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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千里楚天,英发正少年
公瑾,你可知道,马儿有个习性,见三五个一起向同一方向跑,就会追随,三五而十,十而二十,然后过百,有多少跑多少,等我有一天啊,有了上千精骑,便依这个法子,教习它们千里奔袭,那将何等壮观,瑜儿定要来看看——
幼时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周瑜依约来观赏当时那个一脸憧憬、两颗虎牙熠熠生辉的少年所描绘的画面——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千里疾奔袭,风入四蹄轻。
从九江郡寿春到庐江郡皖城,八百里日夜兼程的急行军奔袭,孙策率领着冷兵器时代战斗力最强的兵种——骑兵,一路冲、截、围、断、攻,指挥若定、进退有度,两日一夜间连破庐江太守、忠义将军陆康布下的数道防线,在陆康军传令兵尚不及递回战报时便已兵临庐江治所皖城城下。
周瑜骑着 “翩跹”一身戎装扮作普通骑兵小卒隐于程普部下,远远地望着阵前那个披着月白大氅、策马挽弓、苍劲挺拔的身影竟恍如隔世——我横刃在此,就敢问天下英雄安在!少年无羁的蓬勃野心和凌云壮志呼啸而出一览无余。
“惊帆”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马上的少年将军仰头张臂,满弓放弦,双箭先后破空而发,城头上飒飒作响的“陆”字大旗应声而折,孙策再度开满雕弓下令弓箭手放箭,一时间弓弩并发,流矢雨集,城头中箭翻下的守军如纸片般纷飞——孙策一句 “攻城!”令下,战鼓擂动、震破苍穹 ,冲车、云梯、渡濠、投石、冲撞齐上阵,马蹄踏碎皖城城门之时春阳还未升起,凌晨的霜雾正朦胧。
陆康挟一众亲卫护着家眷趁雾缘城而逃,孙策命程普黄盖收拾城内残兵,自己则带了周泰、陈武等年轻将领打马去追,城郊林间的雾霭渐浓,一路疾走与前方撤离距离越来越短,渐渐能听见那纷乱的马蹄声时,孙策居然一勒缰绳,警觉的让众人停下,周泰等人会意,皆提高警惕,手按剑柄伺机而动——正是春寒料峭时候,林间一沉微风吹过,晨露一滴滴从竹林叶缝隙间漏下,树林深处晨光摇摆,竟缓缓行出一人一骑,轻甲白氅,身材高挑修长,普通的孙家军装扮,却并未戴头盔,长发披散垂背,丝缎柔顺,熠熠流彩,孙策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不由得胸口一滞——那人抬起澄澈眼眸,在耀眼晨光里浅浅笑开,唇色柔婉,亦真亦幻… …孙策一时忘了反应,唯恐是梦,只呆呆看着,静待他说话,不消片刻便如愿以偿地听到了那仍和记忆中分毫不差的舒缓温存的声音——
“义兄,好久不见。”
重逢的心情,孙策肖想过千百次,却未料到这一刻真正到来时自己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祥和——他会在挑灯夜读时思念那清新隽永的小楷会在摇曳烛火中感怀那纯净澄澈的睡颜,会在御剑起舞时遥想那悠扬清越的琴音,甚至会在行军布阵时拨乱了沙盘、神游太虚,试图推想另一人会如何决断,无论军中事务如何繁重,官场人际如何耗神,孙策心中总有一方净土任由那份挥之不去的缠绕牵挂生根发芽、燎原遍野… …
这一刻,有一种比平常快乐更为让人神思安宁的奇异情绪在他胸腔里荡漾开来,逐渐满溢,好像远游旅人风尘归家一般,将以往种种艰辛险恶、种种委屈不甘通通置之脑后。下意识间想叫一声“瑜儿”,声音未出,被旁边随侍周泰的一句“将军,陆康怕已走远”拨醒,方恍然忆起自己正在追杀逃兵。
周瑜看了眼赤发赤眸的周泰,仓促间点点头算打过了招呼,复又转头看着孙策道:“陆康少惇孝悌,勤修操行,以恩信为治,义兄切勿伤他性命,只劫下队尾的那辆马车,他自会来降。”
孙策压下心头千思万绪,故作淡定的点头应允,领周泰陈武轻而易举地劫下了陆康逃军队尾的四面透风、低调至极的马车。
周瑜欣然绕到马车正前,轻轻撩开布卷门帘,探身一眼便眸色闪烁,果不出所料,那车里正襟危坐着一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生了一张难辨雌雄的清秀娃娃脸,柔软长发整齐束在头上,竟已戴冠,只耳边垂下两串翠色流苏,越发衬得皮肤白皙姣好,只一双睁得大大的黑眼睛满是戒备,双唇紧抿努力表现着处变不惊,只嘴角噙着深深的梨涡,不小心泄露了他尚在舞勺之年的稚嫩与害怕。
周瑜微叹一声,轻张开双臂托到男童的腋下,顺势抱出马车将他贴在怀里,却不想小家伙居然张开嘴,朝着未披甲胄的手臂一口咬下去,小兽一般迅捷凶猛,孙策欲上前阻止却被周瑜以眼神制止,忍着痛一手抱住他,腾出令一只手来轻拍他背,一下一下柔声哄着:“伯言,不怕,不怕,一会你祖父就过来看你… …”
遭逢巨变的慌乱不安因为这清泉般温爽的声音而消褪了不少,陆逊紧咬着抱着自己的人眼神却安静下来,或许是那怀抱在霜冷寒夜里太过温暖,亦或许是那声音在嘶马争鸣中太过安心,小小的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来来回回的转,犹豫了好久,终于松了口。
原来,这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正是那遥远的三国时代十二岁便少年持家、27岁指挥了“三大战役”的最后一场、在夷陵营烧蜀军七百里东吴着名的首辅丞相——陆逊。陆家本为江东大族,累世为官,其祖父陆纤官至城门校尉,父亲陆骏,任九江(今安徽寿春东)都尉。到了陆逊这一代却人丁凋零起来,陆逊十岁丧父,随其从祖父庐江太守陆康,在其任所读书,因其聪慧懂事,颇得陆康喜爱,衣食起居均带在身旁,寸步不离——周瑜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方劫下那辆载着陆逊的低调马车,想以此迫陆康纳降。
刚刚向孙策解释清楚,便看到前方一骑纵队绝尘而来,为首的迟暮老将正是庐江太守忠义将军陆康,那两鬓斑白的老将军一见自己的心尖肉被抱在孙策旁边的少年手中,只焦急的大呼一声“莫伤了议儿——”便下马噗通跪倒,周瑜忙上前去扶,将怀中孩童小心送还至陆康面前。
老将军一把揽过陆逊上上下下好生查看了一番,确定毫发无伤后方惊疑不定地看向周瑜,眼前少年歉然一笑,作揖说道:“瑜并无恶意,此番实是想与陆老将军一叙,望切勿怪罪。”
陆康犹惊魂未定地回道:
“季宁乃败军之将,身家性命均系孙将军囊中之物,某死不足惜,只盼将军能放过一家老小。”
“老将军放心,吾等不会伤及无辜分毫,只是——如今正处乱世,诸侯混战竞相割据,天子亦无能为力,忠义将军年逾古稀,实不适再浑趟浊水,不若回归故里安养一方乡亲,孙将军愿派亲卫护送陆氏宗族回吴郡避战,只有一事相求。”
陆康听得大喜,遂接道:“公子但说无妨。”
周瑜看了看被老叟抱在怀里的小小孩子正一脸稚气地打量着自己,沉吟片刻,鼓足勇气说道:
“久闻陆家小从孙聪慧凌人,巧捷万端,小小年纪便杂学博收,文武双修,假以时日必有经天纬地之材,今厚颜恳请老将军割爱,瑜虽不才愿倾囊相授,定好生待他,助他成就功名慰平生。”
陆康听罢脸色一沉,抱着陆逊的手臂紧了紧,周瑜等了片刻,犹见得老叟一言不发,只半跪着分外珍爱地揽着自己的小从孙,遂几不可闻地惋声叹息,赧然道一声:“如此,便罢了… …”正欲转身离去,忽听得得悉悉索索一阵细小摩擦声音,回眸去看时,只见那小小的孩子正仰头看着自己,一双黑白分明的灵活大眼真格宛若清凉的春涧,晶莹透亮,泛着令人难以回避的柔和的目光,他伸出嫩白小手牢牢牵住了周瑜的衣角,犹豫半天终是开口怯怯地叫了一声:“先生。”
“议儿!!”陆康诧异地望着这个从来都是听话懂事、甚少表达自己意思的乖巧孙儿竟然全然听懂了方才少年的话,并第一次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坚定的选择,谓然一叹,自嘲地松开了手臂… …
☆、第十章、蛟龙脱锁,墨香飘千里
陆康交出了庐江太守令,孙策拨了些军士留守皖城,因袁术有意刁难设了时间之限,稍作休整便率众星夜回程。
三月初梢的庐江郡逐渐显出江南水乡特有的多变潮湿,空气中饱含着水汽,似有惆怅无限——极速奔驰的队伍前端,早已由骊驹长成良骥的“惊帆”“翩跹”许久未见,此刻正亲昵地并肩而行,只马上少年还强自绷着,谁也不肯先出声。
最终,还是孙策最先忍不住,嘟哝道:“还疼么?那小兔崽子咬的。”
“不疼了… …”周瑜回答,似乎不满孙策的叫法,又补充道:“他叫陆逊,小名议,字伯言。以后,会是权儿的好朋友。”
“喔” 孙策心不在焉地应了,浑不在意亦无暇顾及自家义弟怎生认得这凶悍小娃,只急急地伸出手去,挑挑眉不依不饶,“让我看看。”
周瑜依言递过手臂,哪知对方竟一把拉过,毫无防备间重心偏移,一双手稳稳托住自己腰侧,而后便被轻轻安置在“惊帆”马鞍上,身后怀抱温暖如昔,放置腰侧的双臂慢慢上移、继而环上肩膀,力道从轻到重——
孙策将下巴抵靠在怀里人的颈窝,贪婪寻觅着那人颈间的独特气息,就那般在疾驰的马上静峙许久,方翁里翁气地责问道:
“不过分开两载,如何,就瘦至如此……”
周瑜听着耳边颈窝处传来的沉沉嗓音,就像筝弦上最低的那一弦,余韵里竟饱含满满的心疼,不禁拍拍紧环住自己的臂膀,轻轻挣了几下,身后的孙策意识到自己抱得太紧,忙放松了力道,周瑜抬起头,额前软发柔柔蹭到了亦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孙策的下巴,夕阳余晖下这才看清这人比起自己,清减的程度更甚,双颊刀锋一样削尖,下颌只剩骨骼,看来让人心惊,他腾出手去描摹对方紧抿双唇里的虎牙形状,不高兴地回了一句:
“彼此彼此。”
孙策被摸得发痒,掩饰性的一笑,露出越发尖锐的虎牙,语焉不详地抱怨:“行军打仗自是辛苦些… …倒是某人,好好的世家子不做,巴巴跑来跟着受罪。”
周瑜不理他,兀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方——已进入九江郡地界,天空开始放晴,夕阳西下的景色瑰丽无比,周瑜望着天边层峦叠嶂、绯色浸染的火烧云,悠悠说道:
“伯符,答应我件事,可好?”
“嗯,你说——”
“征战杀伐自是难免结仇结怨,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尽量避免伤及无辜,对避无可避结下的仇你自己当好生防范。”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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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距历阳城北六十余里的郊外,一支兵马正在疾行。“孙”字大旗在原野上空迎风飘扬,夕阳霞光抹在广袤原野和翻飞大旗之上,煞是肃穆壮美。自归营后周瑜劝孙策忍痛割爱,将其父的传国玉玺抵押给袁术,借兵往江东,假意助吴景攻打刘繇,实图大业,孙策深以为然一一听从,遂有了此次江东之行