如今……
斜视了一眼面色带伤的“贾赦”,司徒咏忽地吃吃笑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的凄凉,过了片刻,笑够了,才挑眉笔直的凝视过去,然后微笑,说了一句与此前对话全然没有关系的话语,“将军,还记得二十年前的张家吗?”
“张家~~”司徒锦呢喃,一声叹息缓缓响起。
“有时候,饶是清白又如何,世间忠义之人从无好下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司徒咏正色道,话语带了一丝的自嘲,说完又斜睨了一眼贾赦,起身,淡淡道:“本王与将军一见如故,留下做客吧,今日本王乏了,来日再叙谈。”
司徒锦眸光黯淡,抿嘴不语。
正静默之时,忽地外面人声涌动,有人形色匆匆而来。
戴权跨进门槛的那一瞬,身子彻底僵硬,挥挥拂尘,嘴角一扯,硬着头皮艰难道:“忠义亲王,皇上有急事,宣您召见!”边说,视线缓缓转向“贾赦”,眼眸露出一丝的欣喜,几乎忍不住手舞足蹈,“贾将军,您也不妨一同前去吧!”皇上啊,救命啊!!
司徒咏目光幽幽在两人身上打转了一个来回,唇角一弯,本就极为艳丽的美貌,陡然冰冷肃杀,一种危险的气息悄然笼罩而来,“戴内相,走吧!”
……………
这边戴权率领禁军,恭恭敬敬的把人给请进宫。
内监前来通报,贾赦正笑眯眯抓了一把瓜子,悠闲的一颗一颗剥开丢到嘴里,饶有兴致的看向众人你方唱罢我灯场,好不热闹。听到忠义来了,还有外臣“贾赦”,贾赦想想,扇子一展,扇扇风,让自己冷静冷静,又向四周扫了一眼,命人送宫妃回去,留下排排坐的儿子,才唤人进来。
片刻之后,迎着和煦的日光,贾赦看着父子两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忽然觉得周身置于冰窟之中。不是那种天气的寒冷,而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寒冷!
不由自主的正襟危坐起来。
贾赦抬起眼皮,撇了一眼冰冷的中心……司徒父子,微微发怂。
“微臣参见皇上,见过诸位王爷!”司徒锦神色淡然的下跪行礼,还开口向众位皇子请安。
他又看起皇帝握起的拳头了!!
贾赦忙不迭起身,免了司徒锦的礼,而后开口关心几句告病的忠义亲王,让人坐下,才清清嗓子,继续道:“现在,人也来齐了。朕废话也不多说,你们也大了,俗话说儿大不由爹,但……”视线看了一眼位于下首的司徒锦,嘴角露出一丝弧度,微笑微笑再微笑,扫过诧异的众儿子,一挥衣袖,淡淡道:“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朕观之尔等贵为天潢贵胄,从未扫一屋却觊天下!”
“父……”话还未说完,当即就有几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几乎异口同声的响起。
“起来,给朕坐下,听朕说完!”贾赦眉目紧蹙,看着齐齐下跪面色不一的儿子,嘴角一勾,把自己窝回软榻之上,随手端起茶盏,抿口茶,“爱跪也随你们!”
偷偷冲司徒锦挤眉弄眼,示意不是自己欺负人,而后,贾赦惬意的眯起双眼,手指曲起,瞧瞧桌面,神色淡然的说道:“朕心绪烦忧,思索种种,终究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啊……西郊朕设了一园子,你们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前去体会人生百苦,待谁得悟,朕立太子!”
皇子们:“……”
贾赦看人唇舌微动的模样,直接冷声大喝道:“不要给朕多置喙一词,朕给你们平等竞争的机会!来人,请诸位皇子离开。”说完,贾赦挥手示意禁军前来请人离开,自己也甩袖大步走。
他要暴力拆台子,平息留言,留着儿子在外蹦跶,没准哪一天就内外勾结,揭竿而起了!现在把人全一窝关一块,断了他们对外界的联系,让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兄弟们自己打架也好骂人也好,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至于是否会引起朝臣动荡?!没人给他们扯虎皮,从哪条龙?还有,今科举子正等着人退位让贤呢!
有本事全辞官回老家种地去。
朕当光杆司令也不怕!
司徒锦对于贾赦的鬼主意,不赞同也不反对。这帮儿子,需要人好好教训教训。有人帮他想歪主意,教育人,他难得当个甩手掌柜。
顶着贾赦的皮,带着天潢贵胄们行了一个多时辰,出了京郊,又行了两个多小时有余,道路开始坑坑洼洼,车内,便有人开始愤愤生气怒喝,司徒锦恍若未闻,继续行走。
又过了三炷香时间,终于来到了地方。
众皇子下车,愕然的看着眼前一毛不拔之地。入目古藤老树昏鸦,怎么一个凄凄惨惨戚戚形容的尽,不满之声愈发大了。
司徒锦环视了一圈,嘴角一勾,推开大门,缓缓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又是另外一幅景色,小桥流水,低调之中透着奢华。
“诸位皇子,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